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埃尔重工

五年后。

擎山下的埃尔城已然没了七年前的惨状。

这里的建筑重新复原,所有废墟均被清除完毕,城市中重新出现了集市、小贩、百货商店以及专卖店。

供人们休息日打发时间的剧院也重新开张,南郊区再次披上了翠绿的田衣,河岸的码头重新汇聚了大量船只,渔夫和运输船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每天都有万人流量进出埃尔,整座城市绽放出了活跃的生命力。

如果不看市中心巨大的赤龙红晶雕像,以及越来越多出现在官方机构当职的狗头人,埃尔和从前的欧康堡没什么两样,这座地理位置卓越、坐拥良田、矿山、森林和河流资源的城市本就有如此潜力。

现在正是上午时分,芭芭拉刚从一开始分配的屋子里走出,手里紧攥着一叠埃尔龙币。

“格雷斯先生,请不要再拖欠房租了,否则我就将你赶出去!”

她刚走没两步便回头发火说道,门内那名身材高大但衣衫落魄的男人只能低头道歉,尽量说好话,因为芭芭拉身边还跟着一名身穿黑色紧身甲胄的狗头人。

“谢谢您,这是您的费用。”

离开了那座宅邸后,芭芭拉立刻换了笑脸,从一沓纸钞中抽了一张十元的面额递给了狗头人。

狗头人面无表情接了过来,随后一言不发离开了。

芭芭拉叹了一口气:“唉,没想到有一天我要靠那些龙裔帮助收房租。”

五年前她的父亲贝克忽然说自己要和几个朋友做生意,接着便莫名其妙发了财,当时埃尔的财政机构很原始,只要有人拿黄金换纸钞一律不问来源。

后来纳特的商人带着上百艘货船来到了这里,她们家逐渐开始添置物件,日子在钱的帮助下好了起来。

贝克的财运似乎源源不断,他每个月都有收获,但对生意的具体内容却对家人讳莫如深。

靠着这些钱,他们家又购置了一处住处,这次是独门独院的宅邸,位于市中心。

而从前的屋子就拿去出租给了来埃尔闯荡的卡鲁克人,似乎赤龙又和该国达成了协议,让后者输出劳动力换取擎山的矿产。

人数多了起来后让原住民们舒服了,因为他们都有分配的房屋,随便出租一间房间都可以保证衣食无忧。

这也是芭芭拉可以脱下工人服,换上丝绸长裙和纱帽,每日和母亲散步闲逛、去剧院观赏光影的源头。

“不过这些粗鲁的卡鲁克人越来越不像话了!每个月房租都要拖欠!还好龙血裔比什么都好使,没人敢和它们作对。”

芭芭拉心里想到这一点不禁痛快。

作为龙政权的重要象征之一,非人的龙裔遍布城内辅助着它们的巨龙主人掌控一切。

这是绝对暴力的化身,没人敢用人权和它们叫板,因为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认为这些冷血的怪物会在乎舆论,当局制定的法典是它们行动的范本,赤龙眷族们会极其死板严格地照章办事,不给人情留一丝存活空间。

赤龙同行会最新开办了一项业务,可以按时间计钱,帮助房东们追缴拖欠房租的房客。

芭芭拉也是看报纸上说东城区的几个卡鲁克人,因为房东是一名弱小的寡妇,所以想尽可能无赖掉租金。

没有办法的寡妇求助到赤龙同行会,结果那几个卡鲁克人便被狗头人捉了出来扔到街上,强制搜光了能抵押的财产交给寡妇,然后按照法典押到擎山搬石头,那里全是龙血裔,再蛮横的人类都翻不出水花。

她叫了一辆马车将自己带到了市中心的家,尽管这段路只有五条街,但芭芭拉已经习惯了工具代步。

“妈妈,钱收回来了。”

一名卡鲁克佣人开门迎接了主人,芭芭拉看都不看她一眼走到了正在监督佣人清洁的母亲身旁。

“哦回来了?”其母仍在仔细盯着那几名打扫卫生的佣人,忽然高声尖叫起来:“萨丽!”

她猛虎一样冲了过去,像揭发同伴罪行告诉老师的小朋友得意洋洋地指着地面:“这里有一个黑垢你第一遍没打扫干净!根据我们家的规定,扣你五龙币薪水。”

萨丽是个瘦小的棕色皮肤姑娘,从小在卡鲁克的种植园长大从没见过世面,此时只能瑟缩发抖无力反驳,看着肥胖的主母掏出对她来说如鞭子一样的小黑本,记上扣除的薪水。

其余卡鲁克的同伴只能装作耳聋,因为埃尔的法典还没涉及到这么细的地方,掌握了大部分的基层权力的赤龙同行会不会理睬这帮人。

“收回来啦?那个家伙终于肯给钱了?”母亲看着记得密密麻麻的黑本快活无比,这都是钱啊!省了这些下来又可以多购置一件毛皮大衣或举办一场烧烤晚宴了。

芭芭拉虽然有些对母亲的行为感到恶心,但这些扣除的佣人薪水她自己也有享受,反正也没人管,也就不在乎了。

“收回来了,不过是叫了龙血裔一同去的,他一看到狗头人在我身后立刻吓得跟兔子一样,然后从鞋底、枕头里、桌子缝隙中取出了钱给我。”

“我就说吗!这帮卡鲁克人怎么会没钱?都是惯的!从小地方乡下来的人就是没见过世面!”

芭芭拉无言以对,忽然房门又打开了,她的弟弟妹妹回来了。

其弟弟身穿着蓝灰色的笔挺制服,脚下是军靴,尽管年纪小但看上去气势十足威严无比。

“姐姐,妈妈。”他平静说道。

“终于回来了!这次可以多住几天了吧?”母亲高兴地走上前。

芭芭拉溺爱地摸了摸他的寸发:“你上次说要从大学校毕业了,听说爸爸知道几个不错的私教,你可以和妹妹呆在家里接受以前贵族才能享受的教育。”

其弟童年时的活泼好动已经被磨除得一干二净,尽管不过十三岁,但却如成人一般冷静沉稳,近似冷血。

“不,姐姐。”他挪开了脑袋,“我当然要继续为赤龙效力,祂已经在逐步实现新世界的到来,我怎么可以不投身进入这伟大的事业中?”

芭芭拉和母亲的脸色同时呆愣,接着她勉强笑着劝道:“可这项事业少你一个又不会怎样,回家来不是更好吗?现在我们家和从前比已经大不相同,你可以做很多姐姐小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事了。”

“姐姐,我们家的变化不正是伟大赤龙所带来的吗?”其弟仍旧摇头,“我已经从老师教诲和书本上知道了,我们人类社会恶心丑陋的固封阶级,它让一个完整的生命异化,变成失去人性的工具,这种残存还留在你们的脑海,看看你们对卡鲁克佣人做的一切吧。”

“我已经决心紧随赤龙的脚步,和整个旧世界开战,军营才是我的归宿,所以就不要用这些东西迷惑我了。”

芭芭拉听到这儿忍不住开口:“可赤龙高高在上啊!还有它的龙血裔,这不是新的你所说的固封阶级吗?搞了半天一点变化也没有不是吗?”

“不,姐姐。赤龙不能和凡俗相比,祂是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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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喻为“神”的拉斐尔正在北郊的埃尔重工听着炼金师们的奋力介绍。

经过五年时间,有了希尔作为钉子,莫雷旧贵族的势力逐渐被分流瓦解。

除了基层被新生的狗头人公务员取代大半,拉斐尔还扶持了炼金师们组成炼金部,分走了贵族们的生产指导权。

“您看,这种巨炮射程极长,可以一击打到千里之外,绝对远超现在正在服役的各型号野战魔晶炮。”

炼金部长、也就是以前第一个效忠拉斐尔的炼金师正谄媚介绍道。

厂房的天花板已经全部收缩,拉斐尔弯曲着脊背一脸怀疑地看着下方快赶上自己的巨炮。

“这东西真有用?”他瞥了一下随行的阿尔维斯问道。

“阁下,显然这东西不实用。”阿尔维斯直接摇头否决,“首先机动太差,这巨炮的重量十几倍于重炮,岩骡是诸国的战略资源严禁出口,我们只有原来莫雷留下的几个苗子在慢慢培养,根本不可能投入实战。”

炼金部长慌忙摆手:“我们早已想到了这点,所以巨炮无需移动,只需要固定在一个点就可以了,靠着超远射程就可以在敌人看不见我们时毁灭他们。”

阿尔维斯冷笑:“那造价呢?还有生产时间,我们仅有的预算可不是用来推广这种东西的,还不如多训练几个炮手、多配置几门野战魔晶炮来得稳当。”

“这”炼金部长似乎不善言辞,面对质疑也不知该如何反对。

拉斐尔对这东西稍有丁点兴趣,龙爪伸下抚摸了一下巨炮的炮管。

但随后他便遗憾摇头:“施佩尔,你的这东西太贵了。我看了你递上来的预估造价,居然要两千万埃尔龙币,而一门野战魔晶炮不过三百万,况且我们人员时间有限,不可能分出人手再去摸索锦上添花的新式武器。”

“好吧”施佩尔只好作罢。

拉斐尔对这个炼金部长还是比较看好,因为他从最开始为自己工作后从来没出过岔子,也没有像阿尔维斯那样参与权力角逐,这种只干活不说话的人最令他欣赏。

“还有别的吗?这可是你的部门未来能得到多少预算的时候啊。”他调侃了一句抬头舔了舔龙鳞。

“有!当然有!”

施佩尔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请随我来。”他带着众人走向另一间封锁严密的厂房,空中密密麻麻分布着血龙足以看出有多重要。

拉斐尔猫着身子慢慢爬了进去,内部没有开窗昏暗无比,充满整个穹顶的白昼石灯一齐打开照亮了下方铁牛般的机器。

炼金部长介绍道,“我以前就在想是否能让魔晶炮高效机动起来,摆脱岩骡的慢吞吞拉动,莱顿人的步兵战车给了我很多灵感,用履带和机车动力炉组成的移动堡垒非常完美,所以我加大了低盘、减少了内部空间,又缩小了炮管口径,终于做出了这东西。”

拉斐尔低头一看,面前的钢铁战车富有冲击美感,底座宽大铺满了越野的厚重履带,上面顶了一个类似半圆土包的铁块,一根粗长的炮管直直挺立在前方。

“造价二百四十万埃尔龙币一辆,甚至比野战魔晶炮便宜,我叫它‘铁水容器’,或称‘塔克’。”

施佩尔积极介绍着他这几年的主要成果:“请看。”

一名炼金师立刻会意,爬上铁包打开翻盖钻了进去。

拉斐尔摸出矮人出品的单片眼镜凑上去仔细观察,里面异常狭窄,且错落的管道、扳手、炮弹不规则地占据了很多空间,让人在里面永远无法打直背脊,只能弓着身子走动。

炼金师开始操作,他抓起墙壁上的铁轮吃力转动起来,铁包便带着炮管缓缓转动,直到转了一圈回到原点。

“速度也不是问题。”施佩尔继续说道,炼金师操控着铁牛开始移动,在铀金动力炉的作用下在厂房驰骋了起来。

中途还有几个人工设置的高坡障碍以及护栏铁网,在高速加成的履带和吨量作用下统统被碾压。

“平均时速三十四公里左右,极限状态可以达到四十公里。铀金源满载可以支撑三天连轴跑。”

阿尔维斯摸了摸下巴:“有点意思,那么攻击力如何?”

施佩尔笑了笑,炼金工作者们已经用大地三号拉来了厚重泥板摆在空地上。

“这是大陆目前最流行的建筑材料,钢泥混浇合金做成的壁垒,战争中的防线上的碉堡也差不多如此。”

接着他让炼金师转过炮台,漆黑的炮口在一公里外瞄准了这个壁垒。

轰隆!

炮鸣骤然响起!眨眼间用作实验的钢泥板便被洞穿了一个大口,而那炮弹还没停止继续向前砸去。

一只龙爪蓦然挥下将逐渐减速炮弹按住,施佩尔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致歉:

“好像对攻击力的估算还缺乏数据,您没受伤吧?”

拉斐尔摊开爪子,乌黑的弹粒正在上面冒着青烟,而赤金龙鳞连划痕都没出现。

“一公里不错。”他夸赞了一句,“这个项目可以通过,还有别的吗?”

“当然!”受到鼓舞的施佩尔立刻继续邀功,“根据塔克的原理,由动力炉的作用还可延申到马车上。也就是矮人们所谓的大地三号,不过我拆掉了后座仅留狭窄的前端操作室。并加大了车轮负重,中部至尾部改为露天的空槽,任何东西都可以放上进行运输。速度越野能力和塔克相差无几,造价更为简单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