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浮子打量形势,知道转过缺口,山后就是玄黄教总坛了。
正行之间,只听贺人龙说道:“诸位掌门人,敝教令主,已在迎宾牌坊前,恭迎侠驾了!”
众人依言瞧去,果然那座牌坊底下,站着一个身穿金色长袍,面如孩童的矮小老人。
神州一剑冷哼一声,回头朝锺二先生说道:“玄黄教总究是江湖草莽组织,毫无秩序,连职掌名称,都乱七八糟的,又是总坛主,又是令主,使人听来都不舒服!”
朴一虎忍不住冷笑道:“司徒大侠敢情没弄清楚两者职权,怎能说敝教职掌不清?总坛主总理敝教大小事务,令主则是执行任务之人……”
他话声未落,只听一声尖细的大笑,从牌坊底下传来:“哈,哈,各大门派掌门,都是当代奇侠,夫人和总坛主因琐事过忙,未克亲迎,特命兄弟代表致敬,并谢简慢之罪!”
他话声尖细,犹如孩童,但内气充沛,听来铿锵有物!
锺二先生讶异的道:“葛老哥可知这人是谁?”
百草仙翁葛长庚轻声道:“他恐怕就是‘金枫令主’桑鹫了。”
“金枫令主桑鹫”这几个字,听到锺二先生耳中,不禁想起当年纵横武林,比勾漏双魔还早一二十年的黑道盟主黑星君桑无天,就死在五大门派围攻之下。
难怪他后人和五大门派结下深仇,勾引商山四异、苗山披麻教、黑衣帮,和自己师叔许天君等人,一再向五大门派为仇。
心中想着,两道目光,不由往金枫令主瞧去,一面呵呵笑道:“幸会,幸会,桑令主不必过谦。”一行人走近牌坊,锺二先生替所有之人,向这金枫令主一一引见。
金枫令主目光扫过众人,脸上微微一怔,也纵声笑道:“哈哈,一剑、双拐、三奇、四恶,和八大门派,居然同时莅临,实在难得!”
青师太脸若严霜,冷笑道:“不错,各位道友在江湖宵小企图四拨围攻之下,没有短少一个,令主是否感到惊诧?”
金枫令主桑鹫孩儿脸上,微微一红,狞笑道:“江湖上原是互争短长之地,自古以来,正邪不能并存,玄黄教崛起武林,铲除敌对势力,也是必然之事。”
神州一剑接口道:“那么桑令主自承贵教是江湖上的邪魔外道了?”
金枫令主桑鹫阴笑道:“玄黄教本来就是邪魔外道,何用讳言?诸位既然莅临九宫,只要到了开坛之日,就会明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道理。”
青师太怒道:“开坛之日,又待如何,咱们既然敢来,难道还怕什么阴谋伎俩不成?”
金枫令主仰天大笑道:“玄黄教何须用阴谋伎俩,对付诸位……”
话声未落,只见从牌坊后面,又陆续走出四个人来。
这四个人才一出现,以锺二先生为首的一批群侠,莫不脸色骤变!
原来那是四个身穿绿衣的矮小老头,第一个身材奇矮,第二个背上高高隆起,身向前弯,第三个右袖虚飘,第四个右脚金光雪亮。
他们正是数月之前,在黄山肆虐,残杀武当派抱真子、守真子、峨嵋派凌云子、少林寺木尊者、铁长老、金罗汉、崆峒派公孙泰等人的商山四异——赵矮、田驼、孙残、李跛四人。
金枫令主桑鹫回头笑道:“四位护法,来得正好,兄弟替你们引见引见各大门派的高……”
他“人”字还没出口,武当元真子,峨嵋白云子已“呛”
“呛”两声,从背上撤下长剑。
青师太和静因师太也同时反腕掣剑!
“阿弥陀佛!”
广明大师手拄镔铁禅杖,朗诵一声佛号,身子一闪而出,切齿的道:“桑令主无须引见,商山四贼,肆虐黄山,和咱们各大门派有着血海深仇,贫衲不自量力,先要讨教讨教!”
赵矮不屑的道:“大师傅敢情就是少林土弥勒吧?”
白云子、元真子同时厉喝道:“商山老贼,咱们就在这里了断过节,再上玄黄教去不迟!”
金枫令主阴隼目光,瞥过众人,大笑道:“这么说来,四位护法,倒来得正是时候!”
接着双手向大家一拱,又道:“敝教择定五月初五,举行开坛大典,柬邀天下武林黑白两道,参加盛会,并恭请几位数十年没有出山的前辈高人,莅临主持,以昭郑重。
“当然各方来宾,在江湖上难免各有怨嫌,双方见面,可能相互寻仇,敝教大典开始,与会的都是嘉宾,自然不容有动刀动枪,互相仇杀之事发生。因此在岭上设下迎宾牌坊,诸位来宾进入牌坊之后,就得遵守来宾身份,把一切恩仇,均须暂时丢开;但未人这迎宾牌坊之前,敝教虽仍以宾客之礼接待,却不禁双方了断过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可以自由行动,诸位请先看看敝教公告,兄弟代表敝教,决不左袒敝教之人。”
说着用手向牌坊右侧竖立的一块木牌,指了一指。
众人随他手指瞧去,果然玄黄教在木牌上张贴着一张皇皇布告,内容和金枫令主桑鹫所说,大致相同,只是规定得比较详细,诸如不得以众凌寡,以长欺幼,除了双方同意之外,不准两人以上对付一人等等。
锺二先生暗暗“哦”了一声,敢情玄黄教派地灵、人瑞两位堂主,引着自己等人往这条路上走来,和商山四异的在此出现,都是预先安排好的阴谋。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略微扫了布告一眼,便飘然走出,朝广明大师、白云子等人抱拳笑道:“诸位道兄,玄黄教在这里安排一场了断过节之场,也许正是为咱们而设,反正咱们一行,在他们天坛之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来个彻底解决,谁也无法跨进迎宾之门户!”
说到这里,故意一顿,回头向桑鹫笑道:“不知桑令主认为司徒昌明此话说对了吗?”
金枫令主桑鹫被他说得一愣,司徒昌明不待桑鹫回答,又道:“因此,兄弟有个不情之请,四十年来,兄弟遍历名山大川,找寻商山四异,迄无下落,今天正好四位都到齐了,兄弟不才,想在第一场上,先领教他们四位的绝世武学。”
赵矮斜脱了神州一剑一眼,回头朝孙残问道:“孙三弟,这人可就是公冶玄的后人吗?”孙残脸含阴笑,点头道:“不错,他只会公冶玄一招剑法。”
李陂接口道:“那天在九华山被小弟踢飞长剑,他好像还负伤不轻哩!”
神州一剑清癯脸上,微微一红,长眉倏竖,怒声喝道:“不信,你们四人就一起试试。”
他练剑四十年,仅以一招剑法,名震江湖,当日九华山上,也曾和孙残、李跛斗了十招以上,后来发现方玉琪使的就是自己师门失传剑法,经方玉琪补传了十一招,虽然“大罗天剑”
共有三十六式,他不过得了三分之一,但他终究在剑术上有极深造诣,这十一式剑法,经他揣摩精练,融会贯通,此时功力,已迥非昔比。喝声出口,但听呛然龙吟,一泓长剑,业已随手而出!
赵矮瞧他出剑手法,果然不愧剑术大家,心下也暗暗点头,一面依然大不剌剌的道:“商山四异,各有所长,分则独擅胜场,合则无敌天下,你想以一敌四,宁非侈谈?”
神州一剑哈哈大笑道:“那么你是要先行测验司徒昌明,够不够和你们四人动手?”
赵矮一双精光炯炯的眼神,扫过各大门派掌门,傲然说道:“老夫岂止对你一人而言?”
终南掌门皓首神龙庞士奇忍不住冷哼道:“尊驾好狂的口气!”
赵矮大笑道:“武林较技,各凭真实功夫,何狂之有?”
神州一剑耐着性子道:“好,你先说说如何较量法子?”
赵矮道:“各大门派既敢远征九宫,想来不乏奇才异能之士,老夫兄弟,不妨先说出比赛项目,让你们衡量所学,那一位自信可以接得下的,然后出场,四场比赛,你们能够接得下来,才有资格和商山四异作最后决斗。”
锺二先生想起黄山莲花峰凭自己的功力,仅在赵矮手下,走出三招,目下各大门派高手凋零,自己这边,除了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委实没有可和商山四异单独较技之人,心头不禁大感为难。
神州一剑和锺二先生想法相同,两人对望了一眼,还未作答,只听青城掌门铁肩道人接口道:“咱们既然来了,别说四场,就是四十场,只要你们划下道来,自然有人奉陪。”赵矮冷嘿一声,朝孙残道:“孙老二,你先露一手给他们瞧瞧!”
孙残答应一声,他并没朝场中走人,却反而向左边一片树林中走去……
此时数十道目光,全都落在孙残身上,不知他要弄什么玄虚?只见他走近一株粗如碗口的柏树底下,略一打量,左腕抖动,从大袖中伸出一只巨灵似的手掌,轻轻一斫,“喀”的一声,把上面生有枝叶的树身,一下斫了下来。
然后又向树根处斫了一掌,手中提着四尺来长一段树身,往场中走来。
大家看到树身两端,被他手掌斫断之处,竟然平整如削,谁也禁不住脸色一变。
要知一掌所折树身,只要内功有相当火候的人,原也并非难事,但要把那等坚实的柏树,斫断之处,有如刀削,非有独特功夫,就无法臻此。
各大门派在场诸人,自问谁也没有这般功力,眼看这第一场,就没有人能接得下来,那知孙残走入场中,把树身往地上一放,接着左掌倏落,又把四尺来长的那段树身,齐中斫为两截。
回头朝各大门派掌门冷冷的道:“老夫只用其中之一,另一段是留待你们表演的。”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心头更是惊异,原来他方才露的一手,只是取来两段树身,还不算正式表演功夫,那么他的正式表演,一定更加厉害无疑!
孙残话声一落,果然伸手取过其中一段,笔直竖在地上,然后身子一蹲,摆了一个骑马式。
左掌缓缓伸出,紧并五指,默默运功,刹那之间,只见他又厚又大的一只手掌,逐渐色呈深灰。
他奇快无比的对准树身笔直斫落!他那只血肉手掌,居然不逊利斧,一下就把两尺来长一段树身,劈为两半!
孙残右手已残,只剩了一只左手,但他却丝毫不慢,一掌斫下,立即扶起劈成两半的其中一半,左掌再落,又把这半边树身,劈为两半。
只见他丝毫不停,左手再扶再劈,好像劈柴似的,运掌如飞,越扶越快,也越劈越快。
顷刻工夫,已把两尺来长,粗如碗口的一段柏树,劈成一大把细如竹筷的木条!
要知柏树树身,纹理斜生,就是用刀劈下,一定也是顺着纹理斜劈,不可能笔直劈得开来,更不可能劈成如此细条,何况他那只左手生得又阔又大。
这一下,当真瞧得各大门派掌门,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孙残左掌一收,面露得色,冷冷的道:“你们那一位下场赐教?”
神州一剑眼看无人出场,只得应道:“自然是我!”
话声才落,只见终南派皓首神龙庞士奇手捋长须,也同时走了出来。
孙残瞧了神州一剑和皓首神龙一眼,冷哼道:“你们倒有两人下场?”
皓首神龙呵呵笑道:“孙老哥这手练气成刀的功夫,令人大开眼界,只是武功一道,各有擅精,甲会的,不见得乙也会,乙会的,也许甲不会,兄弟不才,也想请孙老哥指教一二。”
神州一剑也傲然道:“艺有未曾经我学,庞老哥说得不错,武功一道,各有精擅,老夫就瞧不得有人如此狂法。本来这场既有庞老哥下场,司徒昌明理应退让,但姓孙的这般说法,兄弟却要在庞老哥之后,也露一手给你姓孙的瞧瞧!”
孙残干嘿一声,回头朝庞士奇道:“尊驾说得出老夫那手练气成刀,足见高明,不知老夫这一手练气成刀,是何名称?”
皓首神龙微笑道:“孙老哥掌呈深灰,想系沙门绝学‘香积刀’?”
说话之时,缓缓向横放的另一段树身走去,用手一指,又道:“孙老哥能把坚实柏树,劈得如此细法,确属超群绝伦,兄弟钦佩之至!”
少林方丈广明大师听他一说,不禁恍然大悟。
暗想不错,自己以前曾听师尊说过,沙门一脉,有一种阴柔功夫,名为“香积刀”,练气成刀,伤人无形,自己一时怎会想不起来?
孙残怔得一怔,点头道:“尊驾能说出‘香积刀’名称,确是不凡,现在该尊驾出手了!”
皓首神龙庞士奇,袖着双手,只是微笑不语。
大家方自惊疑之间,只见金枫令主桑鹫脸色微微一变,接着附掌大笑道:“终南‘无形指’,果然名不虚传,孙护法不信就再用‘香积刀’劈开树身瞧瞧!”
大家经他一说,不由全都听得一怔。
要知五十年前,九大门派,在江湖上原是声威并隆,后来青城、邛崃、终南、长白四派,逐渐式微,其中除了长白一派,湮没无闻,其余三派,也只是不绝如缕,因此除名江湖,只剩了目前五大门派。
想不到一直极少在江湖走动的皓首神龙庞士奇,居然练成了终南派久已失传的“无形指”,足见他为了发扬终南一脉,数十年来,如何刻苦勤修!
孙残自然也不敢相信对方方才指点着那段树身,漫不经意的说话之间,已经施展功夫,不由脸露惊疑,回头往赵矮瞧去。
赵矮微微顿首,意思是说金枫令主说得不错。
孙残不再说话,果然依言把那半裁树身,在地上竖直,举掌劈下,树身应手劈成两半。
低头看去,只见树身正中,对半劈开之处,果然有一条中指粗细的圆孔,贯穿树心,比钻子钻通,还要整齐。
此时经自己一劈,木屑纷纷下落,不禁瞧得大为惊愕,场中数十道目光,全都瞧得十分清楚,一齐鼓起掌来!
神州一剑等大家掌声一落,含笑道:“孙老哥的‘香积刀’,和庞老哥的‘无形指’,足称一时瑜亮,委实高明,司徒昌明方才说过要继庞老哥之后,献丑一二,珠玉在前,兄弟只是博大家一哂罢了。”
说到这里,回头向身边不远的一名武当门下弟子,招了招手。
那武当门人立即趋前几步,躬身道:“老前辈使唤,有何吩咐?”
神州一剑向地上那一堆方才被孙残施展“香积刀”劈成细条的树身一指,道:“你替老夫过去点上一点,共有几条?”
那武当门人应了声“是”,立即过去,蹲下身子,数了一会,起身道:“启禀老前辈,这里共计六十八条。”
神州一剑点点头,从肩头抽出长剑,递了过去,说道:“好,你替老夫去斫一段一样大小,一样长短的柏树来。”
那武当门人接过长剑,依言斫了一段柏树,回到场中,双手递还长剑。
双方在场之人,不知神州一剑要武当门人清点数目,和斫来树身,是否要比照孙残依样画葫芦的来上一手?
果然如此,那么这等比法,实在比孙残要难,因为孙残把一段树身,劈成六十八支,乃是随手而下,原不计较多寡,如今神州一剑点清数目,要照样把一段树身,不多不少劈作六十八支,自然要难得多!
大家正在纷纷猜测之间,只见神州一剑从武当门人手上,一手接过长剑,另一手接过两尺来长一段树身,忽然渊停岳峙,在场中站定身子,目视剑尖,似乎正在凝神运气!
蓦地一声清啸,左手一丢,那段树身,突然脱手飞起三丈来高,树身笔直飞起,依然垂直下落,但堪堪落到神州一剑头顶不远!
只见神州一剑右手长剑,剑尖流动,陡然洒出一天剑影。
剑光错落,宛若天机云锦,缤纷耀眼,令人目不暇接!
在场之人,只听一阵“嘶”“嘶”轻响,剑光乍敛,神州一剑气定神闲的站在场中,一柄长剑也业已归鞘!
不,就在他身前三尺,地上已有一堆劈成竹筷似的细长木条,排列整齐,一支不乱!
神州一剑脸含微笑,向站在金枫令主身后的玄黄教人瑞堂堂主朴一虎招手道:“有劳朴堂主,替老夫验点一下,是否正好劈成六十八条?”
那朴一虎身为玄黄教内三堂人瑞堂堂主,在教中地位已是不低,此时给神州一剑这么一叫,不禁大为尴尬,但人家既已出口,自己倒也不好不去,何况心中也老大不信,你这么凌空发剑,会正好劈成六十八条?
当下便大踏步走了出来,蹲身一数,不由脸露惊诧站起身来,抱拳道:“司徒大侠剑不虚发,果然是六十八条,而且粗细相等。”
神州一剑微微一笑,点头道:“有劳朴堂主。”一面又朝金枫令主和赵矮抱拳道:“献丑,献丑!”
原来他使的正是他积四十年精心研练的“大罗天剑”第一式。
大家经朴一虎清点数目之后,不由掌声雷动,神州一剑,果然盛名不虚!
金枫令主桑鹫也连连鼓掌,然后尖声说道:“这第一场,三位手法虽异,若论功力,可说全已登峰造极,各擅胜场,春花秋月,难分轩轻,这一场依桑某之见,该是平局,不知诸位可有高见?”
他这一番话,倒是持平之论,丝毫没有偏颇,大家一阵鼓掌,表示并无异议。
赵矮躬身道:“令主说得极是。”
一面又朝李跛说道:“李四弟,第二场,该你上了!”
李跛答应一声,一拐一拐的走落场中,双拳一抱,接着右脚一翘,露出一条金光灿然的铜脚,说道:“兄弟以跛为号,除了还能踢上几脚,别无所长,不知那一位下场赐教?”
“我!”各大门派之中,有人应了一声,那是一个身穿蓝布袍子的精干老头,额下留着一部半花山羊胡子,正是列名“四恶”
的生死笔独孤握。
锺二先生深知对方虽是跛子,但那只铜脚,十分厉害。此时眼看独孤握应声出场,自己不好阻拦,急忙低声说道:“独孤老哥小心,峨嵋青灵道友和少林铁长老,全是丧在此人铜脚之下!”
独孤握笑了笑道:“锺前辈只管放心,老朽自问还差可对付。”
说话声中,人已闪了出去。
李跛一腿纵横武林,那会把独孤握瞧在眼里?大不刺刺的道:“尊驾就是名列四恶的独孤握了?”
独孤握道:“不错,老朽名列四恶,其实四恶之中,倒不像你们商山四异,助纣为虐,为恶武林。”
李跛冷哼一声,道:“咱们出场较技,能者为胜,毋须徒逞口舌,李某方才说明只会踢上几腿,你要如何较量?”
独孤握笑道:“老朽蒙江湖朋友,送了一个外号叫做‘生死笔’,掌中一笔,判人生死,尊驾如果命不该绝,老朽不好取出笔来。这样罢,你既然擅长腿法,老朽二十年来,在江湖上也会过不少会踢腿的高手,诸如铁腿、潭腿、撩阴腿、鸳鸯腿、裙里腿、怀心腿,老朽都被他们踢过,自问还经得起踢,你就踢上几腿试试也好。”
李跛干嘿了几声,暗想:此人当真找死,自己当年别出心裁,用自然铜揉合缅铁铸成的铜脚。曾花去三十年苦功,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也休想逃得出自己三腿!
“笃!”他铜脚漫不经意的跨出一步,阴声道:“你既然自诩生死笔厉害,还是取出笔来的好,免得待会输了,江湖朋友说你不曾用笔,死得冤枉!”
说话之中,大家只见他右足铜脚,这么轻轻跨出一步,竟然在坚实的山石上,留下四五寸深一个脚印!
独孤握瞧得暗暗惊心,看出此人脚下功夫,已入化境,这一场,自己能否侥幸通过,真还难说!
他心头尽管戒惧,但脸上丝毫不露,慢慢从怀中摸出一支八寸来长的斗笔,拈了一拈,含笑道:“尊驾既然怕老朽死得冤枉,贻人口实,老朽恭敬不如从命,笔是取出来了,不过,老朽愿意挨踢,等闲大笔不轻挥,尊驾只管踢吧!”
他说来轻松,在场之人,明知险极,但脸上不禁全都有了笑意!
李跛道:“好,老夫来了!”
他话声一落,一只黄澄澄的铜脚,果然缓缓举起,往外踢来!
他这一脚,踢得极其缓慢,外人瞧去,好像独孤握尽有时间,闪身躲避!
独孤握却似当局者迷,对方一脚堪堪举起,他就脸色凝重,双目紧盯着铜脚,接连换了三四个不同方位,轻纵巧闪,身形不住的挪移,李跛一只铜脚,才缓慢的从他身边接衣而过!
这一招,瞧得大家十分惊疑,按说,对方这等缓慢,独孤握大可等对方踢到身前,再为躲闪也并不嫌迟,何用这般紧张?
当然这情形只有锺二先生和皓首神龙、神州一剑等几个功力较高的人,瞧得暗暗点头。
李跛这一腿,看去缓慢,其实一脚之中,业已包含了所有腿法的精髓,无论敌人如何躲闪,全在对方命中之下,要非独孤握心思缜密,这一脚,就难幸免!
李跛一脚踢空,脸上微微一怔,阴笑道:“尊驾果然有点名掌!”
右腿—弯,第二脚又已踢出,独孤握面临强敌,那里还敢丝毫分心,炯炯目光,除了觑定他黄澄澄的铜脚之外,连对方说话,都无暇去听!
李跛第二脚,显然比第一脚快了不少,独孤握仅见对方左肩微沉,依然没等对方脚势踢出,身形一晃,也跟着加快转换方位!
(作者谨按:双方对敌,如果对方左肩下沉,必是右脚踢出,右肩下沉,必踢左脚,因踢腿之时,踢出的力道越猛,站在地上的脚,必须支持全身重量,和继续支持攻敌之脚,故踢右腿必沉左肩,踢左腿必沉右肩,乃是必然之理,武术家有谓“眼到、心到、手到”的说法,譬如你眼看对方左肩倏沉,就应该立即想到对方势必踢出右腿,心中即须寻思破解之法,或封或架,心念一动,手或脚便须立即发动。)闲言表过,却说独孤握眼看李跛左肩一动,他脚踩九宫,身形连换了几个方位,两道目光却始终盯在对方右脚之上,丝毫没有移动。
那知这会李跛的铜脚,好像生着眼睛,任你如何躲闪,黄澄澄的脚影,依然对准自己胸口向上踢来,此时离前胸已不及五寸。
一股令人窒息的潜力,业已压上胸口!
独孤握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就是再要挪移身法,都嫌不及,百忙之中,猛的身向后仰,腿弯一屈,两脚站住不动,使出“铁板桥”功夫,躲闪他向上踢来的腿势!
这真是电光石火,一瞬间事,他身子堪堪后仰,蓦听李跛“嘿”的一声!
他上踢铜脚,突然跟着他身子当胸踏下!
这一下,独孤握身往后仰,躲闪更非易事,如被踏实,怕不连心带肺踏个稀烂?群侠之中,早已有人惊噫出声!
“笃!”沉重的金属落地之声,震得在场之人,心弦“咚”地一惊!
李跛一只铜脚,没入山石,足有一尺光景,但四周连半点石层,都没有溅起。
说也真险,他铜脚踏下之处,离独孤握身子,只不过几分之差!
独孤握身形一侧,打旁闪出,一跃而起,虽然避开两脚,却也惊出一身冷汗。
李跛想不到区区一个四恶中人,居然能够接连躲开自己三脚,口中猛喝—声:“好!”
身子一纵,铜脚起处,连续飞踢而出!
这一下,但见脚影起落,刹那之间,上下盘飞,幻出重重金光,风声呼呼。瞧得四围之人,目眩神摇,不克自主!
独孤握自然识得厉害,像对方这般迅猛凌厉的腿法,自己数十年来,确实还是第一次遇上,当下那敢怠慢,身形倏忽进退,随着对方腿势,也逐渐加快。
要知独孤握凭藉手上一支生死笔,纵横江湖,原是打穴名家,动手过招,讲究以快打快,制人穴道。
对方先前出腿缓慢,任你如何闪避,腿法变化,随时而易,因此,每一个方位,全在命中范围之下,要想趋避,自然较为困难。
此刻李跛一条铜腿倏忽起落,虽然踢得迅疾凌厉,幻出无数腿形,只要你不为幻影迷乱,踢出二脚,终究只有一脚,反不如先前的变化多端!
话虽如此,但若非眼法特别敏捷,那想躲闪得开?
李跛的铜腿,越踢越快,快得简直电闪风飘,满场都是脚影,沉重铜脚,带起一片锐厉风声!
先前还可清晰看到的两条人影,渐渐被无数腿影所淹没,纵横飞舞的无数腿影,又渐渐化作一幢黄澄澄的金光!
大家都替生死笔独孤握担忧,但直到此刻,除了呼呼腿风,并没听到独孤握惨叫,证明他还能支持得下去,还没被李跛踢中。
时间一长,赵矮的脸色也逐渐凝重起来,沉声喝道:“李老四,你停下来吧!”
声音说得不响,腿风呼啸之中,全场的人,依然听得十分清晰。
李跛答应一声,一幢金黄腿影,倏然收敛。
大家只见随着他铜脚收转之际,一条矮小人影,“砰”的一声,从他脚边下摔倒地上,昏迷不起。
那不是独孤握是谁?他是被李跛最后一脚,踢中了吗?
不!如果真被踢中,他早已一下丢出老远,哪会随着他腿势收转,跌落地上?
这下连李跛也大感意外,低头一瞧,只见自己铜脚近踩之处,端端正正,插着独孤握的一支铁笔!
原来独孤握在他腿势飞舞之际,施展打穴手法,右手铁笔一下插入铜脚外踩,仗着精纯轻功,紧握铁笔,一个身子如影随形,随他腿势纵横飞腾,是以李跛始终踢不到他。
此刻铜脚倏然一收,独孤握也已筋疲力竭,手上一松,摔倒地上。
早有少林门下赶紧把他扶起,好在独孤握身上并无内伤,略一定神,便自醒转。
李跛当着这许多人,不由胀得满脸通红,伸手拔下铁笔,掷到地上,快快退下。
金枫令主桑鹫神色微微一变,却爽朗的道:“李护法的腿法,虽然可以说是独步武林,但独孤大侠以轻功出奇制胜,各大掌门,有目共睹,这一场,该是独孤大侠赢了。”
各大门派的人,顿时响起一阵热烈掌声。
商山四异始终认为各大门派徒具虚名,不堪一击,如今两场下来,自己这边竟然一和一负,才知对方非但不弱,并且各有专长。
照说应该矜气稍遏才对,只是他们目空一切,骄狂已惯,此刻遇上挫折,那还忍耐得住?
站在一旁的田驼不待赵矮开口,晃身飞落场中,朗声说道:“老夫不才,想以‘逆血神针’讨教几手暗器,不知那一位高人,上场赐教?”
要知暗器之中,要算飞针一类,最是难练,也最为厉害,因针类体积轻微,即使命中,如无深厚功力,那能伤得了人?
而且这类细小暗器,除了人身几处主要穴道之外,除非淬上剧毒,否则也是一点轻伤,并无大碍,因此江湖上如果使用飞针,其人必是内家高手无疑。
飞针之中,尤以“逆血神针”最为厉害,因一般飞针,即使细如牛毛,打入人身,只要用磁石在伤口一吸,即可将针吸出。
惟有“逆血神针”,宛如绣花针一般,针尾有孔,钉入人身之后,针尾小孔,受到人体血液循环流动的推力,便会随血流注,医治较难。(逆血之名,只是一般通称,谓针入人体,逆血而行)。
却说田驼话声才落,只见各大门派中走出一位手策铁拐的白发婆婆,沉声道:“尊驾如何比法,老身奉陪就是!”
大家回头瞧去,原来策拐走出的正是流星拐樊太婆!
田驼瞧得一怔,暗想这位老婆婆,不知是那一门派中人?
心头方自迟疑,桑鹫阴笑道:“田护法,这位就是双拐樊长江的夫人,人称流星拐樊太婆,素以一手九拐,名闻大江南北。”
田驼不屑的哦了一声,道:“一剑,双拐,老夫最近才听人站幻臣。”
他言中之意,好像认为凭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的名气,居然还在双拐之上,而樊太婆只是双拐的妻子,心中未免轻敌。一面抬头问道:“我们这场,较量暗器,不宜太近,就相距五丈,划地三尺如何?”
他口中语气还在询问对方,身子却已轻轻飘飘的往后跃出!
在场之人,全是行家,但看他身形后飞,居然拿捏极准,一下就退到五丈左右。
双脚还未落地,微微一旋,用足尖在山石上划了一道直径三尺的圆圈,身子飘落圈中。
樊太婆听他口气极狂,不由微微哼了一声,举手用拐也在身外划了一个三尺圆圈,才道:“我们如何比法,索性也由尊驾出题吧!”
田驼从身边囊中摸出一把银针,数了九支,阴笑道:“老夫方才听桑令主说过,流星拐樊太婆,以一手九拐成名,老夫‘逆血神针’,自然也以九支为限。”
要知这一场暗器比赛,樊太婆已在无形之中,占了便宜,因为她所用的“流星拐”,足有一尺二寸长短,份量沉重,要打出五丈距离,自非难事。
而田驼的“逆血神针”却又轻又细,若要打出五丈以外,不仅目力指力,须臻上乘,而且也极耗真力。
樊大婆不再客气,随手把铁拐往地上一拄,也从身边取出九支精钢短拐,沉声道:“尊驾如果准备好了,老婆子就发拐啦!”
田驼嘿道:“你只管请发就是!”
“好!”
樊太婆“好”字出口,一片锐啸,九条拐影,已连绵电射飞出!
“流星拐”是樊太婆仗以成名的拿手绝招,九拐齐发,威力极强,江湖上能够接得下来的也为数不多。
此时她全力发出,九支精钢短拐上,贯注全力,但听一片呼啸,九条拐影,立时散开。
有直钻前胸,也有左右横打,有后发先至,也有声东击西,有的明明掠过身前,却又反打后心,动若闪电,各极其巧!
所有场中的人,一个个全是大行家,但瞧到流星拐这般阵仗,也不禁暗暗赞叹。
这当真像电光石火,在九拐呼啸之中,但见田驼忽然身子一躬,在三尺圆圈中滴溜溜一转!
“砰……砰……砰……砰……”
场中立时接连爆起九声大响,直击横打,左右飞掠的九支短拐,不偏不倚,每一支都结结实实打在他驼背之上!
这可不是樊太婆有心打在他背上,而是田驼在瞬息之间,身子转换了九个方向,以他背上驼峰,迎着短拐撞出!
樊太婆在少林寺前独斗赤伽尊者,也施展过九拐同发,但当时的情形,在落尽下风,精疲力竭之下,拼命一博,流星拐已成强弩之末,和此时的放手出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每一短拐,全都力道奇猛,就是砸上山石,也得击成粉碎,田驼居然以他血肉之躯,连挨九拐,这份功力,岂同小可?
不,那九支钢拐,接连打上他驼背,像一条直线,一支紧接着一支,电闪雷奔,向樊太婆反射过来!
这一下等于樊太婆击出的力道,加了田驼反击之力,比先前还要迅速!
樊太婆口中喝了声:“好!”
右手抓起鸠头拐,向空连挥,只听“铛”“铛”连响,拐头火花飞溅,九支短拐,直线飞来,又直线朝田驼打去!
这边“铛”“铛”大响才落,那边“砰”“砰”之声又已响起。
九支短拐,再度反击回来!
“铛”、“铛”、“铛”、“铛”……
“砰”、“砰”、“砰”、“砰”……
九支拐影,在空中穿梭不息,往来交击,愈来愈快,破空啸声,愈来愈厉,每一支短拐上的力道,也愈来愈猛。
只见田驼此刻蹲下身子,前脊朝上,驼背矗立,短拐川流不息的从他背上弹出!
樊太婆也白发飞扬,凛然而立,手上铁拐,越挥越快!
双方居然在暗器上,拼上了真力!
这是武林中所有比赛暗器以来,从未有过的先例。
以常理而论,樊太婆手上执着一支沉重铁拐,迎击九支短拐,似乎轻而易举;田驼终究是以背脊迎着反弹,要吃亏得多。
可是场中的情形,却并不如此,樊太婆一支鸠头拐,在接连不断的磕打之下,只觉九支流星拐,一支比一支沉重,自己已是欲罢不能,欲战无力,除非自己立即认输,跳出圈外,但这一场关系各大门派的荣辱,自己即使丧在自己流星拐下,也不能遽尔后退!
“铛”“铛”大震,还在连续狂响,樊太婆的身子,已在每一声金铁击撞声中,都要摇上几摇,看去实在无法再支持下去了!
各大门派的人,谁都感到心头沉重,这一声声的狂震,无异叩上心弦。
樊秋云眼看着祖母身陷危境,更急得直是流泪,但她知道祖母性烈如火,自己不肯退下,谁也无法出手相助。
这时不禁使她想到方玉琪,要是方大哥在这里的话,也许情势不会这般糟法。
“哈哈!”
神州一剑突然一声朗笑,向桑鹫大声说道:“老夫要向桑令主请教,这场到底是比赛什么?”
金枫令主被他问得一怔,笑道:“这当然是比赛暗器,双方早有明言,司徒大侠难道没有听到?”
神州一剑仰天大笑道:“不错,兄弟听是听到了,但看来却是不像,双方明明说好比赛暗器,如何姓田的却用上了‘蛤蟆功’?”
“蛤蟆功”这三个字,听到所有的人耳中,不由全都依然一惊,继而恍然大悟。
难怪田驼敢以背脊硬拚流星拐,原来他练成了西域一派视为不传之秘的“蛤蟆功”!
桑鸳方才说过自己决不偏袒之言,闻言不禁脸上一红,回头朝赵矮使了一个眼色。
赵矮冷笑一声,喝道:“田老二,人家司徒大侠既然这么说了,咱们可不能落人话柄,你还是使出你的‘逆血神针’来吧!”
“好!”田驼答应一声,又是一阵“砰”“砰”巨响,这回九支流星打上驼背,并没再次弹出,拐影倏敛,原来已被他背脊吸住。
身形站起,反手一抄,接到手中,大笑道:“樊太婆果然不愧流星拐之名,田驼业已领教,你把短拐收了,也试试我的‘逆血神针’吧!”
话声出口,右手一送,九支流星拐,笔直朝樊太婆射来!
不,他流星拐堪堪出手,口中同时又高声喝道:“留神‘眉心’、‘咽喉’、左右‘肩井’、左‘将台’、‘心坎’,右‘期门’、左‘章门’……”
他口中一连串报着身前大穴,其实“逆血神针”早已闪电弹出!
樊太婆在对方施展“蛤蟆功”,连番反击,正感难以应付,眼看田驼忽然把流星拐悉数收入,心头一动,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慌忙也把鸠头拐往地上—插。
果然九支短拐,已像一蓬急雨般打到!当下那敢怠慢,右手暗运真气,以奇快手法,堪堪向短拐抓去。
耳中同时听到还有极其轻微的“嘶”“嘶”细响,“逆血神针”也同时打到身前!
这时那还容你有躲闪的时间,樊太婆心头一惊,百忙之中,左手闪电从头上拔下一根白发,向袭来的“逆血神针”针尾小孔中穿去!
这一下,当真连场中之人都没仔细瞧清,樊太婆右手接下“流星拐”,左手也把袭来的银针,悉数穿起!但就在此时,她心头蓦然一惊,对方口中只报了八个穴道,自己手中一根白发,也只穿了八支飞针,那么对方手上,应该还有一支!
她这一警觉,像闪电般掠过心头,目光注意之间,一丝无声无息的尖风,业已向自己左眼飞来!
樊太婆脚尖微微一踮,一口咬住针尾。
只觉舌尖一阵刺痛,已有小半支飞针,从舌尖刺入。
口中一阵咸味,血腥冲鼻,此时只好顺口咽下,好在血液流在口中,对方也无法瞧到。
这就重重冷哼一声,道:“尊驾八支‘逆血神针’,老婆子也领教了,请桑令主过目!”
她藉那声冷哼,暗鼓真气,把口中含着的一支“逆血神针”,向对方长衫下摆射去。
同时高举左手,手上一根白发,穿着八支飞针,向大家扬了一扬。
这下,果然把不可一世的田驼,轻易瞒过,哈哈大笑道:“老夫一共发了九支飞针!”
大家瞧清樊太婆手上一根白发,居然穿着八支飞针,不禁大声鼓掌,但听田驼这么一说,又齐觉一愣。
樊太婆取过插在地上的九头拐,缓缓走出圈子,回头道:“还有一支,就是承让之针,尊驾何妨在自己身上找找!”
此话一出,各大门派中人,知道凭这一句话,樊太婆业已大获全胜,精神全都大振,不待田驼在身上找到飞针,掌声已如春雷般响起!
田驼直气得双目喷火,弯着腰退将下去。
赵矮想不到自己这边三场之中,竟然一平两负,等田驼退下,便施施然走落场来!
神州一剑朗笑道:“赵朋友,你们已是一平两输,你还要出场吗?”
赵矮冷冷的道:“商山四异向诸位讨教的是艺技,艺有未曾经我学,何足论赢输,咱们说过四场,兄弟自然要下场候教。”
他话声一落,双臂上伸,缓缓向左右张开,好像平常人伸懒腰似的,但听一阵密集的格格异响,他四肢脊背,一路像连珠般响起!
赵矮本来一个短小的身子,却突然高大了许多!
不,大家定睛瞧去,原来赵矮笔直站在场中,纹风不动,但身躯四脚,却在不住地高大。
转眼工夫,他业已比方才高出一倍有奇,变成一个高达丈余的巨人,简直头如笆斗,腰租十围,那里还是方才的赵矮?
“九转玄功!”
锺二先生咨嗟了一声,他觉得这四场比赛,先前三场的一平两胜,实在侥幸。
试想商山四异中,孙残的“香积刀”,田驼的“蛤蟆功”,和赵矮的“九转玄功”,无一不是武林中久已失传的旷世绝学。
李跛虽然除了踢腿,并没使出什么特殊功夫,当然也有,这四场即使自己这边赢了,下来那场,恐怕就无法接得下来。
不是吗?赵矮早巳说过:“商山四异,分则独擅胜场,合则无敌天下。”
不知他们在这四场之后,又如何合法?心中想着,只听赵矮洪声说道:“你们各大门派中,那一位精擅玄功的,下场赐教?”
各大门派的人,因对方“九转玄功”已练到十成火候,自问谁也无法赢得了他。
不,就是敢和他相比的,也找不出半个!
因此大家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哈哈!”
有人打出两个哈哈,但这一声长笑,声音尖锐刺耳,竟然比哭还要难听,接着走出一个中等身材,身穿蓝布大褂的人来。
只见他皮肤白皙,年约四旬以上,双眉倒挂,眼角下垂,下颈却留着一撮半黄不黑的山羊胡子,生成一张哭丧脸,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尖声说道:“这又何难之有?”
邛崃哭广居士!大家心中低呼了一声。
只见他话声出口,就在地上盘膝坐定,闭目垂帘,一会工夫,全身骨头,也起了一阵格格轻响,身体四肢,顿时渐渐收缩,越缩越小。
转眼工夫,哭广居士已变成了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模样!
“缩骨功!”
有人瞧得暗暗摇头,邛崃一派之主的哭广居士,居然当着天下群雄,使出“缩骨功”来?
要知“缩骨功”乃是旁门中的功力,而且会的人极多,根本算不上上乘武学!但最奇怪的是,哭广居士五寸来长的半黄不黑一把山羊胡子,好像也在慢慢往肉里缩去。
只是缩得十分缓慢,好一会工夫,才缩了约莫三分之一,他缓缓呼了口气,身子逐渐恢复原状,才站起身来。
“哈哈哈哈!”
赵矮瞧得仰天大笑,道:“尊驾这点功夫,也来和老夫较量?”
哭广居士半哭半笑的道:“赵朋友方才只不过把身子长高了一倍,兄弟反其道而行,也把身子缩小了一倍,一大一小,兄弟输了你什么?”
“缩骨功”只是旁门普通的功夫,当然不能和赵矮的“九转玄功”,相提并论,但他却以一大一小来作为这场比赛的胜负,虽然强词夺理,却也并无不当。
赵矮气得满肠通红,厉笑道:“你可知老夫练的是什么功夫?”
哭广居士道:“九转玄功!”
赵矮嘿道:“你知道就好,你练的是什么功夫?”
哭广居士哭丧着脸,翻了翻倒挂眼,道:“我练的是什么功夫?”
赵矮不屑的道:“只是江湖上最普通的‘缩骨功’罢了!”
“哈哈哈哈……”
这会却是哭广居士纵声大笑了。
他笑得尖锐凄切,难听,刺耳,使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赵矮怒道:“难道老夫说错了?”
哭广居士道:“即使兄弟使的是江湖上最普通的‘缩骨功’,但讲求效果,你身子放大,我把身子缩小,也并不算输。何况兄弟使的并不是‘缩骨功’,各大门派都有千百年以上历史,武功一道,岂是你们区区商山四异,认得出来?”
他这话听得赵矮脸色大变,正待发作。
金枫令主桑鹫,早已含笑道:“赵护法,这位是邛崃派的哭广居士,邛崃乃是玄门练气一脉,本座刚才想起他练的可能是‘返童功’。据说‘返童功’练到十成火候以上,就可返老还童,只是从他方才练功情形看来,胡须还只能缩入三分之一,大概还只有三成火候。”
说到这里,向哭广居士抱拳道:“不知居士认为兄弟说得对吗?”
哭广居士见他不但叫出自己练的是“返童功”,而且还瞧出自己只有三成火候,心头不禁大为惊凛,一面点头道:“令主见闻渊博,兄弟钦佩之至!”
金枫令主连说不敢,一面朗声道:“这一场,兄弟认为只是平局,各大门派在四场比赛中,两平两胜。”
各大门派的人,想不到自己这边,和商山四异四场比赛,会出人意料的胜利,每一个人兴奋得掌声雷动。
商山四异一起凛然变色!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朗朗笑道:“商山四异,分则独擅胜场,咱们已经领教过了,合则无敌天下,现在咱们有资格领教了吧?”
赵矮脸上充满愤怒,微微痉挛了一下,然后坚决地将手一挥,身后三人,随着他手势,立刻散至四处,刚好一人占了一个方位。
赵矮转头对神州一剑狞笑道:“好,你们有多少人上场?”
神州一剑朗笑道:“就是老夫一人。”
说着就要往阵中走去。
锺二先生连忙拦道:“司徒老哥且慢,商山四异,和咱们五大门派有仇,这一场,我们自然要一起参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大家作个了断。”
赵矮冷笑道:“你们一起上,商山四异决不嫌多。”
他们说话之间,只见一个玄黄教装束的人,匆匆上来,向站在一边的人瑞堂堂主朴一虎低低说了几句。
朴一虎脸色一变,急忙又朝金枫令主桑鸳耳朵边上说了。
桑鹫皱皱眉,问道:“人在那里?”
朴一虎道:“已由属下负责接待的人员,陪同上山。”
桑鹫点了点头,只见两个接待人员已陪着一个二十四、五的瘦削青年,一同上来。
那青年左肩搭着一个青衣死尸,昂首阔步,走到桑鹫面前,拱手道:“这位想是总坛主了?”
桑鸳哼了一声道:“老夫桑鹫,职司金枫令主,尊驾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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