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欧赛罗特待在旅店房门里没有脱衣睡觉,而是打开窗户坐在跟前静静等待着。
白天拉斐尔临走前说的话只有他明白,上次欧赛罗特秘密拜访赤龙密谋时便是深夜,这是暗示要他今晚去擎山再次密谈。
果然,时间刚过午夜二十四声钟响,血龙的蝠影便爬上了窗檐。
“和我们走吧。”对方开口,欧赛罗特没有犹豫,上前张开双臂让血龙的肋骨挟裹住了腰身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他们直接升到了云层之上,一路掠过卷积云抵达了擎山。
不过这次欧赛罗特没有进入擎山的机会,而是在宽宏壮大的中央大厅见到了赤龙。
“又见面了,小财神。”拉斐尔心情甚好,用开心的调侃语调打着招呼。
欧赛罗特不卑不亢地弯腰行礼:“我们相互诚挚的履约无疑给双方都带了好处;我在帝国内的势力得到了拓展和保护,而您也靠那势力的运作得到了需多来之不易的资源,请容我为双方的愉快合作喝彩。”
拉斐尔的确靠欧赛罗特从上游秘密走私来的物资获得了巨大好处。
那些粮食和原料使得他重建领地无需调用埃尔的资源,至少那里的民众不会遭受高压盘剥,无形间加速了发展。
“很好,今晚叫你来就是希望可以继续延续这个约定。”
拉斐尔温声出言:“你是个聪明人,能不以种族狭隘观看待问题,我毫无疑问是一个慷慨又爽快的合作对象,只要你能做到我的要求,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失信。”
“如您所愿。”欧赛罗特微笑点头,帝国的政坛依旧不稳,他需要团结一切力量,赤龙这股远在外面却又能对帝国施加外影响力的势力当然要尽可能交好。
“对了阁下,您一定很想拓宽生存空间吧?老呆在山里可太憋屈了不是吗?”
拉斐尔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个人类忽然说起这个干嘛。
“想说什么就直说。”他迅速变色不耐烦回应,娜娜还等着办事呢。
“我希望我们可以再加深合作,当有一天我希望您调动武装力量出现在某一个位置时,希望您可以做到。”欧赛罗特一字一句,脸色逐渐冰冷。
拉斐尔眯起了龙瞳,缓缓趴下低沉着龙语:“你这可算是叛国了吧?嗯?我记得你还只是皇子,我和你的只是私下交易。调动我的力量?你不会想做掉自己的老子吧?”
“不错,我的确只是皇子。”欧赛罗特眼中放光,“但那说明我还不是皇帝,你认为哪一个皇子不希望上位?帝国看上去庞大浩瀚,实际上是由分裂严重的不同阶级、不同领域、不同思想的人组合起来的缝合物,只是大家恰好生活在一片区域,由名义上的皇帝统治,但每个人的内心思想,谁能一概掌握?”
拉斐尔若有所思:“秩序在崩坏”
“这么说也没错。”欧赛罗特握紧了拳头,“如此复杂的环境注定只能靠驱使人们团结发力,古代的荣耀也只是低下的人们被满足后的讴歌,现在数量暴增的人群是个无底洞,而且人心难测,我宁愿相信您这位异族巨龙,也不会寄希望于国内的民众。”
“呵呵,有几分道理。你打算出多少钱呢?”
拉斐尔并不在乎这些,他只关心开价,毕竟钱能通神啊,也能通他这头欲壑难填的魔龙。
“我能出的比钱还管用。”黑暗的阴云弥漫上了这为皇储的脸,“您的势力必定会提出扩张要求,这是社会规律,因为外部的环境对埃尔极度恶劣,只有对领土的渴望才能遏制那股恐惧。”
想起阿尔维斯三番五次要求拓土纷争平原,还有普利斯派非常想走出巨龙总领,拉斐尔默默赞同了这个说法————虽然他本龙如果条件允许,是很甘心一辈子埋在金堆里等死。
“那么在那个时候,我可以用手里的资源施加干预,对象自然是帝团。”
拉斐尔立刻开始盘算。
“我记得阿尔维斯说过的战争对象包括莫雷、卡鲁克和莱顿,的确没有帝国,这么说为了避免再和他们交战,的确可以答应,这样可以保证没有后顾之忧”
看着在犹豫的赤龙,欧赛罗特继续做出卖友邦的承诺:“不光如此,我还可以暗中骚扰对诸国的军事援助。要知道上次战争您的领地沦陷,除了莱顿人强悍的军事素养外,还有我们帝国源源不断的补给做贡献,否则他们那个吞金怪兽步兵战车开到半路就成废铁一堆了。”
“想想看他们之所以撤兵,那是因为帝国已经决定议和,放弃了对他们的补给,否则他们不会停止的。”
拉斐尔点了点头开口:“但那前提是你能掌控纳特政局,否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最好的掌局手段自然是当下一届皇帝,那就需要您来投资我了。您可以制定精神契约交由我签订,是只有我们一人一龙的秘密条款。”
赤龙琢磨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掏出了当初在阿诺德那里买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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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体实验室内。
舍纳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正在工作,下方炼金大阵上,金龙妮可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很快她便又陷入了眩惑状态迷失了自我。
“这次还行,胎儿的人形稳定了几分钟,拖下去烧了。”
他对狗头人下令道,接着便开始继续演算。
由于这具身体是年轻的吉诺,瓦缇一族没有任何成员可以担当家主位,所以他不得不白天维持家务去城里上班,晚上还要悄悄溜出来给赤龙打工。
“嗯总是差了一点意思,为什么呢?”
舍纳劳累地在座位旁边的硬板小床上躺下,举起了一管龙血凝视思考着。
“我以前没怎么关心龙的研究,都是关于人体的实验。德卢卡的实验报告倒告诉了我很多事”
欧赛罗特为了和拉斐尔交易,特地让法斯特从家族实验室中取来了所有关于龙的实验记录,现在就是舍纳的工作轴心。
“德卢卡的法师发现龙血中蕴含着一丝丝可以孕育生命的‘源’,那‘源’就是龙血裔的来由,没有‘源’光靠龙血没有可能制造新生命”
他翻阅着纸张,上面的报告称用腐烂物质的过滤可以提取出龙血里的“源”,那之后的巨龙便丧失了制造龙血裔的能力,这就是人类巨龙的由来,似乎身体羸弱也是由此造成的。
“他们想从古代巨龙的尸骸中寻倪源头,但很快发现巨龙总领内没有一处埋骨地,死掉的巨龙均没有留下哪怕一根骨头,所以龙血的秘密依旧无从考证,不过德卢卡法师需要的是对人类无害的龙,也就没有继续追加预算了”
舍纳叹了一口气,他要的就是这龙血啊!
“要不找赤龙再要一滴血?他肯再给吗?”
舍纳之前要了不少赤龙血,也进行过解析,但里面所谓的‘源’只是一簇发狂的攻击性基因,会抹杀掉一切异种血脉,赤鼠龙可以承受这血液简直是奇迹。
就在这时,一群被他训练的助手狗头人走了过来报告:“瓦缇博士,主人送来的那具精灵骸骨已经分析完毕,我们发现一点有趣的事。”
“什么?”
舍纳捂着肚子皱起眉头起身,这具年轻的身体也难堪高强度工作的负荷,肺部、胃部经常剧痛。
他跟着狗头人从高层的通道来到了另一处地下洞穴,精灵的尸骨就摊开钉在斜置的巨石上,另一块巨石上还有一只昏死的小熊。
“您看。”
狗头人开始激活炼金阵,巨石上亮起了繁奥复杂的魔法纹路,高台上的镜子里浮出了一个个符号。
“那头熊的眼睛里我们发现了特殊物质,不属于它自己,似乎是从外界投射嵌入的。而那在展现的魔法波动竟然和精灵骨髓内的波动一致。”
舍纳有些感兴趣了。
“还有这种事?把那头熊的眼珠挖出来,注意治疗别让它死了。”
血龙当即出动,带着一位狗头人抵达了小熊的上空。
它先将一瓶魔药给对方灌下,随后用布满血槽的勺状工具破开了小熊的眼皮,将那颗眼珠完整无缺挖了出来,魔药的力量让小熊醒不过来。
止血法术随即释放,接着狗头人将那颗眼珠送到了舍纳面前。
这位传奇炼金师一眼便发现了这颗眼珠的不对劲,取出了魔杖开始分流。
很快一缕稀少得不能再稀少的彩色琉璃液被析了出来,这和小熊原本的腺液完全不同,很明显是两种天壤之别的东西。
“这是!那个铸造山心首饰的原料!”
舍纳惊得脱口而出,他不可能认错东西,况且拉斐尔还给他看了五边金字塔上的原型。
很快他发了疯一般跑回工作台,在杂乱的纸堆里疯狂翻找,拿出了一本小册子。
这是阿诺德记录的伦琴纳德日志,被拉斐尔失误夹在给舍纳的资料中送来了。
“暴龙鸟要杀掉女精灵时,月光忽然照耀在熊身上,接着熊便无师自通了某个庇佑法术,挡住了暴龙鸟的一击,据本地人说,这是天神之子阿斯兰的恩赐”
舍纳看向被魔杖吸附的琉璃液,似乎发现了某个真相。
“你们刚才说在那具骸骨的骨髓里发现了这种物质?”他连忙跑回问向狗头人。
“没错。”
“骨髓骨髓”
舍纳瞬间回想起了六百多年前,他率领大公的战士————那时还叫纳特远征军————剿灭擎山内残存的矮人文明时的场景。
其实当时谁也没想到擎山内还有一个国度,大公最初只打算在山腰造一处瞭望台,观察河对岸兽人劫掠团的动向。
但那晚一个神秘莫测的红衣者来到了舍纳的房间,他自称是命运的使者,在光照被压抑的室内用如野兽嘶鸣的腔调描述了山内矮人的存在和他们的财富。
舍纳当时处于社会的中低层,异常渴望跻身上流,于是迫不及待向大公禀报了这个消息,获得了兵权进攻擎山。
然而在金库的地下,那名拥有自然之美的高大女人决然自尽,随后可怕的景象席卷了一切,教会的人立刻出面说那是诅咒,绝不可以动这些金器,否则恶魔会出现在世间。
随后所有莫雷领人类一到入眠便会陷入了噩梦,那是以发狂之物充斥的世界,兽和暗弥漫了异空间,莫雷领的人梦到自己被腰斩、生吃、肢解,毛发旺盛的骷髅恶魔威慑住了人们的贪欲。
随后大公便和教会以及所有莫雷领人保守了秘密,直到现在纳特官方也没有擎山金库的记载。
那时,北方的巨龙也时常飞来,似乎只要人类搬运财宝它们就要大开杀戒。
“神我似乎发现了神的秘密这绝不是精灵绝不是!”
舍纳振奋了起来,立刻叫来了血龙离开了这里准备去擎山找拉斐尔。
血龙飞在圆月之下格外瞩目,舍纳满脑子都是旷世发现,沉浸在历史谜团被解开的巨大满足中。
这时在埃尔城内的某户。
老鲁道夫一家正在准备吃饭,一家人满满当当的围坐在长桌边上,桌上摆满了土豆泥、香肠、菜糊和肉丸子。
“爸爸,您的厨艺和以前相比进步了不少。”
为父又为子的中年人尝了一口菜肴后赞赏道,其余人也在这来之不易的平和生活中微笑进食,普通家庭的和睦气氛温柔又值得珍惜。
“还好,还好,舌头还没退步。”
老鲁道夫笑着回答,叉了一个肉丸子准备送入嘴中。
啪嗒!
忽然什么东西砸在盘子上的脆响发出,众人疑惑地抬头,发现那叉着食物的叉子摔在了桌上,老鲁道夫眼球暴出,手指正疯狂地挠动着自己的皮肤,嘴里滴落留着涎水吱呀不已。
“快!爸爸发病了!把医师的药拿出来!”
中年人连忙对自己的妻子吩咐,随后和孔武有力的大儿子上前按惯例控制住老爷子。
妻子进了里屋借着月光找到了那剂魔药,走出后给老鲁道夫灌下,随后鲁道夫痉挛的渐渐平稳了下来。
“好了,怎么又犯病了?”
他们松了一口气,准备放开。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生!
老鲁道夫忽然发出了狂兽的嘶鸣,一口咬在了孙子的手背上,“撕拉”一声便扯下了一大块血肉,白骨嶙峋的手颤抖在空气中。
“啊?啊!!!”
孙子痛苦嚎叫着倒在了地上,老鲁道夫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发出了响彻街道的兽嗥!
接着他的毛发开始疯狂生长变粗变长仿佛海带,骨架野蛮拓宽刺破了,连那双老迈的手也开始涨破变成挂着碎肉的尖锐骨爪。
他野兽一般四肢并进,着了魔般地开始啃杀眼前的一切活物,恐怖的温床开始孕育这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
不到半晌杀戮结束,屋内挂满了残肢,妻子那被啃噬成半截的脑袋睁着恐惧的眼神“轱辘”到角落。
大量放出的血浸染了一切,连同老鲁道夫化作的狂兽一同变为了血色怪物,仿佛穿上了一件红衣。
玻璃窗同样受到了血污浸染,让那轮银月弥漫了血色散发着不详。
它撞碎墙壁冲了出去直奔北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