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跋涉,对身体要求很高,她?一路亢奋,熬到了凉州,整个人到了及其亢奋的状态,和阿骨勒见?了面,等第二日中午人都没有醒来?,吴媪心急,推门进去,她?还在熟睡中。
吴媪轻摸了下她?的额头,她?才从沉睡中惊醒,只觉得四肢酸痛,头疼欲裂。
吴媪见?她?皱眉,笑问:“是不是浑身疼?”
谢奚挣扎着起来?,叹气:“头也疼。”
吴媪笑说:“这宅子倒是挺大的,早上他们过来?收拾了,说是搬去后面的宅子,里面打?扫干净了。”
谢奚起床走到门口,短短几步只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带来?的货阿骨勒都已经搬到后面的宅子里了。
谢奚扎起头发,洗了把脸,自?己寻过去,阿骨勒带着人连夜清理出来?,他下午要回马场,这里也不敢怠慢。
谢奚进门见?他正?在着人搬花,他见?谢奚起来?,恭敬的行礼。
谢奚无奈说:“你?们郎君和我?说,你?是个很可靠的人,你?总不会和他也事事行礼吧?都说了,我?们不讲究这些。这是哪来?的花?”
阿骨勒笑说:“贺赖部那边的野花,我?们都是些粗人,不会养这些。”
谢奚笑他心细,说:“不必费心,我?也不讲究这些。凉州城倒是不闷热,倒是有些像早秋的气候。“
阿骨勒介绍:“这几日确实凉爽,这些时日在收拢草料。”
谢奚问:“我?能去马场看看吗?”
阿骨勒笑说:“自?然可以,郎君说了,随你?高兴。”
谢奚笑说:“我?是客,客随主便嘛。”
阿骨勒本来?是不准备和她?说很多,见?她?似乎好奇,就说:“城里这段时间一直戒严,郎君再三?嘱托我?照顾好你?们。崔都督,日理万机,等闲人见?不到他。”
谢奚也不绕弯子,看着日头,笑说:“我?本就是个种?田的,其他事顶多是闲问,你?别嫌我?话多。你?们郎君指给?我?的地盘是贺赖部以北的整个河套平原。”
阿骨勒惊讶的看着她?。
谢奚笑问:“不相信吗?那里能种?出水稻和小麦?”
阿骨勒这才明白,“都督已经驻军把守,在那里修了烽火城,如今怕是已在开荒了。”
谢奚了然的点?头,见?他像是不太?清楚,就说:“你?们郎君也不容易,一肩挑起民生大计,一肩挑着家族荣辱。”
阿骨勒沉沉的说:“郎君,微言大义,某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他。”
谢奚见?他体量比鲁伯更壮更高,问:“阿武可还听话?我?这个弟弟没出过门,单子有些小,人很勤快。”
阿骨勒笑起来?,忙说:“阿武聪明也勤快,是个好苗子。”
谢奚听的隐隐有些骄傲,心说,这可是我?带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优秀。
午后阿骨勒要回马场,留下一个叫阿筚的人给?她?当跑腿,阿筚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妇女,手脚很麻利,她?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扫院子。
谢奚问:“城里治安怎么样?”
阿骨勒笑说:“这里离都督府就隔着一条街,晚上守城的人定会从门前经过。”
谢奚笑说:“那就好,你?去忙吧,等我?收拾妥当了,再请你?们吃饭。”
阿骨勒抱拳客气的走了。
吴媪搬着行李,笑说:“这里人说话倒是敞亮。”
谢奚见?吴媪不准她?动手,她?自?己则出门去了,沿着街道,两边的矮墙并不高,街上是石板路,拐角过去的小街道是凹凸不平的石头路,街上的店铺照常做生意,人不算多,但也不萧条。
她?沿着街转了几个来?回,远远的看见?了都督府,就没过去。
等回来?吴媪和阿筚已经把晚饭都做好了。
凉州的菜不多,谢奚看着烩羊肉,有些怀念她?的菜园子。
也不知道鲁伯怎么样了。
吴媪笑说:“过几日我?种?一点?葱,到时候搬进屋子里,天?凉了也能吃。”
谢奚笑说:“让我?休息几天?,我?来?准备。”
晚饭后,天?还亮着,能听见?远处的士兵的声音,这周围像是不住人。听不到周围邻居的声音。
她?问阿筚:“这条街上不住人吗?”
阿筚解释:“这条街住的都是兵将,很多都是单身汉。”
谢奚笑问:“那你?呢?成家了吗?”
阿筚:“家里男人战死了,家没了。”
吴媪听你?的停下手里的活儿,回头看了她?一眼。
谢奚:“对不住。”
阿筚是个典型的西北姑娘,虽然被阿骨勒指派来?照顾她?们的,但是毫无女婢的想法,坦坦荡荡,不卑不亢。
“娘子说的什么话,生死有命,我?命里该有这么一回事。”
谢奚见?她?笑着,也笑起来?说:“大概是福气在后面。”
阿筚麻利的收拾了碗筷笑说:“借娘子吉言。”
前面的院子宽敞但是看陈列摆设粗糙不讲究,谢奚猜,崔邺的南北商队的人歇脚就在前面的院子。穿过月亮门进了这里,这个小院明显要精致,月亮门进来?有棵葡萄树,西北盛产葡萄,院子四四方方,两侧的厢房也小小的。
坐在院子里隐约能听到胡笳的声音,这里的口音杂烩,西北的方言和胡人的混杂的的语言混合在一起,有种?奇异的融合。
知道夜深了,吴媪见?她?还坐在院子里没动静,出来?给?她?披了件披风,劝说:“进去睡吧,夜深了冷。”
她?拉着吴媪坐在旁边问:“你?觉得凉州怎么样?”
吴媪说不出上来?,最后说:“看样子管辖的很严格,反正?定不会起乱军吧。”
谢奚听的笑笑,也对,这里安全,要不然崔邺也不会执着的连哄带骗的让她?来?这里。
第二日一早起来?,她?带着阿筚出去买东西,阿筚对凉州城可太?熟悉了,出了门开始给?她?指路,从这里到各处,她?一早上转了个大概,带着阿筚吃了羊汤,下午才回来?,买了些日用品,和一些做饭用的东西。
阿筚大概觉得她?奇怪,买这些哪用得着她?转大半天?。
谢奚回来?就钻进房间再没出来?。
她?开始绘地图,脑子里将走过的路,经过的山,穿过的河,全部记录下来?。
连着几日她?都闭门不出,翻出之前崔邺送她?的《地理志》和陆益之送她?的《山川集》,知道阿武回来?,她?人还在房间里,阿武进了院子就喊:“阿姐!母亲!”
吴媪出门见?阿武,惊喜问:“回来?了?”
阿武长高的不少,人晒黑了,但是看着也壮实了,问:“路上还好吗?我?阿爷呢?”
吴媪笑着说:“我?跟着雀奴,你?阿爷还在长安。”
阿武也没问起南地战乱,问:“阿姐呢?”
谢奚推开窗,应声:“我?在这儿。”
阿武笑着奔进屋,吴媪都没来?急的叫他,无奈的笑着去准备午饭了,谢奚熬了几天?,绘制的图还不算完整,摊开在桌上,阿武进来?,谢奚看着人忍不住伸手摸摸他肩膀,煞有介事的说:“不错,长高了,看起来?也壮了,看来?崔邺没骗我?。”
阿武笑说:“五哥从不骗人,我?师父阿骨勒你?见?了吗?他很厉害。”
谢奚笑说:“我?们阿武也很厉害,当然要找一个厉害师傅。”
阿武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我?不是小孩子了,如今我?掌管马场的驯养,整日的忙。师傅说近几年河西道上的粮米生意做不起来?,让我?安心待在马场,等有机会了带我?去做生意。”
谢奚笑说:“不着急。再等几年再说。”
阿武扭头看见?低头,大惊失色,问:“这是阿姐画的?”
谢奚笑说:”别嚷嚷,等我?绘完了送你?五哥。”
阿武看过简易的地图,只有一些大致的地标,有时候很难寻常。这地图山川、平原、河流、峡谷,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谢奚歇了几日,身体已经没那么痛了,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马场看看?”
阿武:“明日就可以。晚上送你?回来?。”
吴媪进来?收起谢奚的书,催道:“先?吃饭吧,饭后再说。”
崔邺没有交代的事,谢奚一概不问。他既然不想说,她?就做自?己的事,没工夫多想。
崔邺自?从送走谢奚,鲁伯领着朱家人一直在修理粮仓,崔邺的二十几个兵将住在庄上。陆陆续续又招了些武人。
朝廷里一团乱,各路人家各自?为政都互相观望,那位摄政的安平王,没有陛下的威仪,号令不动四散的掌兵的将。
河北道张仪反了之后,在江南道领兵的冯征折损了过半人马,和朝廷要个说法,此时正?值皇帝新丧,安平王降罪斥责他出兵不利。冯征自?此称王,掉头回了河南道,和冯征宣战。
长安城的位置顿时变得微妙,镇守河西道的崔程在此期间虽然没有动静,但是李家人已经彻底信不过这群武将的人了。朝中革了几家跟着先?帝打?江山的武将,姚家就在此列。姚重此刻人还在江南道。
世家再此起复。由太?后娘家武家为首,陈家、罗家的一众文?臣勋贵,重新掌权。
世家说服安平王,对反王招安,予以割让江南西道二州,而换太?平。
崔邺最早知道消息,传消息给?姚重。姚家人被罢黜之后,贬至淮南道。
他收到一封陆益之写?给?谢奚的信,信到时,谢奚已去了凉州,他再三?犹豫后,还是开了信,信中陆益之对新种?抱了很大期望,势必想在吴江县做出一番成绩,不枉先?帝对他的知遇之恩。
信中尽是一个少年人,心里的迷茫和不屈。
崔邺思虑再三?还是将信转给?了谢奚,给?陆益之回了一封信。
陆益之收到信的时候,已经知道,朝廷割让二州和反王停战。
他站在后衙的院子里仰头看了眼天?上的日头,只觉得昏昏不可直视,不知今夕??年。
他因为长高了个子,但是实在是辛苦,整个人很瘦,看着颇有些可怜。
段猛过来?送信,在前面等他的回信,半晌不见?人,进了后衙,见?他仰着头,等走近才发现他似是哭了。吓得段猛问:“这是怎么了?”
陆益之毫无被人窥见?的慌张,只是低声说:“这世道,让我?有些看不清了……”
说完落寞的回房间了,走在门口停下说:“你?等等,我?这就回信。”
段猛见?他实在悲戚难忍,道:“不着急,回信我?过几日过来?取也一样。”
陆益之也不执着。
姚重收到信时已经受伤,被崔邺花了重金疏通,给?买出来?了。等人买出来?,姚重腿上的伤已经很严重了。梁城亲自?去接的人,崔邺在盱眙等着。等见?到姚重,崔邺都不有些不敢认了,几个月前还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瘦的嶙峋,见?了他第一句话就说:“我?不曾对不起先?帝,此战不利,非我?一人之过……”
崔邺和他拥抱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我?都知。”
每一个朝代的更谢,权利的交替,总有人会失去心里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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