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沈念远又开始觉得身上隐隐作痛，他把自己完全裹进被子里，头也被黑暗包住，封闭密实的小空间使他很快全身都出了汗，身上黏腻燥热的感觉让他不舒服，但透风的寒冷更难以忍受。
握不住的手机掉在腰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在黑暗中有些许刺眼，沈念远费力地把它勾过来，挂掉的念头在看到来电人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师兄。”
对面的小孩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像是闷在什么东西里面。
“现在好点了吗？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虚弱。”
“嗯，时好时坏吧，”沈念远思考了一下，“但是听到你的声音就一下子又好了。”
顾筵歌低低的笑声透过电波传过来，从喉咙里发出的沉稳略带磁性的声音成了最好的安慰剂。
“吃过晚饭了吗？”
“你是来查岗的吗？”沈念远不答反问。
他晚上只让秦枫帮自己带了一罐紫米薏仁粥，结果因为太甜，吃了一半就放下了。不过问题不大，他觉得少吃几顿也没什么。
“是，能通过审查吗？”顾筵歌问。
沈念远跟他胡侃了几句，很快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今天还么诶谢谢你呢，周末我请你吃个饭吧。”
“不客气，”顾筵歌继续道，“不过可能又要抱歉了，这周末我要出差。”
“啊，被拒绝第二次了，”沈念远说，语气有点失望，“和我吃饭就那么没有吸引力吗？还是我长得太不下饭了？”他脑子里莫名其妙又冒出那个“温柔贤惠小可爱”，自己给自己酸了一把。
“怎么可能，肯定有很多alpha排着队想和我们小远吃饭。”顾筵歌不想让他伤心，语气里多了几分宠溺，“下次有空我请你吃饭怎么样？想吃什么都陪你。”
沈念远被他一句“我们小远”弄得耳朵烫，感觉顾筵歌好像就在自己耳边低语，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上亲昵的专属标签。
“那你十一有什么安排吗？你们这种霸道总裁不会十一也不休息吧。”
“一号到三号要带俱乐部的一些学生去津市做研学旅行，之后你们学校的项目就结束了，后面几天要回美国总部处理一些公事。”
顾筵歌给沈念远一点点报备着行程，这种新奇的感觉让沈念远觉得自己好像离他的生活又近了一些。
“旅行？”沈念远问，“能带上我吗？”
他对自己提出的这个大胆的要求心里也没底，默默盘算着如果顾筵歌拒绝他他能用哪些方式让顾筵歌心软。
“是研究学习，不是跑出去玩儿。”顾筵歌耐心给他解释，“组里面的研究方向都是离你的专业很远的，去了也会很无聊。”
“不会的，”沈念远放软了声音，“你们研究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给你端茶倒水，捏肩捶腿，总裁出门不都是要带上小秘书的嘛，我这么贴心，而且我最擅长自己跟自己玩儿了。”
那边还没说话，沈念远连忙补充道：“我保证会乖乖听话，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
“这不是麻不麻烦的问题……”
“哥，把我带上吧。”沈念远低低叫了声。
“哥哥……”
电话另一端突然没了声音，脑海深处刻意遗忘、压制的记忆如蜂浪般涌现，黑暗的荆棘刺被连根拔起，扎得过往鲜明又晕眩。
顾筵歌恍惚中听到那个人红着眼睛，声音委屈又甜美：“哥哥，别把我一个人丢下……”
沈念远又叫了几声，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回应。
这次顾筵歌说：“好。”
沈念远开心地咧嘴无声的笑了半晌，顾筵歌又详细给他介绍了一下那几天的安排，也不知道人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在那边“嗯”得还挺起劲：“算了，到时候你跟紧我就行，小秘书。”
挂了电话，沈念远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霎时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罗子烨清了下嗓子，开始掐着嗓子在对铺学他，声音一波三折：“我给你端茶倒水~捏肩捶腿~”
“这大可不必。”秦枫接他的腔，粗着嗓子假装顾筵歌的反应。
“人家保证会乖乖听话~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的啦~~”
秦枫：“你戏太过了，我要吐了！”
“想挨打是吧，我哪儿有你这么恶心。”沈念远白他一眼，心里庆幸他们没听到自己最后是怎么叫顾筵歌的。
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还觉得脸烫。
“老实交代，让人带你去哪儿浪啊？”罗子烨问道。
沈念远义正言辞：“我们是去津市研学旅行，干的是正经营生，别把你脑子里那一套龌龊思想往我们身上套。”
“得了吧，人家那一群都是经管之光，你连帐都算不明白还跟我装什么聊斋啊，”罗子烨戳穿他，“都缠缠绵绵到津市去了，革命圣地啊，这回一定要把敌人一举拿下！”
“放假不回去父母不会说什么吗？”顾筵歌自然地拿过沈念远的背包，打开车门放进了后座。
“没事，我打电话说过了，而且我爸平时也挺忙的，回去也只有我一个人。”沈念远坐在副驾驶上，系好了安全带。
这是他第二次坐上顾筵歌的车了，这回人是清醒的，一想到能和顾筵歌一起度过后面的三天两夜，整个人止不住的兴奋。
“到地方之后不要乱跑，组里讨论的时候你可以去酒店附近玩儿一会儿，如果出去一定要先告诉我，让我随时能找得到你，明白了吗？”
顾筵歌仔细地交代着，看着沈念远不住地点头，眼神却一直往窗外瞟就知道他又没听进去。
顾筵歌心里叹了口气，伸出手：“手机解锁给我。”
沈念远疑惑地看着他，还是老实把手机交出去了。
顾筵歌在拨号界面点了几下，把自己加进了紧急联系人里：“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遇到问题先讲理，再说了，就算真打起来我也吃不了亏，改天露一手给你看，我……”顾筵歌想起了沈念远打起架不要命的样子，难得的直接打断了他。
“不许和人动手。”
沈念远悻悻地点了点头。他们一行十个人，除了顾筵歌之外还有两个老师，一位alpha一位omega，带七个学生。顾筵歌接上沈念远去车站和其他人汇合，津市就在衢市隔壁，学校直接派了一辆大巴送他们过去。
等人都到齐了，顾筵歌被其他两位老师带到了最后一排，沈念远环顾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互相认识，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说着话，他站在旁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念远本来就不是擅长社交的人，路上遇到个半熟不熟的人也是能躲则躲，碰上个别人和他打招呼的，他不是因为太近视看不清，就是插着耳机听不见。
大学里就算是同班同学，除了上课时间也难得见几次，偶尔一两次团建也因为校会活动冲突了，再加上他这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厌世脸，一般只有文体活动才能“众望所归”的找到他这号工具人。
久而久之旁人都觉得沈念远是不想主动和别人相处也无意拉近关系，基本就成了——
对外觉得他傲，窝里知道他疯。
沈念远还在犹豫该怎么开口和人打招呼，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拍了他一下，沈念远转头，对上一张熟悉又友善的笑脸。
“沈念远，”一个留着锅盖头的omega问道：“你也来这次活动了啊，之前上课怎么没看见你？”
omega叫做展鑫，是之前和沈念远在辩论赛上认识的，后来两个人一起打校辩还做了一次队友。
沈念远终于见到除了顾筵歌之外第一个认识的人，心里顿时轻松了些许：“我和带队的师兄认识，就跟着一块儿过来了，给他打个下手。”
上了车之后，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坐到一起，沈念远琢磨着一路上怎么能不尴尬冷场保持友好的交谈，这对他来说不亚于做数学题那么难。幸好展鑫也不是话很多的人，两个人随意聊了几句，展鑫就靠在椅背上准备闭眼休息会儿了。
沈念远松了口气，拿出耳机戴上，靠着窗听音乐。
对他来说长途驾驶最让人期待的地方就在于这种惬意又无人打扰的环境。
虽然坐了满车的人，但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安静的环境给了他一个相对独立又思想自由的空间，他可以听着喜欢的音乐放飞自己的各种幻想，某一句歌词会突然触动他，窗外闪过的某一处风景会吸引他，旋律和景象交织在一起，心里涌起的澎湃也是安逸的。
他知道自己在一直向前，在感受新奇，在拥有独一无二的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