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之中,铜炉中的炭火烧得正旺,贺兰晶正在教李煊下围棋,李煊被让九子,仍然输得一塌糊涂。李煊叹道:“围棋真是难学啊,看似黑白两色的棋子,竟然能有这样多的变化和陷阱!”
贺兰晶笑道:“那我还是教你学写诗吧!”李煊连连摇手:“罢了,写诗更麻烦,我好不容易想出来一句,你却说不合格律。我就不明白,平白无故,设这些限制做什么?”
贺兰晶饮了一口茶,慢慢讲道:“格律本来也是没有的,《离骚》和《诗三百》都是不讲格律的,从六朝起就有了‘四声八病’之说,到了本朝,有沈佺朝和宋之问加以演变,自此研练精切,稳顺声势,渐渐风行于世,已成定则。”
李煊听了摇手道:“这些事情,我一听就昏昏然不知所以,还是不学了吧。”
贺兰晶嗔道:“不得偷懒,大唐皇帝自那李世民起,个个精擅诗词书法,高宗、中宗,乃至女帝武则天,都有诗作传世。你要是不会写诗啊,将来如何在朝会上谕示群臣?难道像那懒婆娘韦后一样,让上官婉儿代作?”
李煊奇道:“上官婉儿?她也会写诗?”
贺兰晶嗤道:“上官昭容当然会写诗了,她还是女文魁星呢。前面说的沈佺朝和宋之问二人的诗作,都由她来评定好坏。有一年在昆明池边宴饮,婉儿坐在高高的彩楼上评诗,落选的就先扔下来,最后只剩下沈、宋二人的诗稿了。这沈诗结句是‘微臣雕朽质,羞睹豫章才’,而宋诗结句则是‘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你来看,谁写得更好呢?”
李煊听了,不假思索就答道:“自然是宋诗好。”贺兰晶拊掌笑道:“孺子可教也,想不到你鉴诗之才还不错,上官昭容当时就是这样评的。你倒说说看,为什么宋诗强过沈诗?”
李煊答道:“沈诗写的什么‘牛犊遇脏菜’,听起来腌臜恶心,还是宋诗写‘自有野猪来’,这情景好,来一头肥肥的大猪,我一块飞石过去,将它打翻,你再放上几枝弩箭,它肯定就跑不了啦。然后,我们架起篝火,烤出香喷喷的野猪肉来……”
没等他说完,贺兰晶又好笑,又可气,挥起粉拳当胸打了李煊一下,啐道:“我刚才还以为孺子可教,现在才知道是对牛弹琴!”
李煊突然很认真地说:“我原来在西域,整天就是打猎烤肉,心里无忧无虑的。来到长安,却见长安城中的人无日不在算计思虑,虽然这里的东西眼花缭乱,这里的饮食多滋多味,但我觉得,还不如在太阳下躺在开满野花的草坡中,美美地睡上一觉,更舒畅惬意。”
听了这番话,贺兰晶心有所动,说道:“你这话倒很像《道德经》中所说的:‘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
正说到这里,只见白百灵蹦蹦跳跳地进来说:“计婆婆从黔南回来了,还带了不少好吃的水果呢。”
贺兰晶笑道:“计婆婆一向爱吃,当然每到一处,就会吃遍当地的特产,这次到南国,想必遍尝了柑橘、龙眼、荔枝的美味吧。”
李煊对计婆婆一向很有好感,他急忙迈步前去,却见一个麻脸汉子驼着后背站在门口。李煊问道:“计婆婆呢?”那人往屋里一指,李煊进屋一看,却是空空如也。再回头来,却看贺兰晶已和计婆婆并肩而立,对着他嬉笑,他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驼背汉子就是计婆婆所扮,在这一瞬间,她就换回了“原形”,动作十分麻利。
李煊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计婆婆,如今我们是自己人,怎么还来戏弄我啊?”
计婆婆笑道:“不是戏弄你,我这一路不断乔装改扮,才能平安回来见你,要不是这样,我这把骨头可要扔在路上了。”
贺兰晶心中一惊,问道:“难道我们的计划有泄露?有人伏击你们吗?”
计婆婆“啵”的一声,吐出嘴里的果核,又拿出一些龙眼请李煊和贺兰晶吃,接着说道:“这些贼王八们简直是十面埋伏。出得长安后,渭水河上被他们凿沉了木舟,盘肠古道上遇到乱石飞弩,巴山客栈中被他们下毒纵火,黔苗老寨中被他们差点诱进蛇窟。幸亏你婆婆像猫儿一样有九条命,又精于易容改妆,这才能带了岭南佳果回来,让你们大享口福啊!”
贺兰晶深知,计婆婆虽然轻描淡写,将这些事情都一语带过,但一路上的惊心动魄,实在说上两三天也不过分。眼下只有计婆婆一人归来,随她去的那十数人,看来全都遭遇不测了。
从这些人的手段来看,显然是有条不紊地施行狙杀计划,那么,我们暗中访察曹王故地的计划是如何泄露的呢?
青乌先生?难道真是他有问题?
计婆婆却没有注意到贺兰晶紧锁的蛾眉,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此行大有收获,虽然没能访察到玉玺的下落,却打探到一件机密大事。”
李煊兴奋地问:“是什么大事?”
计婆婆见此处并无别人,又开窗探头巡视了一番,然后落下窗户低声说道:“原来献陵中所葬的并非唐高祖皇帝,而是唐太宗不知从何处运来的一具和高祖皇帝年纪身材相仿的尸体,而真正的高祖皇帝,被秘密迁葬在另一个极隐蔽的地方。”
李煊、贺兰晶听了,都是大惊,说道:“这是为何?你是听何人所说?”
计婆婆取出两个椰子,递给二人,自己又打开一个,将椰汁倒入碗中,说道:“我寻到曹王当时的旧宅,已是破烂不堪,里面住着一个九十多岁的老瞎子,听说是位宫中阉人,我当下就留了心。这老瞎子整天饥渴难耐,我去的那天正在下雨,他就爬到屋檐下接雨水喝。”
提到“喝”字,计婆婆端起满碗的椰汁畅饮,又招呼李煊、贺兰晶一起喝,李煊从未见过这椰汁,尝了一口,不禁啧啧称赞。
计婆婆接着说:“我打探到,这老瞎子原来不瞎,时而变卖一些珍宝为生。后来有一伙强盗半夜去劫了他,打瞎了他的双眼,又逼迫他交出全部财宝,所以就沦落成这样。”
李煊叹道:“真是可怜啊!”
计婆婆接着说:“看他这样,我就给他订了一桌酒席,送到家中来,这老瞎子大吃大喝,快活极了。别说,他酒量还不错,喝了几十盏后,就给我讲那些宫中旧事。他说,当年他叫怀忠,才十岁出头,就被派到垂拱前殿去侍奉高祖皇帝,当时高祖皇帝已是枯树风灯,经常卧病不起,其他宦官宫女偷懒,多命此人一手服侍。”
贺兰晶疑心道:“我们到那殿里访察过,计婆婆你也知道,好像服侍高祖的宫女太监,都被害死了!”
计婆婆说:“高祖皇帝当年虽然年老,但心智却十分清楚,他可能早就料到李世民会处死这些近侍,所以他有一天悄悄地对这个小宦说,他现在身体很差,已是油尽灯枯,所以要安排他悄悄出宫,还仔细叮嘱他记住长安城外一座破庙里藏有当年唐军从隋将屈突通大营中抢来的宝货。因当年国家未定,先行封赏后必然招致众人怠惰,所以高祖亲自派人藏在这个隐秘所在。后来国事繁忙,就将这一事搁下了。幽闭之中,高祖左右无事,就想了起来,看这个小宦怀忠对他很是体贴,于是就将此事告诉了他。”
李煊问道:“这怀忠是如何出得宫禁的?”
计婆婆说:“据说是高祖皇帝有一天故意装作大发雷霆,如发了狂一样,乱打诸般家具,又抡刀舞剑,状如疯魔,吓得近侍不敢靠近。隔了两日,高祖皇帝突然又温言如常。近侍入宫一看,那怀忠已被打死在偏殿之中,当时天气溽热,浑身都有了蛆虫,高祖命人抬去乱葬岗扔了。”
贺兰晶道:“这自然是高祖皇帝演的一出戏了。蛆虫之类,肯定是事先藏了腐肉后生出来的,到时候放在怀忠身上。”
计婆婆说:“一点不错,那太宗皇帝听说后,也没让人仔细勘查,于是这怀忠就逃出了宫去。”
“那他为什么又来到曹王府中?”贺兰晶又发问道。
计婆婆说:“他自幼进宫,对世事半点不知,有一次竟将一件皇家宝物在西市货卖,被人缉拿,判了个长流黔南。到了此地后,和本地人风俗言语不通,于是就依着曹王过活。”
贺兰晶突然想起计婆婆前面的话:“那献陵中所葬并非高祖皇帝的消息,从何得来?”
计婆婆说:“那老瞎子怀忠说,他在宫中有一个同乡伙伴,两人关系甚好,当时同在高祖身边供事。怀忠虽然出宫,还经常惦记着高祖的情况。不时借宫中宿卫互通讯息。在他口中,怀忠听得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计婆婆讲到此处,神色显得十分郑重,手中也不再剥那些果皮了,她说:“高祖去世之前,经常查看一个锁钥紧固的小匣子,匣子里有一个小药丸似的东西,他不时拿来查看,反复吩咐宫女和宦官,在他临终前,一定喂他吃下这枚药丸。”
李煊说:“这也奇了,看样子这药丸是救命仙丹了。为何不早早服下治病,临死时再吃,做什么?难道真有起死回生之效?”
计婆婆说:“是啊,但据说这药丸的外皮似乎是极致密的胶质,里面沉甸甸的,似乎包着金芯,入腹根本就难以消化,这根本就不像是药丸!”
贺兰晶眼睛一亮:“这难道是高祖皇帝临终时留下的一道密旨?”
“啊!”李煊惊呼起来,“你是说这药丸里面封着一道高祖皇帝的临终密旨?”
贺兰晶和计婆婆一起点头,不约而同地说:“大有可能。”
贺兰晶说:“你想这等密封的胶丸,里面如果再铸以金芯,经过几百年也不会腐坏,高祖皇帝被李世民幽禁,气恼难平,虽然在宫殿中留下了很多激愤之语,但料知他驾崩之后,李二安有不毁去之理?而他临终之际,吞下了藏有密旨的此丸。那李世民心肠虽毒,但也不至于到毁父尸身、剖腹取丸的地步。‘自古无不亡之国、不盗之墓’。一旦帝陵彰露,就是这件秘密大白于天下之时。虽然高祖皇帝无法料定是何年何代,但毕竟能让千秋后世的人知晓此事。”
大家听了,均觉有理,不禁暗自感叹高祖皇帝也是位心机深不可测的大枭雄。
“然而,这一切又如何能瞒过一直盯着父皇行动的李世民。”计婆婆接着讲道,“那怀忠老瞎子又讲,据当年宫里的小太监说,高祖驾崩于端午节的黄昏时分,李世民却下令秘而不宣,只火速派侍卫守住垂拱前殿,几个侍卫和宫女宦官们忙了一夜,清晨时十几个力士抬出一个极为沉重的铁棺,装上大车,覆上白布,不知运往何处去了。”
李煊听了,越想越觉得恐怖,他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轻声说:“难道李世民竟然将父亲遗体装在这具铁棺中偷运到别的地方去了?”
贺兰晶说:“此事大有可能,李世民怕高祖皇帝吞下的药丸里有什么对他不利的遗诏,但又不敢毁伤生父尸身,所以他想出这个办法,将父亲遗体悄悄葬在另外一个隐秘所在。如此一来,世人就永远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秘密了。”
李煊问道:“那大殓之时,有众多群臣、后妃们举哀,那时高祖皇帝的尸身难道是假的?”
贺兰晶说道:“想必就是找一个和高祖皇帝年纪、身形、容貌相似的人,害死之后做了替身。当时天气是暑气正盛时,李世民肯定借此为由速速成殓。高祖皇帝已幽居几十年,随身服侍的就那么几个人,此时肯定也被李世民调走甚至处死,哪有人辨别真伪。”
李煊听得惊心动魄,他一直在摇头,似乎不想相信这件事,但心中却隐约觉得此事大有可能。
过了一会儿,李煊又问贺兰晶:“我只听说过木棺、石棺,却少见有铁棺,为什么要抬铁棺进来?”
计婆婆抢过去说:“这棺材一般都是木的,因为轻便易取材,石棺、玉棺沉重,不便移动,但坚固不朽,也有它的好处。唯独铁棺,既沉重又易锈蚀,所以一般来说,用铁棺者极少。但方士们传说,用贴有符箓的铁棺能让棺中人的阴魂锁困其中,既无法奔赴冥界超生,也无法游荡于世间作祟,一般来讲,只有对付怨尸恶鬼,才使用铁棺镇压。”
李煊听了,义愤填膺,猛地一拍案几,说道:“这李世民真是心肠恶毒!”
正在此时,忽听白百灵急匆匆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好了,尔朱陀遇险了,韦播、高嵩手下的几百个兵将正追他入城,再不救援,他恐怕要有不测!”
原来,那贺娄氏昏迷了几天后,神志渐渐清醒,叙说出事那天,万骑之中,有一个身形高大的军士,要约她到偏僻处谈一件机密要事。走到一个荒僻的山谷时,突然一脚踏空,落进了陷阱,里面全是毒粉,顷刻间便人事不知,此后全身麻痹,直到现在才缓过来。
事实上,这里贺娄氏编了个谎话。那天这名军士说的是,在山后荒谷中发现了一处贮满金佛的宝藏,似乎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灭佛时僧人所藏。他悄悄来献给贺娄氏,只求给他加官晋爵,当个小统领,好一吐经常被军中小校们欺压的怨气。贺娄氏财迷心窍,生性又粗枝大叶,仗着自己是皇室内将军,做梦也没想到,有人胆大包天,敢暗算于她,因此才上了当。
韦后听说羽林万骑中竟然混进来了敌人,不禁又惊又怒,叫来韦播、高嵩等人大骂了一通,命他们速速侦查,按贺娄氏叙说的模样,一个个筛查万骑将士,务必捉拿军中奸细。
这样一来,尔朱陀自然就藏不住身了,他连夜就想逃出军营,但营寨早已戒严,无奈之下,只好硬闯。拼杀之中,已是多处带伤,危急之时,许凤姑赶来救援,但羽林禁军人数众多,二人虽然冲出重围,却都各自带伤,始终无法摆脱追兵,这才发出讯号求援。
李煊一听之下,十分着急,拿了短剑就要赶去。贺兰晶劝道:“你这样孤身前去,如担雪填井、杯水救火,管不了用。你放心好了,一切由我安排,定叫他们平安脱困。”
贺兰晶吩咐道:“计婆婆,你派人告知四大丑女,她们的师父有难,让她们从街坊间阻击那些禁军,如果抵敌不住,就撤入安邑鬼宅。再让青乌先生率五百名盲仆从地道中来鬼宅附近埋伏。再找几个人,打扮成二人的样子,乘马从岔路上奔驰,引开敌人的注意力。”
李煊听贺兰晶临机决断,有条不紊,不禁暗暗佩服。贺兰晶拉起他的手,唤上白百灵,莞尔一笑说:“我们一起去安邑鬼宅,让你旧地重游。”
三人下了地道,从地下奔赴安邑鬼宅。贺兰晶指着地道中驮灯鬼俑手指的姿势,解释说:“如果食指伸,别的手指曲,就是生路,而如果握成拳形,万不可贸然前行,那就是死路。”
李煊吐了下舌头,心想原来还有这许多的名堂,反正有贺兰晶在身边,也就没有多在意,急步来到安邑鬼宅的地堂中。
沿着地堂右侧窄窄的石级而上,甬道变得十分狭窄,只能一个个鱼贯而入。此处是一间小如蜗牛壳般的石屋,贺兰晶和李煊两人在内,已觉得十分拥挤,不得不偎依在一起。
石屋里面,有两个精铜所铸的圆筒,镶着亮晶晶的镜片,贺兰晶让李煊俯上去一看,李煊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通过这圆筒,可以将鬼宅外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似乎比用肉眼观看来得更远更广。
贺兰晶贴在他的胸前,笑着说道:“这安邑鬼宅你也来过,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此处虽然李煊只于黑夜中来过一次,但其中景物留下的记忆却鲜明无比,宛如昨日。因为那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经历的诡异之事。他仔细想了下,说道:“哦,原来如此!现在我们正在那大石龟的腹中,这望孔就是石龟那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我当时还奇怪,怎么龟身上满是苔藓,眼睛却‘炯炯有神’!”
贺兰晶笑道:“当时我就在这石龟中看你的傻样子呢……”后面的话欲言又止,她心中想,当时如果将李煊视作敌人,那可是一念之间就可以让他从世上消失了,而如今只短短的几个月后,同样还是此地,他竟然能和自己亲密无间地偎依在一起,这世事的变化真令人不可预想。
这时,只听得兵马喧闹,四大丑女叫嚷着退进了安邑鬼宅,铁孟光关上宅门,自己牢牢地顶住。军士们推了两下,居然没推动。于是有的人就翻上墙头,想逾墙而过。
但只听得“啊啊”几声惨呼,那几名军士自行摔下墙头去了,四大丑女固然不明所以,李煊也是奇怪,问贺兰晶道:“那墙上难道也有机关?”
贺兰晶笑道:“只不过有些渨毒的钢刺罢了,谈不上机关。”李煊心中一惊,心想当时自己要是爬上墙头,不免也有性命之忧。
羽林统领见翻墙的军兵脸色发黑,死在地上,全身迅速溃烂,也不禁心惊胆战。但皇命在身,哪能就此罢手?于是调来攻城用的撞车,这撞车有一根尖头巨木,裹以铁叶子,厚厚的城门和石墙也能撞开,何况这安邑鬼宅的大门,只听“轰”的一声响,木片纷飞,门早已被撞得粉碎。军兵冲进来就是一阵密集的弩箭,铁孟光躲避稍慢,肩头就被射中了。
四大丑女见势不好,急忙退进芸辉堂中,贺兰晶对李煊说:“芸辉堂中的屋角处,有一个暗道,你现在退到后面的岔道,从标有兰草的通道过去,揭开地板,引四个丑女下来。”
李煊问:“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贺兰晶说:“我要发动机关,布置些地刺,阻挡一下这些羽林军兵。”
冲在前面的羽林军,又有多人中了地面砖缝中的毒刺,倒地而死。其余人惊骇之余,不敢过快前行。统领又命人依攻城时的法子,以土囊铺地,来到了芸辉堂前。
几个人看到窗上那只巨型蜘蛛,纷纷骇异不已,不敢行动。那名统领大怒,乘着一头骏马冲上前挥剑就劈。只见蜘蛛体内迸散出一股黄绿色的粉雾,那统领立刻倒撞下马,口中不住地喘息,声如牛吼。
军兵赶忙上前救护,只见他面目狰狞,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似乎十分痛苦。正无计可施时,突然这人的脸上变为一种诡异的微笑,然后猛然跃起,在离他最近的军兵脸上咬了一口,那军兵立刻也倒在地上,喘息不止,声如暑牛喘吼。
其他军兵吓得纷纷躲避,却觑见台阶旁一个歪倒的铜兽口中,又飘出黄绿色的粉雾来,当场毒倒五六个人。这五六人中毒后,转身又扑向同伴,疯狂撕咬,剩余军兵吓得赶紧逃出了安邑鬼宅。
此时,四大丑女已由李煊接应,来到了地道中。李煊急忙问起尔朱陀和许凤姑的情形。金嫫母说道:“我们先将军兵引开,师父和尔朱陀已向南面去了。”
这时,贺兰晶急匆匆地过来说:“他们已从晋昌坊附近的地肺入口脱困,此处不宜久留,这安邑鬼宅从此不可再用了!”
李煊说道:“我们不是已经将追兵阻退了吗?”
贺兰晶叹道:“如今闹出这样大的动静,羽林军哪能就此罢休,他们肯定要再来尽毁安邑鬼宅的,我命鬼仆立刻搬走所有的机密文册,无法运走的就地烧毁,然后引发炸药,封闭地道入口。快走吧!”
贺兰晶和李煊从密道出来,登上亲仁坊中的一座高塔,果然见密如蜂蚁般的军兵围住了安邑鬼宅,他们运来巨大的抛石机,将石块裹了浸油的棉被,点燃后抛入宅内。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响声过后,是冲天的烈焰腾空。可想而知,明日的安邑鬼宅,一切精巧机关全无作用,只余下一片灰堆瓦砾。
贺兰晶心下暗暗叹道:“我原来觉得只靠机关巧术,就可以纵横世间,无往不利,不想一旦正面和朝廷大军对抗,还是螳臂当车一般。怪不得母亲也感觉玉扇门现在失去了皇权依仗,已是大不如昔。这皇权,的确非同小可,一人之言,可以号令亿万之众……”
想到此处,她望了一眼李煊,突然间觉得他更加可爱了起来。
为今之计,最好是赶快找到高祖皇帝的秘密葬地,如果能找到确切无疑的传位密旨,那下一步就进宫挟制中宗,宣谕群臣,这长安城和整个大唐都将是自己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