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山顶峰的大号探照灯警视着周围，尤其是北方的巨龙总领和东面的莱顿水域。
三根粗大的炮管延申而出，如果看到这武器藏在山体中的真面目，所有人都会被龙的鬼才思维震撼。
鉴于拉斐尔害怕无家可归的指导思想，赤龙裔工程师们设计出了这疯狂的武器。
数千吨的重量，超五百米的炮管，足有二十米高。
炮的口径能塞入一个成年人，五十公里内的所有敌人无处躲藏。
每发射三十枚炮弹后，炮管就会因为巨大的膛压完全报废，但一发炮弹的力量足以炸毁一个社区。
擎山巨炮堪称工业奇观。
正因为如此长的炮管，所以阿诺德才能趴在上面睡觉，一百四十九米的龙躯显得那么“苗条”。
拉斐尔在黑夜中降落，立刻让金龙睁开竖瞳。
“还顺利吗？”阿诺德关心问道。
拉斐尔瞥了一眼彻底睡死的老火，扭头严肃道：“我的挚友，现在整个事件终于来到了分岔口，过去无数的抉择将在这个节点产生质变，我需要你的帮助。”
阿诺德诧异：“我早已决定和你并肩作战，这十五年便是如此度过的，为何现在重提？”
“因为......”拉斐尔飞了过去，在金龙的耳畔一阵低语。
“这！”阿诺德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陷入了沉思，拉斐尔并不着急，默默等待金龙的回应。
良久，阿诺德的表情几番变化，犹豫、不舍、决然、彷徨一一闪过。
最终，他抬起脑袋：“就如你所言吧，那些世俗的东西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你和娜娜。当然，也比不上那全新的未来。”
“我的兄弟，你不会失望的！”拉斐尔眼中金光万丈。
“那老火呢？”阿诺德看向睡死的老红龙。
“不用管他，龙领的事我已经把握，赤龙军已经进驻大半。”
和金龙私会后，拉斐尔便进入擎山，开始着手策划接下来一系列事件。
纷乱之地战争的结束只是一个起点。
“赤龙无上！”
沿途忙碌的赤龙血裔纷纷对骤然飞过的拉斐尔敬礼。
他穿梭在几乎挖空的山体内，来到中央大厅的广场上。
“把米尔魔斯叫来。”拉斐尔在半空中命令。
不一会儿，佝偻着细瘦骨躯的特殊眷族出现在身下。
“我吩咐你办的龙脑眷族如何了？”
“我主，全部妥当，请跟我来。”米尔魔斯谄媚地引路。
在擎山深处延申到地下二十米的位置，拉斐尔进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暗空间中，点滴蓝色附着在中间形成了一个立方体。
许多研究员待在这里，不过他们身上的袍子并非淡蓝色或白色，而是灰色。
赤龙一来，所有人都放下手头的事务聚集过来。
“别废话了，说说进展。”拉斐尔直奔主题。
“是，我主。”首席深深鞠躬。
接着他高声吩咐：“开灯。”
探照灯全亮，只见一个足有十个拉斐尔大小的魔幻立方体静置在地上，无数缆线从内部穿插而出接到墙壁上不知通往何处。
“根据您的要求。”首席开始解说，“需要一个统筹社会、自然所有数据进行计算，并能得出最优解的万能机，这就是雏形。”
“这？”拉斐尔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缠好的缆线满脸不信任。
“我的龙脑眷族呢？”
首席浅笑：“事实上，他们并非是您的眷族。我的意思是，在和龙体实验室的首席讨论后，我们一致认为：结晶力量、或者说生命炼金术得到的东西，根本不能算生命，而是一种能进行思考的智能。”
“通过解析结晶，我们发现他们的思维回路是一种预先设计好的输出模式，而设计的过程便是形成结晶体的过程，因此结晶龙族才能随意被控制不会产生‘自我’。”
看拉斐尔满脸呆滞，首席只好再简洁语言：
“做一个不恰当的比方，比如一个家用魔器————广播接收机。它工作的原理是通过法阵的激活和熄灭实现功能。而内部包含不止一个法阵，有处理能源供应的、有处理信息接受的、有处理震动频率转换为声音的等等。”
“法阵您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用特殊材料构成的魔力特别释放方式。其结果输出到外界后，人们对其区别的叫法是XX法术。实际上，法师的身体就是一个复合法阵。”
“这些法阵只有两种状态：激活-熄灭、开启-关闭，不是零，就是一。”
“众多法阵结合在一起相互作用，状态便多种多样，比如一号激活、二号熄灭、三号熄灭；或者一号熄灭、二号激活、三号熄灭。”
“法阵间多样的结合方式便是它向外界表达意思的语言，虽然很抽象，但这就是其思维逻辑。”
“再回到广播接收机，内部法阵的结构通过机械零件进行表达，人和其交流的方式就是按开关，调节接收源方向。”
拉斐尔渐渐听懂了：“也就是说如果复杂一点，法阵越多形成回路，回路之间再结合变成高级回路，那就能通过穷举运算处理外界的一切事务，而且往往因为数据准确能得到最优解。”
首席立刻赞叹：“您太聪明了，就是这样！结晶龙族并非通过自我思考认定您是其主，而是研究员们一开始就设计它们以您的意志为最高行动模式。”
“研究员将您的声音、外形、血液、气味等因素通过生命炼金术刻印在了里面，它们只是遵循回路逻辑、机器语言执行命令罢了。”
“这么说......”拉斐尔转头看向大厅中央的立方体。
“所以我们将剩余的龙脑眷族全部融合了起来，并更改了它们的外形。”
首席走到立方体旁：“这是超然的杰作，它可以储存海量信息，一秒就能完成接近数字极限的运算，刻印在内部的回路依靠穷举能解决无数繁杂的事务：比如埃尔王国究竟要养殖多少头牛才能满足预设条件————当然，这需要提前将基数输入才行，毕竟它没有创造力。”
拉斐尔砰然心动：“这就是我想要的！”
“怎么和它交流？它靠什么供能？”他绕着这大立方体转了半天都没找到嘴巴和眼睛。
首席指向那些粗大的缆线：“结晶能量和魔力。您得知道一点，那些高级回路都是虚无的，生命炼金术产生的结晶体才是物理上的承载形态。”
“而这立方体外壳刻满了集成法阵，这是数千年魔法学汇总的技术结晶，用以将高级回路的机械语言转化为我们能理解的自然语言。”
“立方体外壳还有进行一些别的功能。这全都消耗魔力————也只能消耗魔力，还得是高质量的，铀金能量可不行，那东西适合黑******。”
“这些特制缆线负责输送‘营养’，它们链接着我们在洛加察山脉埋藏的能量源头。”
首席让穹顶上的一团记忆水银飘下来。
这种高级智能材料能容纳精密的集成法阵在内。
研究员复制的记忆水银包含了两千万道法阵，每个法阵都对应一个小型法术，依次激活-熄灭排序出的状态能处理很多复杂事件。
拉斐尔刚抬起头，记忆水银外层的成像阵就侦测到了赤龙的躯体。
它迅速融解变形，一头轻盈的水银龙骤然出现。
“观测对象，确定。”
“权限检索，唯一级（100%）”
“欢迎您，伟大的赤之主。”不紧不慢的温和声音响起，音调上没有一丝起伏，就像紧密咬合的齿轮那样绝不出现第二种动作。
拉斐尔注意到身边的立方体开始明亮，并且声音越来越嘈杂，海量的热量被排放了出来。
“总得有点动静不是吗？”首席尴尬解释，“研究时间有些短，散热和噪音问题没处理好，今后会改进的。”
“但这是立方体外壳的毛病，内涵的逻辑回路绝对没问题！”
拉斐尔好奇看向那头水银龙：“你是谁？”
“初号终端机。”首席抢着回答，并抬头冲水银龙吼道，“不要处理这个问题。”
他接着解释：“抱歉，您的这个问题没有加入模块内，它无法回答。”
首席真没想到赤龙一来就问这么深奥的哲学问题。
如果终端进入思考流程，很快就会过载运转并得不到任何结果，最终会在抽干擎山所有能源后停机。
拉斐尔不满地瞥了一眼首席，只好问起别的容易的问题：
“这个家伙的权限是多少？”
“麦锡森，运算研究首席，权限检索，一级（75%）”
“娜娜呢？”
“权限检索，无权限（0%）”
“......”
拉斐尔一阵无言。
“您是唯一最高的，可以命令它做任何事。”首席谄笑，“比如命令它杀戮龙血眷族，我就无法下达命令。”
“它有三大底层逻辑：第一不得伤害赤龙裔；第二不得不服从赤龙裔的命令，除非与第一相悖；第三必须自我保护，除非与一二相悖。而您可以打破全部三条。”
拉斐尔好奇：“为何能识别命令？它又没耳朵，我也没用精神力操作。”
“准确的说，是识别特定回路的激活-熄灭顺序方式。”首席笑道。
“我们的声音仅仅是一段在空气中的频率震动，母机是无法识别的。”
“但通过信息转化回路进行黑箱操作后，这讯号就变成了母机能识别的机械语言，也就是激活-熄灭。”
“由于母机蕴含的细小法阵数量太多，足有亿兆之数，所以无论何等信息都能被处理完美。”
“接着处理结果再通过黑箱操作呈现在我们面前，就变成了高度拟人的东西，你会以为它是活的。”
“而惊人的运算速度也弥补了亿兆法阵运转的缓慢，表现在外界就是及时性。就如你问一句，它回答一句一样。”
拉斐尔摩梭下巴啧啧称奇。
他抬头尝试着问向那个初号终端机：“你和这个立方体是什么关系？”
水银龙的表层流光闪烁，立方体传来更大的轰鸣噪音。
不一会儿它有了答案：“我通过体内的四百万道通讯法阵与‘母机’建立信息共享，我可以将一部分问题交予‘母机’资源运算，它再输出结果给我，而我再反馈给您。”
“你是消耗什么能源？为什么能飞？”
“高级魔晶体，储存的魔能足够支撑机体运转4000小时。”
“至于飞，我体内有六万道飞行法阵，可以适应从岩浆到零下、从大气稀薄到地底高压的各种环境飞行。”
拉斐尔默默点头。
实际上这些技术大多来自浮空魔岛。
再加上人类文明万年的智慧结晶与龙语魔法，以及龙血眷族不眠不休的研究，这才造就技术的飞跃进步。
“好了，到这儿吧！”首席忽然打断，“回去休眠。”
水银龙再次溶解变形，恢复为球体状态嵌回穹顶。
“我还没问完呢！”拉斐尔怒意勃发。
“不能再问了，您知道刚才消耗了多少储备魔力吗？”首席慌忙摆爪，“七百万方！足够释放六式超六级法术了！”
拉斐尔大惊：“这么多！它不是说能运转4000小时吗？”
储备魔力和体内魔力并不相同。
释放法术的魔力一旦脱离体内就不可控了。
在体内时也无法通过法术以外的方式进行调用。
而储备魔力是可控的，可以随意调用，比如输出给千家万户的家用魔器，或者制造魔晶进一步稳定能量结构。
生产储备魔力非常麻烦，需要大规模的工厂联合制造才能量产。
拥有精湛技艺的法师也能独自做一些，但对社会大众没什么影响。
擎山的魔力储备总计三亿五千万方，刚才聊了五分钟就消耗了2%。
首席指向立方体：“您忘了吗？初号终端机并不对您的问题进行运算，而是这个‘母机’在工作，消耗的魔力也是它的啊！”
“这......”拉斐尔看向那些缆线，只好默认了这个事实。
“实际上，不是您问问题消耗资源多，而是因为处理周围的环境、分析您的声音浮动变化，还有您的每一个小动作以及附近所有一切的动静，这些消耗占了大头。您没发现我们都不敢乱动吗？就是怕增加运算负担。”
拉斐尔别过头：“结果你们就造了一个华而不实的鸡肋？”
“不不不！”首席连忙摆爪，“所以从经济角度考虑，我们发明了另一种只接受符号信息的交流模式。”
他带着赤龙来到大厅边缘，一些大型机器旁散落着座椅。
机器上面镶嵌着一枚枚炼金学、魔法学、语言学的符号按键，抬头便是一块凸面水晶。
“正如我最开始所说，这个造物本质上是依靠一系列法阵的激活-熄灭叙述自己的想法，这是机械的语言。”
“将这一系列机械语言归纳为一些抽象符号的排列，这就是过度用的符号语言。”
“最后，再把符号语言再进行一系列归纳，就成为了常人能理解的三级语言，就靠这个和母机沟通———这是最经济的做法。”
首席拉来一张椅子坐下开始示范。
只见他打开了炼金设备的开关，魔力通过缆线汇入这台仪器让其激活。
首席抽了抽鼻梁上的眼镜，在表盘上的按键一阵敲击，内部的机械杆开始升拉运转。
拉斐尔只看到镜面上一堆稀奇古怪的绿色符号混在一起。
接着首席罢工，镜面自动又输出了一堆绿色符号。
“哦，您看。刚刚我问了母机一个简单的三元二次数学问题，是关于预防卡鲁克大森林火灾的事务，它已经给出了答案。”
“将抽象的世俗事务转换为代数符号进行计算，理论上世界将失去所有未知，任何事都可以通过运算提前得到结果。”
拉斐尔琢磨透了：“也就是说如果我要用经济的手段利用这东西治理国家，就需要大量能看得懂这些鬼画符的人。”
“也不一定。”首席跳下椅子，“这才刚刚研究完初代机，今后我们还会进行完善。”
“比如耗能之所以那么多，是因为解析图像导入主回路思考需要几亿法阵参与，如果能进一步集成这些法阵缩小规模，耗能是可以大幅缩水的，运算速度也能提高。”
“如辅佐国家治理的话，可以量产各型号的终端机搭配远程通讯分散在各地，同时搭设下级母机分担主母机压力，再辅以人工帮助，理论上可以大大减少治理难度。”
拉斐尔点头：“总之是可以用的对吧，米尔魔斯！”
他回头看去：“将赤龙集团所有统领级或以上的眷族集合在中央大厅开几个月会，对以母机为主体的自动计划进行讨论，拿一揽子方案出来，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用。”
“遵命。”米尔魔斯深深弯下佝偻的骨躯。
“看来我就要退休了。”他看着身边庞大的机器苦笑。
这东西已经超越了凡俗生命的智力极限，以前要花无数时间讨论才能得到的方案，现在按几个键就搞定了。
接着拉斐尔便要离开运算大厅前往研究大厅。
“我主。”首席叫住了他，“给母机取一个名字吧，这也是您独一无二的权限。”
“名字？”拉斐尔皱眉，“就叫诗寇蒂吧（龙语意为‘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