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南浔也太可恶了些,怎就一直缠着你不放呢。”齐栀拉着闻笙入殿时,齐衍正拿着黑色的子,坐在棋盘前。
闻笙没想他竟也在,微微行了礼。
齐衍闻声抬首回以一笑,温润道,“可要下一局?”
“皇兄这是嫌弃我了!清禾一来,你便要换人陪你下。”齐栀叉腰,“清禾你快帮我虐虐皇兄。”
说着,她拉着闻笙坐下,棋盘横亘在她两人与齐衍之间。
闻笙不好推拒,只得略看了一眼棋盘。
她曾听齐栀说过,四皇子待她甚好,什么都让与她为先,却唯独只在棋盘之中例外。
是妥妥的棋痴。
她眉宇间透着一股清雅,随手持起白子,落在了玉质的棋盘上。
齐衍见她落子的位置,眸中不觉露出一丝赞赏,紧随着也落下一子。
黑白棋子你来我往,两人都很专注。
闻笙的棋风与她性子相似,不过一场打发时间的手谈,始终透露着一股子淡然。
可齐衍却步步为营,几乎每一子的着落,都堪称完美。
闻笙不动声色地看了齐衍一眼,随即落子一险棋。
齐衍微微一愣,他没想这看似无欲无求之人,竟能下出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棋路。
棋盘上黑白交织,局势胶着,本是他稳赢之局,如今却有了另一种可能。
他轻笑一声,将手中的棋放回棋盒子,“闻姑娘棋艺果然名不虚传,衍受益匪浅。”
“四皇子见笑了。”闻笙优雅地收回棋子,客套而疏离。
齐衍却不甚在意她的态度,只起身道,“我也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女儿家说私房话了。”
送离了齐衍,齐栀才崇拜道,“清禾你也太厉害了吧。”
闻笙微微一笑,“四皇子已胜,不过给我留一丝颜面罢了。”
“唔,是吗?可皇兄从不在棋盘上放水的呀。”齐栀回道,她并不十分精通棋艺,却也看得出,那盘棋并无胜负。
闻笙不语,棋风如人。
四皇子的为人,要远比外人看上去的更为沉稳,且谋略过人。
她不欲多谈,看了眼绿玉将生辰请帖递给齐栀,岔开了话题,笑道,“小公主会来的吧?”
“自然,我这几日还想着这事呢,不给我帖子我也是要去的呀!”齐栀看了一眼,自然接过。
话题被岔开,两人聊了些其他的,也手谈了几局,便已是日落西山。
齐栀恋恋不舍地送走了闻笙。
她原是想将闻笙送出宫门的,却不想教习嬷嬷竟提前来了。
两人只得在殿门前分别。
闻笙沉着眸子往前走,公主自幼起便有既定的人教习宫中之礼并授予学识。
何故于此时又有了教习嬷嬷。
是齐衍之意,还是圣上之意呢?
可与年后的万国来朝有关?
她记得,那时,燕太子会代表燕王前来朝拜…
她一路思虑着向宫外走去,却不想途经那座与南浔共处过的假山时,竟听见了小猫的叫声。
宫中的猫咪,必然是哪位主子的,她本不欲多做理会。
可想到家中的年年,还是不自觉地俯身去找猫咪的身影。
毕竟这冬日里,可别冻坏了小家伙。
“闻姑娘可是在找它?”齐桓抱着一只猫咪,自假山中而出,看着俯身寻找的主仆笑着问道。
突来的声音吓得闻笙心口一惊,面上却是不显。
她顺着声源望去,看见了矗立在假山口的齐桓。
他怀中正抱着一只金灰色的猫咪,小猫咪探头探脑的模样几乎与年年如出一辙。
只不过,那是一只成年的猫咪。
闻笙行以一礼,回道,“听见它的声音,以为是被困在了哪里。”
齐桓笑了笑,伸手拍掉那猫咪头上的灰尘,“确实是被困在了这里,我也是刚找来。”
“这是五皇子的猫吗?”闻笙问道。
齐桓摇了摇头,“是我母妃的猫,可爱吗?”
闻笙想着家里的小家伙,难得在外人面前露出了一丝的柔和,点了点头。
齐桓没错过她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温柔,开口道,“上次在竹里居淘了一孤本,作为感谢,来年开春它有了小猫可送与闻姑娘一只。”
他微顿了一下,惋惜道,“但今年不行了,今年它生了一只独苗苗,已送出去了。”
闻笙静静地看着他,不知他是何意。
上一次在竹里居,他抬首看见自己时显然是错愕的。
但这一次,仿佛专门在等自己一般。
他知自己入了宫。
也知她此时离去,会途经这座假山。
闻笙眯了眯眼,上一世她甚至不曾见过齐桓,自然也无从了解。
她不知,是何缘故,让齐桓这一世渐露她眼前。
她回想着齐桓这两次的试探,似总围着南浔。
按世人常理来看,不该有人将她二人想在一处…
电光火石间。
闻笙竟想,难不成齐桓也是重生之人?
她脑中涌现出这一想法,随即又自我否定。
齐桓便是重生,也不该想着与她有何关系。
他不需要她。
更不需要她相府嫡女的身份。
除非…
闻笙不动声色地望向他的眼底,淡淡道,“五皇子说笑了,竹里居本是售书之地,能恰好有五皇子所需,是竹里居的荣幸。”
齐桓轻笑一声,“既如此,是桓客套了,时辰也不早了,闻姑娘早些出宫吧。”
他原也没想一问便能从闻笙这里得到些什么消息。
“告辞。”两人相视一瞬,各自散去,也各怀心思。
齐桓回到自己的殿中,将手中的猫咪递给在身边照料多年的老人,吩咐他送到母妃那边。
随后净了手,拿起了姜时送来的桂花糕吃了起来。
入口即化,回味甘甜,倒不愧于那铺子门前每日排起的长队。
他另一只空余的手敲打在桌角,漂亮的眸子尽是思绪。
今日盛京城内文人墨客所写之文,简直天赐一般。
他心底默念了一声:齐曜。
随后,一股怨恨顶替了眸中的思绪。
他早晚要玩死他。
齐桓闭上眸子,喉咙间似泛着腥甜,又借着一口桂花糕咽了下去。
那老人回来时,他已是吃了近小半包,又起身净了手,便坐回了书案前。
他极爱干净到几乎病态。
年迈的侍者静静地看着他,眸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疼惜。
伴着一些不好的声音长大成人。
齐桓便是不说,他也知他心中的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