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黎正沉浸在歌曲制作中,忽而留意到桌面上的手机屏幕闪烁不停,有电话进来,她摘下监听耳机,按下接听键。
来电人是今早接待她的工作室老板余飞文:“阮小姐,打扰您一下,方便出来一趟吗?”
阮黎怔了一下,有点不明所以,却还是很快回答:“方便的。”
余飞文说:“行,我就在门外。”
听此,阮黎迅速将制作到一半的音乐按下保存键,而后起身离开工作台,厚厚的隔音门打开,门外不止站着余飞文,还有另两位生面孔。
余飞文瞧出她脸上的疑惑,略带歉意的开口:“阮小姐,给您换个工作间成吗。旁边的录音棚今天有团队要用,也是怕打扰到您。”
阮黎神色淡然地扫一眼余飞文身后算不上友善的两人,笑着说:“没问题,稍等我拿一下东西。”
听到她的回答,余飞文长舒一口气:“行,我在这儿等你,一会儿带你过去。”
两分钟后,阮黎收拾好背包再出来,门外只余飞文一人站在那里,他朝他笑笑,带着她往电梯间走,进到电梯里,余飞文这才解释道:“三楼的录音棚有艺人团队租用,国内的这些艺人,以后你接触多就知道了,总有那种太把自己当回事的。”
话没点透,阮黎却听明白了,对方这是嫌她碍事呢,只是她想不明白,仅仅同在一个楼层,能碍到对方哪门子事?
她笑笑:“没事,我换个工作间就是,您能借设备给我用,我已经很感谢了。”
短暂接触下来,余飞文觉得阮黎是个好相处的,他爽朗地笑一声:“思语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别那么客气,你刚回国,有需要随时来。”
阮黎含笑道谢:“节目组那边一周后要交demo,接下来几天可能都要过来。”
余飞文的说话声伴着电梯到达的叮叮声响一起传进阮黎的耳朵:“那正好,五楼只有一间录音棚长租给了顾时序,他最近应该不来,把你安排到这一层,也方便你静心创作。”
听到顾时序三个字。
阮黎心尖猛地一滞。
余飞文走出电梯两步,身后都无响动,他回头察看情况,见阮黎还神情呆滞地站在电梯里,连忙抬手挡住预备关闭的电梯门:“阮小姐?”
阮黎回神,掩下面上的慌乱神色,快步走出电梯,同时道歉:“不好意思,余大哥,你刚说五楼的棚长租给了谁?”
“工作间在这边。”余飞文伸手给她指了指方向,“顾时序,你这几年都在国外,刚楼下的小艺人估计你不知道我也没跟你提,顾时序听过吧。”
阮黎敛了敛眸,将翻滚的情绪压下去,勉强笑着答:“听过的,算是现在国内顶流歌手了吧。”
余飞文嗯一声:“你要参加的那档音综我看网上不都说阿序可能也会参加,他行程空白几个月了,要真有他,到时这节目我一定追,给你俩捧场。”
阮黎努力弯起眼眸回着笑。
房间门打开,余飞文摁亮墙上的电源开关,介绍道:“设备和楼下大同小异,就是这个工作间的耳机坏了还没换,监听音箱用的惯吧。”
阮黎打起精神看向前方的工作台,电脑、声卡、话筒、88键的midi键盘,比楼下49键的用起来要更顺手些,她说:“用的惯,这间房间空间好像也更大一点。”
余飞文笑:“是,这间今年才装修的,那行,你接下来几天就用这间吧,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我就不打扰你了。”
阮黎把包顺手放在工作台台面,转身送余飞文出了房间,等房门关上,背抵在厚实的门板上,她才终于卸下脸上的伪装。
很多思绪在电梯里听到那个名字后从脑海里纷杂而过。胸腔里没来由地弥漫开一股无名情绪,茫然、酸涩、一些不太好的胡乱猜测。
她没想过,回国第二天,会在这样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再次听到他的名字。
从业以来,这是她接到的第一份有可能在工作场合接触到他的合作邀约。
《音乐制作室》是临城卫视推出的一档全新音综节目,她作为临时补位参加的制作人,在录制开始前两周才签订合约,节目组要求参与录制的制作人五天后务必交上去一首新歌demo,是以她只能匆匆回国第二天,便托朋友介绍了这家音乐工作室,借用设备完成新歌制作。
自从决定接下这份合作邀约,她就知道会不可避免地和他再见面,原以为潜心准备阶段至少也可以给她些缓冲时间让她调整好心情。
可,世事好像总不会轻易叫人如愿。
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往事,不知什么时候被割开了一道缝隙,完全不受她控制地翻滚而上,叫她无法淡然处之。
她侧脸看向房间左边。
余飞文刚介绍,隔壁就是他长租使用的录音棚,那些陪伴她度过一个又一个深夜的歌声,就是在这里,完成录制的吗。
木西音乐工作室一楼。
神情倦淡的男人长腿迈下商务车,他身穿黑色尼龙衬衫,头戴同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快把眼睛盖住,半明半暗下是盖不住的、流畅利落的侧脸轮廓,清隽优越到让路人纷纷侧目。
男人脚步很快,四五步便进到工作室大厅里。
颀长背影消失后,路人中响起一阵兴奋讨论声。
“啊啊啊你看清了没,刚那人是顾时序不?”
“是吧,帽檐压太低了其实有点没看清脸,但他身后那个跟了他三年的经纪人我认识。”
“天,刚想冲上去的,又怕认错人,我恨。这男人真帅啊,当歌手真是亏了这张脸了。”
“没记错的话顾时序上首歌还是半年前的空白,今天来木西是录新歌吗?”
“不知道诶,网上不是都说他有新综艺要上?”
匀速上升的电梯内,经纪人吴坤不厌其烦地再次劝说道:“序哥,合同今天能不能签,您给个准话呗。”
顾时序轻抬手腕看了眼时间,岔开话题道:“和录音师约的几点?”
“两点。”吴坤回答。
电梯到达,男人率先走出电梯,指了指腕表,悠悠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吴坤苦笑一声,知晓这不过是托词,对于这档综艺,他苦口婆心劝了一周也没能让顾时序改变主意,哪是录歌后就能松口的。
但自己跟了三年的艺人面对工作是什么态度他也最有数,纵使心里有再多话,此刻也只能原路咽回去。
四点十分,顾时序完成录制,走出隔声门,操作台前的录音师笑着打招呼:“序哥,这遍不错,你要还不满意的话,休息会儿咱们再录。”
顾时序嗯一声,朝收音室的沙发处走去,吴坤紧随其后,递过去一瓶矿泉水:“序哥,节目还有两周就要开始录制了,周总那边催得急,咱今天能把合同签了吗?”
顾时序接过矿泉水,不紧不慢地喝了两口:“新歌录完,我有别的安排,既然是周泽宇想接的节目,就让他安排别人去参加,你不用管。”
吴坤表情颓然:“序哥,您说得轻松,周总可是给我下了死命令的。”
谁不知道顾时序和周泽宇是多年好友,两人关系甚笃,这也是他们周总敢不问艺人意见直接接下节目邀约的原因。
但他只是个打工人,两边都不能得罪,上有公司老总,下有所带艺人。
“序哥,这两年音综节目生命力是较前两年有所衰减,但临城卫视推出的《音乐制作室》是全新玩法,不同于老牌音综,创新十足,节目不止邀请的有歌手,还有制作人,定位也是明年Q1季度的S级大项目,宣发绝对到位,哥你之前不是说要保证每年的曝光度吗,参加这个节目一举多得啊。”
顾时序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拿出口袋里的手机,说:“我也不让你难做,但这个节目目前对我来说的确没有什么吸引力,我亲自给周泽宇打电话说。”
吴坤还是那副苦哈哈的表情,没好意思直说,以他的理解,周总的意思是这节目您必须接,就算亲自打电话过去估计也没用。
电话很快接通,顾时序言简意赅:“《音乐制作室》那个节目,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我过段时间有别的安排。”
周泽宇:“别啊序,去年欠了卫视那边大人情,这回人家指名要你,说是新节目,大制作。”
顾时序:“公司那么多歌手,机会给别人吧。”
周泽宇:“那不是别人都没你咖大嘛,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帮个忙,这个节目你去参加了,接下来你就是想休息一年、两年我都没意见。”
“帮不了,录完新歌打算出国一趟。”顾时序对于好友打感情牌丝毫不为所动,悠悠回道。
周泽宇在电话那边显然也急了:“顾时序,是,你是公司股东没错,但我好歹是老板吧,给点面子成不成,卫视那边我已经应下了,你要真不去,让我怎么收场。”
顾时序笑一声:“怎么收场是你的事,与我无关,继续录歌了,挂了。”
言毕,电话挂断,顾时序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又喝了两口,而后对操作台前的录音师说道:“辛苦了,刚那遍不太满意,再来一遍吧。”
录音师点头应下,收音室的工作灯重新亮起,录制开始。
完成今日最后的录制已经接近七点钟,顾时序和录音师交换过意见,约好明天录制的时间,这才走出录音棚。
出门的一瞬间,顾时序忽而看到一贯空着的隔壁工作间,此刻正在使用中,有影影绰绰的光漏出门缝,和木西合作一年,这好像是头一回?
似是注意到顾时序目光的停留,录音师解释说:“平时这个工作间基本是没人用的,但最近几天老板有个朋友临时要用,就给安排在这里了。”
顾时序微微颔首,下意识又朝紧闭的房门看过去一眼,呼吸之间,紧闭的房门由内打开。
他的目光就这么不期然地与房间内的人撞上。
作者有话要说:开篇即重逢的一本破镜重圆文,主都市情节,会穿插小部分校园回忆,看文愉快~
下本写《知秋》,感兴趣的点进专栏求个收藏~谢谢!
文案如下:
二十四岁裸辞那一年,安秋怡找了处古镇放空自己。
青砖黛瓦马头墙,穿堂过屋见南湖。
也是在南湖的石桥畔,她第一次遇见少年时的顾知行。
彼时,他一身白衣,背影修长,午后暖阳倾洒在他身上,笔下是一卷江南水墨乡。
她驻足欣赏,不经意间就出了神,回神之际,与他目光相接。她弯唇打招呼:“美术生?画的很漂亮。”
少年笑容清澈,微抬下巴:“姐姐很漂亮,但眼光不怎么样,我学建筑的……”
话音还在继续,但她已经听不见了,她想,她眼光的确不怎么样,不然也不会被渣三个月才发现。
顾知行永远忘不了那天,他欢喜赴约,见到安秋怡站在浮玉寺的六级台阶上,笑着跟他说:“浮玉寺有个规矩,不走回头路,我的假期结束了,该往前走了。”
他微怔一秒,哑声问她:“什么意思?”
台阶上的人眉眼弯弯,偏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寒:“意思就是,谢谢你的陪伴,但它该结束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走的坚决果断,没有回一次头,他转身,手中紧攥着她上次忘在他那里的樱桃发绳。
再重逢是在一场商业酒会。事务所老板向顾知行引荐项目投资人:“知行,这是你下个项目的投资人安总。”
安秋怡笑容得体,温声:“顾工,久仰大名。”
顾知行一动不动盯着眼前明艳熟悉的脸庞,片刻,冷笑一声:“看来安总不只眼光不好,记性也变差了,我们六年前就认识,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