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河图为体万化为用

“天象历度,谓之缀术。”

“内算以混元为宗,外算以细分为理,两者各有所长,却如南辕北辙,即便最后能够殊途同归,但也暂时不可混为一谈,需各有认知。”

“夸父逐日,以圭表测影得‘天垂象’,定太极分阴阳。”

“伏羲画卦,以河图洛书演化五行八卦,是以大道沉淀,天地开辟矣。”

“你问我太极当中为何有阴阳鱼,那么你首先得理解日月运行的轨迹并不单纯因速度而定,你须知四季当中就有五行。”

“知道了这些,我们再来观星。”

“再来看这些‘天垂象’后‘圣人则之’的道,又有哪些象可以来印证。”

老天师敦敦教诲,不可谓不尽心,张执象虽然有些现代科学造成的固有观念,但却也宛如打开了一个新世界那样,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一夜。

老天师指着星空,告诉他四季五行,木火土金水,在星空当中,此五星也按照这个顺序,会依次出现在北极天空,每星各行72天。

所以古时有五季,十月,每月36天。一年360天,剩下5或6天过年。

水星在每天的子时与巳时出现在北方,每月一、六(初一、初六、十一、十六、二十一、二十六),日月与水星相会于北方,每年一月、六月,黄昏时可以在北方看到水星。

火星则是二、七。

木星则是三、八。

金星则是四、九。

土星则是五、十。

故曰: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天二生火,地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天四生金,地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

河图,就这么画出来了。

河图记录的是星空的变化,而所谓的龙马负图,则是“天垂象”了,老天师说,在洛阳城北的卦沟,如果河水干涸现出河床的形状,会是一副苍龙图。

而龙首的形象,又是一匹马……

龙马并非一种生物,而是龙和马,正如张百川曾经分析的羽蛇神那样,并不是羽蛇,而应该是羽和蛇……

总之。

卦沟的形状与天空的苍龙七宿一模一样,龙马负图,天地在这一刻汇聚,缘分如此奇妙。

天垂象,圣人则之。

于是,记录星空,认为天空之上,有大道可以指导文明前行,遂绘制出河图,北1、6,南2、7,东3、8,西4、9,中5、10。

奇数为阳,偶数为阴。

故而居中有阴阳,大道左旋,5为阳在左,10为阴在右,太极便多了阴阳鱼……也正是太极阴阳,才能解释为什么四季有五行。

这一晚,老天师讲了很多。

但令张执象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却是:“河图的确是大道的图录,但我想让你记住的不是这幅图,而是‘天垂象,圣人则之’这件事。”

……

太极,阴阳,五行,八卦,天干,地支,张执象要学的东西很多,今夜才只是一个开始,都说修仙是逆天而行,那么,你得先懂什么是天道,才能逆天吧?

可今夜过后,老天师却不再教了。

只言教多了就乱花渐欲迷人眼了,看不清大道了,所以没有再教他什么,只让他夜里入睡前多看看星空。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两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明日便是三月三了,三月三生轩辕。

正是上巳节。

虽然宋元以来上巳节就不再重视了,但依旧有着踏青出游的习俗,正是出行的好时节。

担心路上没人照顾张执象,张符氏便让雨水陪同上路。

天师府那边则由老天师的侄儿,张永焕带队上路,大防风也陪同护卫,一行仅有四人,倒也不虞有什么差错。

在出发前向老天师请辞。

老天师交代了张永焕几句后,便看了张执象一会,忽然说道:“山下比不得山上,我还是教你一式道法吧。”

“啊?”

张执象没有想到师兄这些天连大道知识都不跟自己讲,如今却愿意教自己法术了,可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开始修炼,没有真气,怎么施展?

似乎是看出了张执象的担忧,老天师笑道:“放心,只是一段神咒,念出来就有效。”

“哦。”

张执象有些傻乎乎的点头,老天师却很满意,他没有教张执象怎么念,而是伸出手指,一点金光抵在他的眉心,刹那间满室金光亮得人睁不开眼……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三界内外,唯道独尊。”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

马车已经出发,张执象坐在车里,依旧在念叨着金光咒,可是那个蓬荜生辉的情况却再也没有发生,果然,同样的法术不同的人用出来是不同的……

“少爷,你这念的是什么啊?”

“法术。”

“呀!少爷会法术了?”

“算是吧……”

“那少爷,你快帮老爷太太祈福呀。”

“哦,好的。”

张永焕坐在车架上驾车,听着小师叔和丫鬟的对话,不由会心一笑,金光咒哪里是用来祈福的。

继续驾车赶路。

张永焕看了眼在马车旁随意迈步就能跟上马车的大防风,他那体型,实在雄武,如今身披一张白色虎皮大氅,背着一杆三丈长的玄铁霸王枪,腰挂两柄七星斩马刀。

威武是挺威武的,可等会怎么坐船呢……

从龙虎山出发前往顺天府,最好的路线是走鄱阳湖,经水路抵达应天府,然后沿着运河北上。

鄱阳湖有信江支流北经贵溪县,从张家村到信江的直线距离不过三十余里,最近的渡口则是五十里,驱车在日暮的时候抵达。

在渡口找了个伙计,给了二钱银子,嘱咐将马车送回张家村。

也没有契约,更没有什么保证,就这么大大方方将银子和马车交出去了,在后世看来有些奇怪的交易,在当下却是正常现象。

这年头做事,讲的是一个信义。

因为户籍、路引等因素,人口流动不大,在当地名声坏了,那可就不好过活了。

信江宽约80米,没什么太大的气势,会游泳的一个猛子扎下去,要不了两分钟就能游到对岸,江上也没什么大船,载客的多是些乌篷船。

但作为贵溪县渡口,自是有商船北上的。

大防风的体型乘坐不了乌篷船,张永焕便找了一艘正在装货的商船,管事问了来历,得知是天师府的道士,便答应了带上他们。

不但没收费,还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可能有天师府的名头,更多的则是看着大防风的面子上,这年头行商可不一定安稳,有这么一员无双猛将,想必水匪来了也不怕。

在船上安排了房间,张执象却没有进房休息。

而是站在甲板上,看着码头的工人们扛着货物从五尺宽的踏板上快步飞走,明明有些人已经很累了,走路都有些摇晃了,可还在继续……

大明嘉靖五年,山下的世界,没有山上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