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卖花

三人熟门熟路来到绣坊,掌柜的坐在柜台后头,见了她们面上一愣,显然还记得几人,“几位……是来买东西的?”

不怪掌柜心生疑惑,乡下来镇上兜售手工品的,都是攒多了一块来,哪有说天天逛的?便是昨日有什么东西忘卖了,也等着下次,是以掌柜还以为她们是有什么紧缺的东西忘买了,今日不得不多跑一趟。

李姥姥立刻换上笑脸,跟对着宁小春时简直判若两人,“掌柜,我这有些东西想卖。”

掌柜心想,有什么东西不能攒到下次?非要这么急?心中有些好奇,抻着脖子看了看,“拿出来吧。”

李姥姥连忙示意宁小春赶紧拿出来,一对上孙女,她脸立马耷拉下来,顺便警告瞪了一眼。

宁小春将背篓里的包袱拿出,放在柜上,麻利解开,里面的各色小花,顿时露了出来。

掌柜挑了挑眉,时刻留意他表情的宁小春,见他脸上并没有那种惊为天人的表情,略微失望,但还是努力游说着,“这布花是我跟书上学的法子编出来的,一般地方可没有,听说是京城时兴的样子。”

掌柜嘀咕一声“书上还教编花”,然后就用捻着花挑拣起来。

李姥姥见宁小春抢着说话,心生不悦,但听她说的这个,倒也没急着喝斥她,“是呢,我孙女可聪明了,书上略微提了提,她自个就琢磨出来了,掌柜你想啊,书上都提到的花,可不就受大户人家的媳妇、娘子喜爱?”

“这花虽是样子别特,只是有些简单。”掌柜照例先挑毛病。

李姥姥赔笑:“诶,可不简单,编出一朵费老劲了。”

“既然如此,一文钱两朵吧。”

李姥姥和李贤娘听说肯收,心里松了口气,后者尤为激动,紧紧捏住女儿的手。

虽然已经做好了价格不会太高的思想准备,但宁小春听说一文钱两朵,心里仍是止不住郁闷,枉她之前还夸下海口说能卖两文钱了,“郎君,你看这花编起来可复杂了,再者又没有别人会编,一文钱两朵太便宜了。”

李姥姥不喜孙女随意插话,警告瞪她一眼,嘴上却也跟着附和,“是啊,郎君,放眼整个镇上,咱们这保管头一份。”

李贤娘也道:“你看那绢花,也是小小的一朵,还要卖三四十文一朵了。”

掌柜嗤的一笑,“你这随手缝补的布花,哪里比得上绢花工艺繁琐?不过堪堪有个花的轮廓,我肯收也是看它不多见,难道你们还指望它能买到绢花的价格?”

“不……”

“这花我们搁店里卖,也不过一文一朵,兴许还有人看看,再高就没人买了。”

李姥姥和李贤娘轮番磨了半天,可掌柜十分坚决,分毫不让,李姥姥心想这花编着也简单,终于妥协,“那好吧,你数数有多少个吧。”

掌柜很快数出来,一共二十八朵,于是拿出十四文钱来,正要递过来。

宁小春指着几朵大花问:“这还有几朵大的呢,也算一文钱两朵?”

掌柜笑了笑,“用的料子都差不多,只样子有些区别,自然一个价钱。”

他也不傻,想若这个给的价格高一些,下回保管她们只编这一种花。

李姥姥猜到掌柜担心,这次没再跟着掰扯。

很快,银货两讫,李贤娘攥着十四文钱,心中滚烫激动,这可是女儿赚来的钱。

出了绣坊,李姥姥脸上也带了点笑模样,不管怎么说,这花确实卖出去了,余光扫到宁小春垮着脸,忍不住哼了声,“你还指望这花卖多少钱?”

“呃……”

李贤娘笑道:“能卖出去就很不错了,已经将昨天买的布头钱赚出来了。”然后压低声音,“再者这花编起来也容易,咱们这次回去多编一些。”

“走,再去买些布头。”

说着,来到旁边的成衣铺,直接道明来意。

三人来到盛放布头的筐前,只见里面的布头比昨天少了很多,显然之后还有别人来选过,李姥姥暗自着急,心想好的怕是都叫别人挑走了,赶忙翻着,将紧底下的都扒拉出来。

幸好别人选布头,都是为了做帕子、香囊一类的东西,条子似的碎步也看不上,筐中还剩下不少颜色漂亮,但布条窄小,寻常人家拿了也没什么用,都让几人挑了出来,直到再也挑不出颜色好看的,方意犹未尽的作罢。

三人捧着一堆布头放在柜台上,伙计见她们选了这么多窄幅的,心中奇怪,不禁问了句,“这些都是吗?”

李姥姥见选了这么多,终于冷静下来,接着担心道:“要是下次绣坊不收那花了怎么办?咱一口气买了这么多窄的,也做不了别的。”

李贤娘也犹豫道:“要不咱放回去一半?”

宁小春心想这些布条看着多,可真编起花来,一天就能编完,再者就算绣坊不收,她们走街串巷兜售,不信还能赔了,她也不夸大说卖两文钱一朵,一文钱一朵总卖的出去吧?没准比卖给绣坊还赚钱。

“不多啊,真编的话,一天就能编完,要是咱们放回去一半,回头好看的颜色叫人挑走了怎么办?”

李姥姥心想也是,毕竟许多人家都爱买布头做些什么,赶明没好看颜色了,更是没法编花,“行,都要了吧。”

伙计见她们商量完毕,低头看了看这些布头,又抬眼看看她们,“我还记得三位,昨天来过,实在能讲价,咱们铺子一会有客人来,我也不墨迹了,这些一共八文钱,你们比下昨日的,就知我要的贵不贵。”

“郎君,我们选的都是窄的,没人要的。”

伙计头疼地看着她们,“别人确实不爱要,可你们要,就表明你们有用,你们看看今个选了多少?比昨天多了一倍不止。”

“那也是窄的啊,你们卖不出去最后也生火,再便宜点吧。”

伙计有些不耐烦了,“我刚也说了,一口价。”

李姥姥很会看人脸色,见对方有些恼意,终不再掰扯,冲李贤娘点了下头。

李贤娘这才将刚赚到的十四文钱,数了八文出去。

俩人将布头塞进背篓里,李姥姥偷偷冲宁小春使眼色。

宁小春一脸懵比,实在看不明白姥姥是何用意。

装完东西,三人出了铺子,直走出一段距离,李姥姥板起脸,喝了一句,“刚才看没看见我跟你打眼色?”

宁小春头皮一麻,小声说了句“看见了”。

“看见了为何不动?”

“动什么?姥姥让我做什么?”

“你怎如此愚笨?”李姥姥气得直戳她脑门,“我是让你再抓些饶头。”

宁小春:“……”

“你就是随便抓出一两根带子来,也能编两三朵花,多卖个一两文。”

李贤娘从旁劝道:“娘,咱们若是每次都抓饶头,回来那伙计恼了,记着咱们了,下回再不给咱便宜的价格了,这次八文钱能买这么多布头,当真捡了便宜了,若编出来的花绣坊都收了,不知能赚几倍的利。”

李姥姥想了想这次的布头,再想想若是编成花都卖了,面色总算缓了缓。

今个没有要买东西,买完布头,三人就奔家走,不出一个时辰便到了家。

早上,李安平夫妇去了趟地里,俩人都想着卖花的事,于是早早回来。

李姥姥见他俩都在家,照例先数落一遍,“我一不在,就个个躲懒。”

钱氏在旁边陪着笑,“今个起的早,已经在地里走了一遭。”

李姥姥哼了哼。

“娘,那些花绣坊收吗?”

钱氏见宁小春将背篓放在桌上,赶忙去扒着看,她见里面塞满了窄窄的布条,就知那花定然是都卖了,登时眼中一亮,“卖了多钱啊?”

李姥姥板着脸不说话,李贤娘见状道:“绣坊一文钱两朵收的。”

“那绣坊可真黑!”钱氏咂了咂嘴,“咱昨个编了二十八朵花,一文钱两朵,那就是……呀,十四文了!这可比绣帕子打络子容易多了。”

“哼,你就嘴上能耐!”

宁小夏和宁小秋见姐姐编的花卖出去了,俱是欢喜不已,俩人缠上宁小春,“大姐,咱们现在就编花去吧。”

“大姐,你再教教我,你再教教我!”小秋昨日也跟着学了,但她毕竟年幼,一双小手拢不过来,编出来的花总是松松散散歪歪扭扭,李姥姥说了她几句,就不让她做了。

李姥姥将布头都倒了出来,“既然如此,大伙一块编吧,今个编完,明个再卖一次,我这心总放不下,就怕绣坊不收了,这些布也糟蹋了,这回选的俱是窄幅的,只图颜色鲜艳,除了做这布花,也做不了别的了,倘若秀坊不要了,就真真是白花钱了。”

于是除李安平和宁小秋外,众人编起了花,小秋昨日也跟着学了,但她毕竟手小无力,编出来的花软塌塌的不成形,李姥姥心疼这些布料,于是只挑了一根让她自己练。

这些布头看着虽多,但编花实在容易,再加上她们一共有四个人共同动作,裁剪的,编制的,收尾的,各自分工明确,不出一个时辰,这些布条就都编完了。

若非李姥姥反对,宁小春恨不得立刻往镇上再跑一趟。

转日一早,三人再次去镇上,这回她们共编了九十四朵花,又裁了几根之前的布头,总共凑了一百朵,卖给绣坊得了五十文钱,三人心中狂喜,一天就能赚四十余文,一个月就能赚一吊钱了,不过掌柜精明,立刻言说这布花过些日子再来送,一口气太多,他们也不收了。

宁小春的心重新跌回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