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一缕缕轻烟从铜炉中袅袅而起,空气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隆庆对自己推进册封皇长子为太子的计谋沾沾自喜,在允许林晧然畅所欲言后,显得十分得意地抬头望向林晧然。
林晧然感受到了隆庆册封皇长子朱翊钧的决心,显得无奈地询问道:“敢问皇上,皇长子今年几岁?”
咦?
张福没想到林晧然会抛出这个人尽皆知的蠢问题,不由得困惑地扭头打量这位被称为智比郭嘉的当朝次辅。
隆庆的底气正是皇长子的年纪远要大于皇嫡子,便是嘴角微微上扬,显得自鸣得意地回应道:“林爱卿,皇长子今年已经九岁,且天资智慧!”
“皇上,皇长子九岁不知能治国否?”林晧然将隆庆的得意看在眼里,却是平淡地抛出第二个问题道。
咦?
张福听到林晧然第二个问题,心里当即豁然开朗,然后恍然大悟地扭头望向正在自以为手段高超的隆庆。
这……
隆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退,转而茫然地望向林晧然。
虽然皇长子朱翊钧确实很聪明,但要让仅仅九岁的朱翊钧来治理这个国家,无疑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不说是九岁的朱翊钧,哪怕他三十岁继承大统,那个时候亦是一头雾水,即便现在都太晓得该怎么处理那些复杂的政务。
隆庆面对着林晧然这个极其犀利的问题,亦是不由得老实地摇头道:“九岁……自然还不能治国!”
“皇上,恕臣言语冒犯!纵是皇上如今大限将至,那亦不可由皇长子继任大统!既然皇嫡子不能治国,皇长子亦不能治国,此时更要册立法统!只有大明的法统纯正,地方宗藩或朝中奸人方不敢生事,咱们臣民方能坚定地拥护皇上,从而避免出现同室相戈的局面,可保大明千秋万载!”林晧然抬眼望向隆庆,显得一脸正经地指明其中的利害关系道。
尽管朱翊钧在年纪上确实是占着不小的优势,但隆庆想要借此来推动皇长子上位,其理由还远远不够充分。
至于这个所谓的理由,乍听之下确实还算有几分道理,但不过是隆庆一个异想天开的奇思妙想罢了。
不管隆庆的内心是如何渴望扶持皇长子朱翊钧上位,但想要避过祖制会遭到百官的阻拦,而自己更不可能让朱翊钧有机会为祸华夏。
正是如此,不管隆庆找来多少个理由,他都不可能会让隆庆得逞。
隆庆听到林晧然的这番分析,亦是意识到自己思维上的漏洞,纵使自己毙命当场,确实还是选择皇嫡子继任大统更为合适。
皇长子的年纪确实比皇嫡子更有优势不假,只是终究还是九岁的年纪,在治国上还没有出现本质的区别。
隆庆的眼睛突然微微一亮,便是抬头望向林晧然询问道:“若是朕大限之时,皇长子刚好十六岁呢?”
这……
张福看穿了隆庆的那份心思,眼睛显得复杂地扭头望向隆庆,当真是铁了心想要皇长子朱翊钧继任大统。
“皇上,请恕臣无法做这种假设!”林晧然知道这种假设绝对不会出现,便是选择直接拒绝地道。
隆庆的心思却是已经活跃起来,心里出现了一个全新的想法。
若是皇长子朱翊钧不是九岁,而是刚好年满十六岁,那么自己还真有足够的理由直接传位给能够承担治国重任的皇长子。
对,自己现还不能倒下,只要再活上七年,那么皇长子朱翊钧便成年,自然比皇嫡子更会合适继任大统。
隆庆想清楚这些事情后,当即进行妥协地道:“既然如此,册封太子一事便再缓一缓!”顿了顿,又抛出一个难题道:“林阁老,今李阁老已经辞官归隐,但朝野对朕反倒出现更多的恶评,却不知当如何才能让朝野对朕……有所改观呢?”
张福知道这是隆庆最为闹心的事情,亦是好奇地扭头望向这位谋略过人的林晧然。
隆庆明明最是喜欢听到别人恭维的话语,结果却活成了一个大反派般,而今遭到朝野空前高涨的非议声音。
虽然他已经将外界对隆庆批评的声音已经有所保留,但架不住外界对隆庆那种失望,致使隆庆被批判得体无完肤,而隆庆亦是极度想要挽回名誉。
正是如此,隆庆的病情突然恶化之时,却是将林晧然召了过来,为的正是要借助林晧然的智慧改善他的帝王形象。
“皇上,李阁老和百官所求所愿无非是册立国本和削减宗藩禄米!若是陛下能够削减宗藩禄米,亦或者是册立国本,百官定会对皇上称颂有加!”林晧然早已经猜测隆庆的心思,便是斩钉截铁地给出一套方案道。
所谓的百官称颂有加,这纯粹是他在胡扯。
百官却是恨不得当今皇上能够成为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佛像,真正让百官闭嘴的是从来都不是甜枣,而不是嘉靖那种棍棒。
若是隆庆现在选择向百官妥协,其实不见得会得到太多的称颂,反倒会再来那些得寸进尺的官员继续“挑刺”。
当然,现在的百官都听从他的号令。若是隆庆能够做出这种让步的话,他短期内不会得寸进尺,而且还会约束住底下的官员。
隆庆心里自动忽略册封国本一项,脸上显得为难地说道:“林爱卿,朕亦知百官的诉求,只是……只是宗人那边是朕的宗亲,朕着实是……!”
“敢问皇上,您心里是不是并不愿削减宗藩禄米?”林晧然看到隆庆吞吞吐吐的模样,便是直截了当地询问道。
隆庆脸上浮起几分尴尬之色,便是吐露心声地道:“朕倒亦非不愿!若是削一成即可,如果削减太多的话,朕确实难以定夺,亦无法向朕的宗亲交代!”
自从朝廷削减藩米的呼声越来越高,自己的宗亲亦是通过种种方式向自己哭诉他们的苦楚,甚至李贵妃和长公主都成为了说客。
这……
站在旁边的张福听到这话,不由得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话虽然听起来是在让步,但其实还是不愿意削减宗藩禄米。削减宗藩禄米的本意是减轻财务负担,若是你才削那么一成宗藩禄米,这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
相对于宗藩每年高达八百多万石的禄米开销,此举无疑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更不可能永久性地解决宗藩禄米的这一大顽疾。
“皇上,若是仅削减少许,百官怕是怨气难消!若是皇上不愿在宗藩禄米上大动干戈,臣倒是有一策,或可替皇上解忧!”林晧然对于隆庆的态度早已经知晓,便是一本正经地拱手道。
隆庆的眼睛微微一亮,显得十分期待地道:“何策?”
咦?
张福听到这话,亦是好奇地扭头望向了林晧然。
除了国本的分歧外,宗藩禄米更是成为君臣的最大分歧,亦是隆庆遭到百官非议的最大根源。若是林晧然有其他办法解决,那么确实无愧于林文魁之名。
“皇上,百官所议其实仅是一时之事,唯有青史才能彰显君王的功绩。若是皇上不愿意削减宗藩禄米,可寻其他比削减宗藩禄米更彰显君王功绩之事!”林晧然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故意卖一个关子道。
隆庆的胃口已经被吊了起来,显得颇为心动地追问道:“林爱卿,不知是何事能够彰显君王功绩呢?”
“纵观古今,开盛世者为明君,开拓疆土为雄主!今大明精兵强将,致使九边安宁,鞑子不敢再南下洗掠。若是皇上能够下决心除掉北患,大明可再创成祖时期雄风!”林晧然迎着隆庆的目光,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