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浔和小叔不一样。
小叔哪怕再生气,只要看到她哭鼻子就会立刻心软下来,然后任她拿捏。
可是季南浔,他的心肠比石头都硬!
她碾碎了自己的自尊,没脸没皮地央求了他这么许久,换来的还是那斩钉截铁的三个字:
——不、可、以
叶阮曦没辙了,顶着哭腔嚎道:
“如果南浔哥哥一定要赶尽杀绝的话,那就随你好啦……呜呜。”
季南浔微微出神,他为什么会有一种的错觉——认为她这样没脸没皮的撒娇是可爱的。
他的心被她磨的有些软了,温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这件事我会交由奶奶判断。”
闯的祸事落到奶奶手上倒还有转圜的余地。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奶奶再怎么样都是不舍得重罚叶子俞的。
只是阮媛媛那里,叶子俞少不了要挨训。
这些年来,商界一直流传着“阮媛媛依靠家世上位、挤走原配”的蜚语,再夸张离谱一点的版本也有,仅凭几张照片就能编出一本豪门世家里的罗生门。
正因如此,阮媛媛待叶菁柔比对待亲生儿女都要上心,叶阮曦甚至会怀疑,叶菁柔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
季南浔比了比叶子俞的身高,望着她,似笑非笑道:“不过我挺好奇的,你弟弟才那么高,是怎么够到架子上的画……”
说着,他又伸手比了比她的身高,赤裸裸地意有所指。
叶阮曦偷瞄了几眼季南浔,而后迅速收回视线,心虚地瞄着地砖,装傻道:“你、你什么意思……”
季南浔指了指她的手,她白皙的指节上沾了几点碎金,看上去尤其突兀。
“下次做坏事,记得销毁证据哦,小朋友。”
—
奶奶还是知道了。
只不过仗义的叶子俞揽下了全部的责任,并没有提及原本的画不在架子上的事情。
叶阮曦偷瞄了一眼季南浔,发现他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似乎只想安静的看热闹。
她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却仍是忐忑不安的。
他已经猜到画是她从架子上拿下来的。
但她来不及细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阮媛媛是最生气的,她将叶子俞闯祸归咎于自己平日对他过于温柔,以至于将他宠得没边了,若不加以惩治,只怕日后能闯出更多的祸事来。
叶菁柔倒是没什么,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安慰叶子俞说:“我觉得子俞将颜色搭配的不错呢,以后可以在画画上多尝试尝试。”
听了这桩热闹的宾客觉得这只是孩子间的玩闹,没必要将事情想的那么严重,便也跟着小叔一起为叶子俞求情。
沈音然的母亲本就挺喜欢叶子俞的,便也跟着打圆场:“子俞,下次不要这样做了哦,快向你大姐姐道歉。”
叶子俞走到叶菁柔旁边,扯了扯她的裙摆,声音软糯糯的,没什么底气:“姐、姐,我错了。”
叶菁柔摸了摸他的头,视线一顿,落在他脏兮兮的袖口:“是被画笔弄脏了吗?”
叶阮曦顺着叶菁柔的视线看了过去,大约是叶子俞刚刚画画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画笔的油墨,弄脏了袖口。
而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酒精喷雾,扯住叶子俞的袖口,轻喷了两下酒精:“我试试看用这个可不可以擦掉……”
她刚刚就是用酒精喷雾洗掉了手上的油墨,她顺手将喷雾放进了口袋,却不想此刻还会它的用武之地。
她结合酒精,搓了搓叶子俞的袖口,油墨的痕迹越来越淡,几乎就要看不见了。
“我们阮曦原来这么聪明呀!都知道用酒精洗涤油墨的污渍呢。”旁边的宾客刚好目睹了这一幕,忍不住夸赞道。
另一边的宾客也跟着附和:“以前只知道菁柔聪明,现在我是真发现了,你们叶家的聪明是有基因在的,阮曦也很聪明呢!”
或许是刚刚惩戒叶子俞的话题过于沉重,在场的宾客干脆用她转移话题,缓解刚刚的尴尬氛围。
叶阮曦是有些困惑的。
用酒精擦拭脏东西,是很聪明的想法吗?
明明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就教过,洗手的时候可以用酒精消毒杀菌。
她真是越来越不懂这些大人了。
夸她就夸她,偏偏有些大人喜欢对比拉踩。
“是啊,阮曦又乖又聪明,哪里像我们家音然,只知道撒娇发脾气。”
叶阮曦本就和沈音然不对付,不用看,她都能猜到此刻沈音然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怎么算她都亏了。
她用大人们浮夸的溢美之词给自己悄无声息地拉了一波仇恨。
季南浔打量了她一眼,唇边勾起几许意味深长的笑意:“确实很聪明。”
她听出来了。
说到“聪明”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刻意加重了语气,是赤裸裸的讥讽。
叶阮曦有些心虚,恨不得立刻找胶布封住他的嘴,一劳永逸。
她得想个办法。
叶阮曦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走到了季南浔身侧,低声道:“我想和你谈、谈。”
—
为了保证此次对话的私密性,她特意将季南浔带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
他眯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她的眼上:“这里这么安静,你是要将我——灭口么。”
很奇怪,他还能耐着性子同她开玩笑。
叶阮曦攥成拳头的小手缩回了口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的。”
她真的不是有意要把叶菁柔的画拿下来的。
这一次,真的是意外。
季南浔抱着臂膀倚靠在后头的架子上,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只是弯了弯唇,勾起几许玩味的笑意。
叶阮曦垂头,想了想,将手放进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叠卡通贴纸:“你别、别把你知道的说出去。这些都给你,总行了吧。”
这叠贴纸是她用攒很久的零花钱买下来的。
可以说,除了那支鎏金色的油漆笔,这叠贴纸是她最珍贵的私有物。
以前叶子俞被她惹哭的时候,她都是用卡通贴纸哄好的。
四舍五入,这一次,她一定也可以用贴纸捂住季南浔的嘴!
下一秒,叶阮曦感觉空气似是在这一瞬滞住了,营造着一股尴尬的氛围。
终于,季南浔接过她手里的贴纸,眯眼打量了一番,道:“小小年纪,就学会贿赂人了?”
想不到一日之内,他的三观能得到这么多次的刷新——
仰仗于眼前这个比他小了五岁的小祸精。
叶阮曦拽了下他的衣袖,而后从他手里抢过贴纸,不由分说地往他口袋里塞,像寨子里的小土匪:“给你给你,都给你!”
只要他没有拒绝,那她就当他是默许了。
就算他要拒绝,她也会先一步将“脏物”塞进他的口袋。
叶阮曦昂起头,冲季南浔眨了眨眼睛,惺忪的眼眸里烁着几许狡黠的明光:“南浔哥哥,拿别人的手软。”
季南浔又气又觉得好笑。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接受她的贿赂了?
更何况是贿赂的脏物是小朋友才会喜欢的卡通贴纸。
但叶阮曦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将贴纸塞到他口袋里的下一瞬,她就溜之大吉了。
—
溜走的路上,她被沈音然围堵了。
她知道沈音然看不惯她,她们的仇怨是从小时候开始的,也算是积怨已久。
她和沈音然小时候上的是同一所幼儿园。
幼儿园老师为了贯彻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要求他们午饭一定要吃得干干净净,不允许丝毫的浪费。
叶阮曦一直觉得这种要求很无理。
首先她的饭量很小,根本吃不完学校定下的量,其次她又不能自己选择饭量。
某一次,她想方设法避过了老师的检查,而就在她要成功的前一刻,沈音然幼稚地举报了她。
沈音然那时候并不知道,她丰富多彩,温馨互助的幼儿园生活也是自那一日开始的。
自那以后,沈音然某次午睡未合眼、某次早操缺勤、某次作业没交,都会受到叶阮曦善意的“督促”。
舞蹈课上,借着互相压腿的契机,两人也会想方设法的“报复”对方,总之她们的幼儿园生活与和谐友爱毫不搭边。
她和沈音然虽然上了同一所小学,但幸运的是,没有被分在同一个班。
她比同龄的小孩子要成熟些,认为自己已经过了幼稚的年纪,所以懒得再和沈音然做无畏的较劲。
但是很明显的是,沈音然还没有度过幼稚时期,时至今日,还用各种各样幼稚的形式与她暗暗较劲。
沈音然叉着腰,大声质问道:“你和南浔哥哥聊了什么?为什么他和你走的这么近?”
叶阮曦打了个哈欠,伸了伸雪白的臂膀,慵散道:“跟你有关系嘛?”
真是好没道理啊。
和季南浔走得近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少装了,你肯定在南浔哥哥面前装可怜博同情,要不然他才懒得搭理你。”沈音然冷哼了一声,倨傲地盯着她。
叶阮曦眯了眯眼,她纤细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真是头疼,一听沈音然说话就头疼。
几秒后,她捏着嗓子,娇声道:“对啊,南浔哥哥喜欢和我说话。怎么,你羡慕、嫉妒,还是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