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邺见?他不着急,猜蒋道东到如今都没有报信回来,那就是?说明河北道情?况还不错。
入主长安,就有了帝王气相,崔程倒还好,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只是?面相上看?着凝重了很多,他身边的人已然是?一副鸡犬升天的状态,兴奋中带着丝丝的忧虑。仿佛乍富之人,无所适从。只有崔邺像个?局外人,在宫里乱转,在议政殿里参观。
崔敏是?下午进来的,崔邺去宫门口接他,他整个?人都还处在不可置信中,抬头?仰望着宫殿的檐角,这座巍巍皇城,竟然如破碎的王朝一般,这样不堪一击。
崔邺和他漫步在宫道上,时?不时?有人过来给他们行礼,崔邺问:“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吧。或者有什么想说的,都可说给我听?。”
崔敏默了默,问:“那,如今大哥还在淮南道,二哥呢?”
崔邺见?他问这些,笑说:“二哥要去征战,这天下何?时?太平了,二哥才能停下。”
崔敏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宫门,和他说:“这里,确实不如西郊目及远阔。”
崔邺笑问呢:“要去崇文?馆的藏书楼去看?看?吗?”
崇文?馆由?三幢藏书楼,其中最?大的一幢在宫里。
崔敏看?了眼空旷的前殿,乖巧的说:“我先去见?父亲吧。”
崔程还在议事,如今,他算是?彻底没有闲暇时?间了。等?崔邺领着崔敏进去,崔程的案牍上摞起来的全是?公文?,入城那日不算扰民,百官如今还在反抗,但是?城里的兵都让武太后带走了,如今城里的官有怨言但都闭门不出,倒是?有几个?言官不怕死,在宫门前找死,崔程也不理会,让人不要打搅,或骂或退,随他们自由?。
崔邺进出几次,遇见?那帮在宫门前讨伐崔程的言官了。但也只是?看?了眼,什么话都没说过。
崔敏对崔程其实更多的是?父亲这个?称谓的威严,崔程当年?出京时?,他太小了。年?前匆匆饿几日,并不算熟悉,如今再?见?,父亲已居高位,让这本就有些飘渺的父子之情?,更变得说不清道不明。
崔敏恭敬的行礼:“父亲。”
崔程见?他走到身侧,才惊觉幼子已到了他耳际,十七岁的少年?,已经成年?。
他也只知道他学问极好,其他的倒没什么感触。
看?他对崔邺,倒是?满是?孺慕。
他先问:“你祖母可安好?”
崔敏老实的答:“祖母和婶娘都安好。”
崔程见?崔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一时?竟然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崔邺插话:“阿骨勒正在整理账册,再?需要几日,我手里的清册就理清楚了。”
崔程理所当然的说:“你把手里的交给他,我有其他的事交给你。”
崔邺拒绝:”让敏弟做吧,我要出去一趟。“
崔程立刻板着脸,看?着他不说话。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长安城理才刚安定,尽管入城那夜尽可能减少杀戮,但是?有些伤亡不能避免,如今长安人心惶惶。
崔邺叹气:“最?晚后日,大哥就回来了。我总要收拢一下我的家产,内务有的是?人能做,姚汝行若是?进京,父亲善待吧,他是?历经三朝的人物,能不出错不突出的历经三朝,定有的他的生存之道,如今的长安还不是?大刀阔斧改制的时?候。多依仗老臣,有他安抚百官,是?个?不错的开端。拿世族开到就不要手软。此时?是?手中的刀重新写规则的时?候,也是?摆脱世族的时?候。”
他之前总觉得崔邺怪异,但总说不上来,他自己归咎为,崔邺用起来实在太趁手了,他的驭人之术于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如今,他才生出一种?感觉,崔邺仿佛极擅此道,入了长安城,仿佛于他来说也不过如此,他对这权利地位,是?真的并不热衷。
崔敏见?父亲沉沉的看?着五哥,忙说:“五哥的事太多了。”
崔程还是?面色沉沉,崔敏毕竟年?纪小,尊长的规矩守的极好,有些担心。
崔邺曾经和老爸隔着桌子叫板吵翻天的争论,那样一点都不会伤父子情?,只不过有点费钱,事后要把老爸哄好,特别的费钱。
他笑起来,见?崔程臭着脸,浑不在意的说:“行了,别跟我摆脸色了,把你的脸色收起来。多大的事值得你这样,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我做不做是?我的事。”
崔敏都听?傻了,没想到崔邺说话这样大逆不道。
崔邺伸手兜了把崔敏的后脑勺哄说:“说了带你去藏书楼,你先过去,我一会儿过来。”
崔敏看?了眼父子俩人,崔程也淡淡说:“去吧。”
崔敏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
等?崔敏一走,崔邺就变了脸,丝毫不怵他,冷冷道:“我助你一路到如今,如今也没什么可求的。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要在崔家人身上用术。你若是?对我不满意,就直说。但莫要威胁母亲和阿敏、阿晚,我希望你记住。”
崔程被他顶的一滞,怒色显而?易见?。也有被他这样当面点出来的窘意。
崔邺根本不鸟他,他就是?有恃无恐,天下没有老子杀儿子的道理。
谢奚听?到长安大定的消息,是?都督府传出来的。
崔晚在府里不热闹,让阿圆带着她来看?谢奚。阿圆有些惆怅说:“阿爷要回长安了。”
谢奚一听?卢兆林要回长安,问:“长安可有消息传来了?”
阿圆其实也不清楚,只说:“阿爷说让姑姑在此等?候,等?他回了长安再?给姑母写信。姑父如今在长安城。”
谢奚听?的心里大定,长安城怕是?拿下了。
听?到长安大定的消息,没过几日,她就收拾了行李去了贺赖部。接下来他就能安心育种?,农业的推广是?漫长的过程,她还没有单独管理过像河套平原这样大规模的农场,这是?她事业的新开始,也是?新的挑战。
吴媪收拾行李,见?她将裙子全留下了,只带了几身胡服短打,叹气:“之前家业困顿,整日的忙碌,如今总算好过了,你还是?一样的忙碌,何?时?是?个?头?,何?时?才能像其他小娘子一样。”
谢奚故意说:“那怕是?难喽。”
吴媪失笑,谢奚收好行李,和她嘱咐:“这次我和阿武一起去,你就别去了。等?过些时?日我让人送你回长安,鲁伯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吴媪:“有什么不放心的,朱家一家人都在呢。”
谢奚还是?不准,只说:“我是?去开荒田的,种?稻种?麦,若是?时?间久两三年?都回不来。你跟着我,阿武不成亲了?家里不管了?”
吴媪被她问住了。
谢奚知道崔邺求的太平快了,她心里也大定,总算能放心的去做她的事了。至于需要一年?还是?两年?,都不要紧。
她不要紧,崔邺却急的上火。崔鹏上京第一件事居然让父亲留住崔邺,让他掌管长安城内务。等?崔邺知道,崔鹏已经帮他把差事都揽下来了。
他简直想骂娘。
崔鹏一脸认真道:“柬之,咱们崔家如今在风头?浪尖上,至于逆臣之说亦不能避免。我在淮南道都听?说了你们的惊险,如今才初定,定要比从前得民心才能堵得住这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崔邺满脑子暴躁,心说,堵你妹,你们明明就是?反贼,小的都被逼自杀了,老的跑了,骂你们两句还觉得不好听?。什么毛病!
怕冷的人先关门,你关自己的门就行了,扯上我算怎么回事!
他忍了快半年?,都快忘了谢奚的样子了,只能在梦里见?她。
以至于崔鹏回来后,崔邺再?也没好脸色了。
然后就有了传闻,崔程长子和五郎不和。如今天下未定,两人的争端都显出端倪了……
刘彰听?到传闻的事后,担忧的和崔程说:“要不要我和五郎去聊一聊,他是?个?豁达的性情?……”
崔程心里跟明镜似的,明知道他为什么这副德行,就是?偏不说。
心想崔鹏这个?长兄管束他们还是?管用的。他都管不动这个?混蛋玩意儿,但是?崔鹏可以。这简直让他的心情?莫名的愉快。
刘彰见?崔程不准,也不敢太放肆,他是?真的很看?好崔邺。
崔邺整个?人都变成黑面了,长安城的事太多了,即便阿骨勒给他分担了一部分,但是?他还是?忙个?没完,崔鹏倒是?闲,还有心情?给他讲道理,“柬之,你莫要闹脾气,你从前就是?自在惯了,可如今不能随你的心情?来。”
崔邺冷冷说:“大哥若是?接了这差事,我心情?就好了。”
崔鹏:“我是?威望不如你,不能服众,你懂吗?”
崔邺冷笑一声:“不懂,这就是?个?差事,谁做谁知道,管那么多干什么!”
崔鹏见?他不好好说话:“莫要恼小孩子脾气,本该成家的年?纪了,你看?看?你,就是?随心所欲的下场。”
崔邺才不接受这石杵子的狗屁道理:“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老婆还在河西道,我一年?都见?不着她一面,把我困在这破长安城里,我跟谁去成亲?”
崔鹏被他骂的脸都红了。五弟说话,是?真的太不讲究了。
崔邺简直像个?机关枪,见?谁喷谁。
崔程都听?闻他如今性情?大变。
他一概不闻,崔鲲传信回来,拿下济南府,整顿州府,待稍作整顿,就可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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