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的月光打在锦官郡郡城大门正那块错金鎏银的匾额上,匾额之上那铁画银钩的三个字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彷佛仙迹,离着老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夜色寂寥,晚风微动,五道略显瘦小的身影借着斑驳城墙的阴影溜出了城。
一踏上城外官道,五人立马不再那么刻意收敛气机,将一身修为全部灌注到双腿之上,大腿上的肌肉猛地绷直,五道各色长虹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西方掠去。
五人走出不到一炷香的时刻,
身后那座因为宵禁而早已人声稀疏的锦官城内,数十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郡城的四面八方向着城门的方向聚集,
那些还未熟睡的城内百姓听着房顶上接二连三的踩踏瓦片声,惊恐地捂住自家孩子的嘴,生怕不小心将那些从自家房顶上经过的来历不明的江湖高手激怒。
良久之后,踩踏瓦片的声音终于消散,那些惊恐不已地城内居民这才松了口气,正想着如何从平淡的记忆中搜索一个祖祖辈辈处传下的故事来给孩子解释今天的事时,发现被窝中的孩子早就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还好,今晚的锦官郡一夜无事。
“混账,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也能跟丢,你们是饭桶吗?”在勾弦月的照耀之下略显昏暗的锦官城城头,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居中那个稍稍高大些的黑影怒骂道。
“老大,这……也不能只怪我们两,其他人……也有份啊,”站位稍偏处,一道黑影战战兢兢地开口辩解,同时又有一道黑影发出附和的声音,很显然这是一对难兄难弟。
起先愤怒训话的那人听到两位手下的解释,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在将这一口怒气给强行压下去,可是最后还是爆发了,
“那你们怎么不在将他们跟丢之后第一时间将信息传给我!”
“我们……我们以为那几个小毛孩没发现咱们在跟踪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没想到他们这般……”
砰——
那道解释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只听到一声似乎是脚踹屁股的沉闷声音响起,月光照耀着的城墙上,一团黑影化作一道弧线朝着城墙外飞了出去,紧接着离着城墙脚不远处便响起了一声闷哼,
整个墙头鸦雀无声,数十道黑影站的笔直,彷佛那些喜好夜里齐刷刷立在枝丫上的夜莺。
砰——
砰——
砰——
……
一连串彷佛脚踹沙包的声音响起,一道道黑影在月光下化作一道不太华丽的弧线飞了出去,紧接着城墙脚下便是接二连三的闷哼声。
……
锦官城城外三十里,静悄悄的官道上,五道如虹身影朝着西方急速飞掠着,
再次掠出十里之后,五人终于不再忌惮,直接调动体内气机御风而行,五道长虹偏离官道,踏上枝头,马不停蹄地朝着西方赶去。
“现在咱们的气机已经没有丝毫的遮掩,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大家加把劲,争取一口气赶到前面的成都府边界,到那里咱们就安全多了。”
其余四人都没有开口,而是调动体内灵力,直接用提升速度来回答曹沫的话。
五道掠出的长虹速度蹭地提了上去,带起的劲风将周围树木的枝丫扯向一个方向,一些粗壮刚直些的枝丫直接被撞地粉碎,留下一地残枝败叶,久无人迹的密林就这样活生生地开出了一条小道。
在这条因五人御风留下来的林间小道周围,那些气机残留久久不能消散,昭示着这里曾经有人走过
五人掠出不久,一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从东方而来,黑影猛然停顿,一只手朝着地上轻轻一掬,霎时间,地面上便飞起无数粉末,
那些粉末在他的手中缓缓悬浮,慢慢契合,最终成了一枝绿意盎然的树枝,他缓缓低头看了一眼。
黑影放下手掌,身形化作一条长虹如闪电般冲出,而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那支绿意盎然的枝丫瞬间破碎,恢复了原本的粉末状态。
剑南道地处大姜王朝的西南边隅,气候水土是妥妥的南国性质,多山,也多草木。
这里的山不像那些靠近北部大漠的贫瘠荒山,一年到头来只有极短的一段时节可以看到些难得奢侈的绿意,。
在这里,即使是在数九隆冬的时节也能看到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都能给你看腻。
当前还是刚刚入秋的时节,山林间那仅有的几棵枫树还未泛红,在不太皎洁的月色下,展眼望去,皆是一片昏昏沉沉的暗绿,此时,一道洁白流萤从远处那片暗绿的山头横冲直撞而来,又横冲直撞而去,速度极快,丝毫看不出要停歇的意思。
可就在这道气势骇人的流萤即将掠出这个在一整个剑南道中很不显眼的山窝时,又有一道流萤以更加骇人的速度直挺挺撞了上去,将前面那道流萤撞成了五道碎片。
“想走,问过我了吗?”一道低沉而有浑厚的声音在这个空旷安静的山窝中响了起来,声音中杀机毕露,震慑人心。
山窝中寂静万分,没有人答话,天空中的乌云缓缓将那道缺月遮蔽,整个山窝中的光亮顿时消减下去大半。
咻——
一道细微的赤色萤火突然从昏暗的山林间显现,随着赤色萤火出现的还有箭矢的破空声,
萤火带出一条赤色长线,以极快的速度掠向那道声音出现的地点,转瞬之间,那条赤色长线便划过整个山窝,彷佛将这块区域分成了两份。
那道黑影看着那条突兀出现的长线,身形未动,彷佛根本没有将其放在眼里,又好似故意炫技一般,想着等那道箭矢到面前之后再将其击落,
可是突然,他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恐,那道带着流萤的箭矢气机并没有多骇人,可就是让他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是一位修炼阴阳家术法的五品修士,队友都叫他孤狼,一位向往极致速度,喜好在瞬息间割断对手喉管,追求一击毙命快感的赏金杀手,。
同时他又是一位极为优秀的追踪者,能够从那些极不显眼的条件中发现蛛丝马迹,将目标的行踪给推理出来,在团队中他的主要职责是找出对手的踪迹,等待队友的到来,偶尔运气好遇上不那么棘手的对手时,也能吃个独食,一个人解决问题。
今晚,在他一路追寻和推测之下得出一个结论,这次运气同样不错。
一个五品,四个四品,而且还都是些没有江湖经验的小毛孩,以他丰富的经验来看,怎么地自己都能先割断一个人的喉咙全身而退然后全身而退,等待其他同伴到了再收拾残局。
其实只要这些人停下了脚步,自己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身后的同伴很快会追上来,到时候这些人插翅难飞。
对于他们来说,这不失为一个无解的局。
可是,今晚,事情的发展好像和预想的情况出现了一点偏差,那道带着赤色流萤的箭矢已经到了他的面门前,箭矢上的炙热气息已经扑面而来,上面的微弱光芒已经将他整个脸颊照亮,
躲得开吗?
这位无比自信乃至自负,手上沾满无数鲜血的杀手心底突然生出了这样一个疑问。
他在顷刻间调动全身气机,咬紧牙关将一身的修为全力灌注在双脚之上,发动全力挪动身体去躲避那只带着赤色流萤的箭矢,
黑影的身躯以一种极为诡异甚至可以说是突破五品修为极限的状态向侧面横移了出去,
扑哧——
铁制箭头破开黑色的夜行服,挤入那件防御能力极强的内甲缝隙之中,最后钻入那具五品修为的身躯之中,撕裂大片血肉,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哈哈哈,不过如此嘛,”黑影收起之前的惊恐,冷笑一声,缓缓抬起手想要将那只已经贯穿自己肩膀的羽箭拔下来,
他的手还在半空没有触碰到那只羽箭,正当这时,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在赤色荧光的映衬之下略显苍白的脸庞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赤色再一次盈满了他的瞳孔,
不偏不倚,又是一箭。
咚——羽箭没入树木,箭矢尾部还在不停地嗡嗡颤动着,而在箭矢和树木中间,夹着一颗毫无生机的温热头颅。
五人没有去停下来查看那具被箭矢直接从眉心贯穿而后钉在树木上的身躯,而是直接再次发动气机,极速向远方逃窜。
曹沫从脸色苍白的苗牵机手中接过后裔弓,直接贴好符箓收入方寸物中,随后将气息微弱的苗牵机拉上了自己的飞剑,整个过程没有任何言语。
扶翼身上发出一道莹白光芒将五人整个笼罩住,这道由五人组成的莹白光球一口气掠过数道山岗,这次逃遁已经没有丝毫顾忌。
五人遁走不久,数十道黑影在这个战斗刚结束不久的山窝陡然停步,其中一人御风到那具被钉死在树木上的尸体前,轻轻用手将老伙计那双因为惊惧而睁地很大的眼睛给合上,
“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