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墨坐在一人高的石台上,手里还拿着两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像杂耍一般上上下下的交替扔着,离恨天回头时正好看到这个画面……
百无聊赖的动作,却让钦墨做出了几分美感,他神情专注的看着那两块石头,许是感觉到了男人的视线,石块发出‘咯哒’一声,稳稳的落到了钦墨的手里,同一时间,钦墨也转向了离恨天……
那原本带着一丝趣味的表情,在看到男人之后绽开笑颜,钦墨笑的很开心,但却不夸张,带着他惯有的儒雅,还有温驯有礼……
随手将石头一扔,钦墨就从那石台上跳了下来,动作潇洒,却不张狂,倒是符合钦墨的气质……
三个月未见,钦墨并无太大变化,他还是一副商贾打扮,彰显权贵,却并不俗气,那一身淡紫色的长袍,大方得体,将他完美的身材如数诠释……
依旧的光彩耀人。
分别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短,至少从相识到现在,他们还没这么久没见过面,那熟悉的样貌突然出现在眼前,那视觉冲击力让男人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一直到钦墨特有的墨香味钻进鼻孔,离恨天才回过神来……
那水桶还拎在手里,水溅落了一些,但大部分在晃动之后还是安安稳稳的留在了桶里,离恨天卷起柚子,把那石头捞了出来,他似乎不打算追究钦墨的‘顽劣’,而是拎着水桶,扭头就走。
见男人这般反应,钦墨也不恼怒,他笑着跟了上去,一弯身子,就把那水桶抢到了手里。
手里的重量瞬间消失,离恨天先是错愕的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才慢悠悠的将视线转向身旁的青年,“我拎的动。”
一桶水而已,这一个多月,他没少拎,虽然不喜欢,但也习惯了。
说归说,离恨天并没有把水桶抢回去,他不想和钦墨争执,也不想因为这水桶,而和他有太多接触……
他出家了,虽然同为男人,但过去的事情,让他不得不避嫌。
不能和钦墨走的太近。
他和他们,已经划分的清清楚楚了。
“我知道。”那水桶重量不轻,钦墨却一派轻松,一只手就提了个稳当,他和男人并扇走着,别说过激的举动,就连言辞,也看不出一点激动。
钦墨的反应很自然,就像他们之间,不曾有过什么一样。
属实,现在和以前,是不一样的。
离恨天能感觉的出,他和钦墨之间,还是有一点变化的,之前的亲昵不见了,现在的感觉,更像是真正的父子……
恭敬和亲近。
而不是暧昧不清……
这是离恨天一直想要的。
可是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钦墨放下了,他应该高兴才是,离恨天把这个感觉归咎为自己过于惊讶,很久没见到钦墨,而显得不自然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施主来找无念,所为何事?”见到钦墨,有些画面还是不受控制的涌现出来,但钦墨的表现给了男人一个提示,也是警告,他告诫自己,他是出家人,当他踏入空门这一刻起,就是一个新生,之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所以现在,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儿子或是情人,只是一个普通的香客,或走路人。
他也要像钦墨那样自然。
离恨天的称呼,让钦墨皱起了眉头,他不悦的瞪了那男人一眼,“好好说话,你说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又不是真的不相识,离恨天如今用出家人的口气和他讲话,听的钦墨别扭的头皮都麻掉了。
“我难得来一次帝都,特意跑过来看你,你给我好好说话,别你说一句,我打一次寒颤,等走了,怕是会落下什么病根。”钦墨说着,还让男人看了看他的胳膊。
钦墨卷起的袖子上,只有白净的皮肤,依旧光清,上面什么都没有,可后者非说他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离恨天也不想和他争辩,也不想分出胜负,不过他坚信他什么都没看到。
这不是寺里,没那么多规矩,想了想他就顺了钦墨的意思。
因为他也不太习惯那么说话。
他是为了刻意和钦墨拉开距离,才故意那样说的……
“你这次,要在帝都待多久?”下一个问题,就恢复了正常,这也让钦墨满意的把蹙起的眉头抚平了。
“不会太久,这次来帝都不是跑商,而是参加皇上的婚典。”这皇上如今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他是先皇的第五个儿子,在十七岁那年被立为太子,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若不是先皇发生意外,怕是他还得等上不短的一段时间。
朝野上下,明争暗斗,这皇室亦是如此,太子从十七岁坐稳了这个位置,直到现在也没有过一丝动摇,就证明了他的手段高杆,也是有胆有识之辈。
当然让他顺利坐上这皇帝宝座的原因,绝大部分还是因为他德才兼备,深得民心,所以在皇上遇难之时,几乎没有任何阻挠,他便顺利登基。
如今他正式立后,更是将他的位置,加以巩固。
在他的统治下,南朝所面临的危机,也正逐步解除,那烂摊子他收拾的很漂亮,这也再一次证实了他的实力,用不了多久,南朝就又会变回往昔那繁荣昌盛之国。
这个皇帝,众人还是比较满意的。
皇帝大婚,伏龙寺乃为国寺,自然会参与其中,婚后的妙庙见祭祀,便是在这伏龙寺中,离恨天一直守着他的菜园子,所以并不知情,他也不知道现在伏龙寺里正为皇上的婚典,而忙碌的热火朝天。
“皇上要立后吗?”对南朝的律法,离恨天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依稀记得,先皇过世一年之内,皇族是不允许举办任何喜庆之事,怎么这皇上,要打破南朝这祖辈流传下来的规矩吗……
“皇上也三十好几了,做太子时,忙于国事只收了几个女人,并无名分,所以那太子妃的位置,一直是空缺的。如今,他做了皇上,膝下无子,必然要尽快立后纳妃,繁衍后代,选择皇储,虽不合时宜但也实属无奈,而且……”离恨天的菜园,已经近在眼前了,钦墨打量着菜园边的小屋,片刻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你知道,皇上要娶的人,是谁吗?”
离恨天摇头,他连皇上大婚都不知道,更谬论婚嫁对象了。
“东俱公主。”
离恨天一下子站住了。
钦墨这时,越过了他,走进了菜园。
在男人发愣的时候,钦墨将桶里的水,倒进了菜园前的大缸中,然后负手而立,夸赞了几句男人把这菜伺候的不错。
离恨天独自在那处站了半响,那表情是换了又换,但钦墨一直在看着蔬菜,并没有留意他这边,过了一会儿,男人才重新抬起步伐。
没了头发的遮挡,他将头压的低低的,然后就要去拿钦墨放在身边的木桶,可他才将桶拎起,却被钦墨一下子握住了手……
心口蓦然一动,一股暖意从脚底直接窜到了胸口,胀的发疼……
像触电一般,男人立即就要把手缩回,可连同木桶一起,钦墨将他握的很紧……
抬眼,看到的是钦墨深邃且坚定的眼眸,他的笑容敛去了,神情,是那样的专注……
慌乱不已,就连手脚,都不知该放置何处,明明站在那里,却像是没有支撑一般,随时都会倒……
嗓子干涩,像是沙漠中缺水的旅人一般,离恨天不敢再想,也不敢再看,直接把头低下,用力的抽着手……
他的动作,有些慌张,还有点急躁。
钦墨不放,他就固执的用力,可拉锯良久,也没分出个结果,倒是自己的手背,染上了钦墨的温度,热的烫人……
“放开。”终于,离恨天忍耐不住,低声制止。
他让钦墨放开他,他是出家人,他们不该这样拉拉扯扯的……
“你,不去换身衣裳吗?”钦墨指着男人湿掉的半边衣服,他只是好心提醒而已,别无他意。
钦墨的问题,让离恨天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自己湿了的衣衫,再看钦墨那坦然的眼神,离恨天只觉得脑子轰然一响……
他,多想了……
钦墨拉他只是提醒他,要去换衣服。
接受的东西太多,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脑子似乎有点不够用了,一下子就乱哄哄的,他扭头进了自己的小屋,那只和地面拉开不足一指距离的水桶重新回到地上,发出了咣当一响。
声音很大。
他也不知,他慌什么,乱什么,但是从钦墨出现起,他似乎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微微发抖的手指解开了僧袍,这时,身后的木门发出吱嘎一声,钦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