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贱这种量级的词语早就无法中伤凌程。活该、报应……也不能。

她就应该直接拿一把刀往他本就脆弱的心脏上扎,扎到鲜血流尽,既索他的命,让他彻底解脱,也令她感到畅快。

贱这个词凌程也不是第一次听。他跟钟笛分手后,他那帮如今已是陌路的朋友也曾骂他贱。

得知钟笛出轨后他失魂落魄,几位朋友却在他需要安慰的时候拍手叫好,庆祝他分手成功。

他终于忍不住跟他们翻脸:“真是朋友吗?要不散了吧,我怎么觉得你们个个都见不得我好呢。”

他们把麦喆的朋友圈拿到他面前的时候全然是看好戏的心态,就差对他说你也有今天。

陈靳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当初因为他夺朋友所爱后跟他短暂失联。后来两人虽然和好,但由于他每次回国都把大半时间分给钟笛,加上陈靳不喜欢钟笛的格格不入,时常劝他分手,他们这段友情始终磕磕绊绊。

在凌程说“要不散了吧”后,陈靳坐不住了,“凌程,我早受够你了,你看看你为了钟笛这种女人得罪了多少朋友。当初她能让你当她的小三儿,现在就能给你戴绿帽子,你早该想到这一天,你他妈活该。你心里要是还想着她,那叫犯贱!”

要不是陈靳提醒,凌程都快要忘了,钟笛是他挖朋友墙脚挖来的初恋,如今因果轮回,这不是他的报应是什么。

陈靳话落,凌程跟他大打出手,打伤了他的眉骨。自此,凌程跟这帮朋友决裂。

打架之后,凌程将犯贱贯彻到底,跑去找钟笛。他把钟笛带去湖边,带去他们定情的地方。

他掏心掏肺说了很多话,可钟笛看上去已经死了心。

“钟笛,你是故意气我的是不是,你知道我去新疆了,你看了我的聊天记录,看了我跟王梓伊拍的照片,你心里难过,所以想报复我对不对?”

“钟笛,我一个月前就问过你要不要去新疆……你知道我爸妈闹离婚我心情不好……我跟王梓伊什么事都没有,我发誓,我要是变心,我立刻发病死在你面前……”

“钟笛,我知道我没有平衡好你跟我那些朋友的关系,以后我不跟他们来往了好不好?我们结婚吧,明天就去领证,或许领了证你就不会没有安全感了……”

“钟笛,我不面试了,不强求你去美国了,我回国发展,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吗?”

“钟笛,你别这样,你说句话好不好?”

可无论他如何祈求,钟笛都无动于衷。最后,他捧着一颗四分五裂的心,红着眼睛问钟笛最后一遍:“你到底有没有跟他上床?”

钟笛说有。

凌程心里的故事就停在这里。

一年前,凌程做二尖瓣手术,康复阶段,已经嫁人两年的王梓伊来看他。

两人很久没见面了,凌程问她,陈靳如今怎么样。王梓伊说,大家都挺好,好像只有他不太好。

做手术的前一个月,他在集团总部偶遇钟笛,她作为业务骨干去培训,跟同事谈笑风生,似乎也一切都好。

其实他也没有很糟糕。二十五岁之后的人生,他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孤独后,再回看跟钟笛在一起的四年零九个月,很多事情都在慢慢释怀。

只要别见到她,他也能一切都好。

……

凌程放开骂他贱的钟笛,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钟笛抬头看他垂下来的眼睛,他又忽然抓住她的视线,“明明都报复过了,也分手这么多年了,怎么好像还是很恨我。”

“恨不好吗?恨会让自己长记性。”

凌程努努嘴,“挺好,总比忘了我好。”

钟笛转身想走。

凌程又开口:“钟笛,我看过你的日记。”

钟笛猛然回头。

凌程无比倦怠地耸耸肩:“在分手之前。”

钟笛心头犹如遭到电击。吵得最凶闹得最惨的时候,他都没有说出这个秘密。

过去凌程最害怕的就是伤到她的自尊心,他不敢想,他要是说出她心中的恶魔,她将会有多么羞愤和难过。

“我以前总是不敢看,分手后更不敢看。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最近翻出来看,发现很多东西都能看懂了。”凌程走到钟笛面前,再一次扶住她的双肩,“所以我好像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了。”

钟笛死死盯着地面。这是重逢后她第一次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凌程不强迫她看他,手掌往后移,将她揽入怀中,“钟笛,我原谅你了。你原不原谅我没关系……”

“你是想跟我上床吗?”钟笛任由他抱着,语气犹如机器人。

旧情人再次拥抱,要么因为仍旧相爱,要么因为已经释怀,而他们是因为恨。

她绝不相信他会真心原谅。自从再见到他,她就做好了再一次两败俱伤的准备。

她多希望他恨她彻骨,再见面能当她是陌生人,可他偏偏惺惺作态,明明恨,却还要说爱。

“你总是喜欢误解我。”凌程轻嗤一声,又说:“当初我要是只贪恋你的身体,骗骗你就好了,干嘛要劳心劳力地跟你谈异地恋。”

钟笛在日记里说,凌程只喜欢她的身体,不喜欢她的灵魂。

初夜完成是恋爱一年后,那天清晨凌程送她昂贵的手表,她问为什么,凌程说要纪念这个难忘的夜晚,纪念他终于得偿所愿。

一年前他就已经按耐不住,寒假回国那几天,更是一见面就只想着跟她耳鬓厮磨,只是当时总觉得她还小,怕她心理负担重,于是就那样忍着忍着,忍到她过了十九岁。

那天做完第三次,天光已经大亮。他对她说辛苦了,送她表,她觉得莫名其妙,一脚把他踹下床。

钟笛也经历了备受煎熬又异常美妙的一晚,唯一的感想是觉得两颗心又靠近了几分。她也很爱这个男孩,可她不会想到要送什么礼物当成是对他的奖赏。

或许是从这个时刻开始,她就在心里将他们对彼此的爱分成了两类。她始终觉得她的爱更纯粹,而他的爱更多的来自生理驱动。

凌程给钟笛的感觉,正如吴萱萱所说,像一个贪食者。也因为他贪食,钟笛一度不相信他在异国他乡能忍耐住寂寞,为她守身如玉。

……

凌程的这句话,加重了钟笛心中被他扒皮挫骨的难耐。她也没想到,时隔五年,她的自尊心会在他面前只增不减。

在她的那些日记里,凌程几乎被她描述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混球。她只记录他的坏,半分不写他的好。

很多个记录的时间点都在他们大吵或者进行不愉快的亲密关系后。

钟笛惊觉,她的日记带给他的伤害力,或许跟她出轨一样重。

她用力推开凌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夺门而出。

凌程站稳后,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既觉得可笑又感到荒谬。他不确定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再次得到验证,她是真的一点也没变。

她还是那只不愿意沟通,不愿意倾诉,更不愿意拿出全部真心的鸵鸟。

那那通电话里她说了什么?

没有听完那通电话才是凌程做的最坏的一件事情。

钟笛下楼后,看见江正昀的车仍停在路边。

“你怎么还没走?”方才道别前,江正昀说他要回南陵了。

“事情处理好了吗?”江正昀问她。

“嗯。”

“又救人了吗?”江正昀想起她刚刚担忧的神情和略显慌乱的状态,无法想象她那天救爷爷的样子。做穿刺哪能这么慌张。

“不严重。”

“那就好。钟小姐再见。”

不是钟管家了。

“再见。”钟笛冲他挥手。

江正昀的车驶出环道,消失在路口。

钟笛送出去的礼金被徐友坤追着退了回来。

徐友坤说:“我知道你日子不好过,就别跟我瞎客气了。”

钟笛坚持,“一码归一码。徐叔,祝您早日当爷爷。”

钟笛来之前就跟徐友坤说过了,她晚上有别的事,不留下吃宴席。她转身刚走出五步远,身后有人叫她——

“钟小笛!”

钟笛顿了顿,回头对麦喆挤出一个虚伪假笑,“真巧啊。”

麦喆是徐友坤的亲外甥,这是他表哥的婚礼,哪门子巧。

“我说钟小笛,二十八岁的老姑娘了,怎么还这么贼头贼脑的。”

“嘿,你会不会说话啊。”钟笛噗嗤笑出声。她总是能被麦喆逗笑。

“上哪儿去啊,我送你啊?”

“你可得了吧,伴郎可不带跑路的。”

“哥今天帅吧。”麦喆转了一圈,展示给钟笛看。

“帅帅帅。”

“走,送你下去。这都多久没见了,还不得好好叙个旧啊。”

麦喆曾经喜欢过钟笛,知道她有心上人之后死了心,不过他还是愿意盼着她好,体谅她日子过得不容易,总给她介绍一些兼职的活儿。

他也问过她,凌程条件这么好,她有困难向他提不行嘛,何苦非要自己扛。

钟笛说,他们只是恋爱关系,又是异地恋,如果她一味索取,只会让这段感情变质。何况美真的身体就像个无底洞,她今天可以借一万,明天可以借两万,那万一有一天需要借十万二十万呢。

她就是太珍视这段感情。

她也是命苦,后来还真就遇到要用二十万三十万的坎儿了……

“蒙姐说你去拍情趣内衣了,我心里听着真不是滋味。钟小笛,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呢。”

“拍情趣内衣怎么啦,我不偷不抢不靠男人,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行行行,你厉害。”麦喆对钟笛竖了个大拇指。

前两年,两人喝多了开玩笑,麦喆说他有点小钱,钟笛有美貌,要是等到三十岁两人还单着,那不如各取所需凑到一块儿过吧。

“那玩笑还作数吗?”麦喆哼笑一声。

“作数作数。”钟笛敷衍的很。

“去你的。”麦喆抬起手拍了下钟笛的脑门,“发财哈妹妹,一定要发财!”

钟笛最喜欢听他说发财,咧开嘴又笑了。

凌程的车停在街对面,看见这两人插科打诨,看见钟笛笑……

她是发自真心的笑。

麦喆不仅能给她提供工作机会,还总能让她放松心情,所以过去她很喜欢上他的跑车。

大概是这份轻松让她减压,所以她才会在对他感到失望时,跟让她感到轻松的麦喆上床。

她总是质疑他的爱,可她的爱又有多深刻呢。

比起一次报复性出轨,他宁愿她是移情别恋选了麦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