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朴拎了个大号的车载冰箱,打开来满满一箱海鲜,两只大澳龙,一大盒带子,对?虾生蚝和鲍鱼。
“锦上添花,只求蹭顿生日大餐,沾点?喜气。”方少朴笑?语盈盈,低声?关?心起唐方的身体来。
唐方微微笑?,以往不会多想他的言语态度,现在不免觉得略有点?膈应,保持着距离客客气气谢过他关?心,接过伍薇手里的盒子,打开看,却?是?两瓶酩悦粉红香槟。
林子君吹了声?口哨:“多谢方公子的好酒,今晚必须不醉不归,糖糖的份交给我替她?喝。”伊拉瑞亚也欢呼起来,直接拿起酒瓶准备开。
伍薇脸一红:“是?我想得不周到?,忘记孕妇不能喝酒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来吧,先开一瓶配生蚝来个下?午酒?趁着易生不在,我偷偷抿上一小口。”唐方转身取盘子来装生蚝,让小宋切两个柠檬。林子君笑?着和伊拉瑞亚抢起开香槟的光荣任务来。
“糖!你想背着我干嘛?!馋猫想偷腥?”玻璃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吼,说曹操曹操到?,陈易生背着双肩包,双手拎了几个塑料袋,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唐方一缩脖子,无奈地扁嘴:“这算头上三尺有神灵吗?你怎么就?这么会赶巧啊。”
众人都笑?得不行?。陈易生把手上的袋子往中岛台上一放,瞪了唐方一眼,又?翻了翻方少朴带来的海鲜:“生蚝看起来不错,全?部生吃吧。”
沈西瑜笑?着过来解围:“香槟是?葡萄酒的一种,少喝一点?没问题,和咖啡因一样,不到?一定的量其实不会有事。酩悦大概是?12%的酒精含量吧,一口肯定到?不了100毫克的酒精,今天糖糖生日,你就?通融一口呗,可怜可怜她?。”
陈易生心里不乐意,上次先兆流产的阴影还没消失呢,但这么多朋友在,他勉为其难地竖起食指:“就?一口?”
唐方扑闪着长睫毛:“嗯嗯嗯。”
“我回隔壁放个包,等我回来看着你喝啊。”陈易生揉揉她?的头:“乖,剩下?的我会替你喝的,再过两年?你就?能喝了啊。”
唐方愁眉苦脸地点?头,考虑把母乳喂养期缩短到?十个月。
老李看不得他一副当家人的得意样,对?着陈易生的背影喊:“生完孩子就?喝个痛快!陈易生你这管头管脚的太烦,唐方,不如踹了他算了,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开起染坊来了,竟然骑到?老婆头上作?威作?福,简直是?找死!啊?你们说对?不对??我们男人的脸用来干嘛的?不就?是?给老婆踩的吗?”
一片哄笑?中,陈易生转过身来对?着唐方远远鞠了一个躬,桃花眼笑?成了一条缝,一脸谄媚:“老婆,我错了,求求你只喝一口,剩下?的都赏给我好不好?”
唐方抬了抬手:“准了,退下?吧。”
沈西瑜和叶青笑?弯了腰。人生如戏全?靠演技,陈易生的求生欲也算很旺盛了。
陈易生站直了对?老李挥了挥拳头:“见着没?大丈夫能屈能伸,什么叫脸?我字典里就?没这字,切!”
被“易生”台风刮过的101笑?声?不绝,伍薇帮着摆生蚝,禁不住表示羡慕:“你们俩感情真好,陈先生真是?个有趣的人。”她?看了一眼正和赵士衡说话的方少朴幽幽叹了口气。
唐方毫不谦虚地自夸:“我也很有趣啊。”
***
紫藤架上的叶子已泛黄,波斯菊花海在秋风中一片片起伏,围墙边的老银杏大半叶子都泛了金黄色,草地上了落了不少金。大桑树下?的白色网床变成了略旧的黄色,上面不知道谁插了十几朵波斯菊,已经晒成了干花,花瓣已经差不多掉完了,陈易生怕在自己面前各种摔跤出糗的唐方忍不住会上去晃荡,拦着不让她?收拾,说当作?装置艺术挺有趣味,又?往上插了七八个他捣鼓过的宜家木偶人,风一吹,街头涂鸦风格的木偶人在吊床上摇摇摆摆各具姿态。伊拉瑞亚在吊床前席地而坐,各种摆Pose,让赵士衡给自己拍照和拍视频。
茶棚下?的长木桌上摆着小宋在唐方指点?下?操作?的Crostini,鲜红的是?番茄,嫩绿的是?牛油果,粉橙的是?三文鱼。旁边还有奶酪烤蔬菜,紫色的圆茄、碧绿的西葫芦、芦笋、黄红绿相?间的彩椒。粉红香槟在水晶杯中闪着晶光。
陈易生当先举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唐方。来来来,祝我家糖糖生日快乐!”
唐方举起自己面前真的只有一口的香槟,笑?着和大家碰杯,清脆的叮叮当当夹杂在笑?声?祝贺声?中,这一刹她?眼睛有点?热。独处有独处的好,热闹有热闹的好,当下?这热闹的好,比她?能想像到?的更好。如果外婆在,一定会替她?开心的吧。
一轮下?午酒喝好,男人们被陈易生调用去干体力活,架烤架搬炭,女人们坐在紫藤架下?喝酒聊天。
伍薇有点?忐忑:“要不我过去搭把手吧。”
林子君斜睨了她?一眼,笑?了:“伍小姐是?南方人?福建?海南还是?潮汕的?”
“我是?潮州的。”伍薇被唐方拉着坐了回去,有点?讶然:“难道我普通话有口音吗?”
林子君抿了一口香槟:“感觉这几个地方的女人后天被培养出了奉献精神,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最是?女德昌盛的地方。”
伍薇却?也不恼,愣了愣点?了点?头:“是?的,我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这样的,要照顾自己爱的人啊,要让自己爱的人开心啊。我能帮到?他一点?就?很好了,如果他累了,我会心疼,会觉得自己没做好。但没人逼我这么做,我心甘情愿的。”
林子君打了个哈哈:“心甘情愿就?好,就?怕人呢,免不了做要做的,怨也要怨的,最后积累多了,还是?不开心。”
沈西瑜忍不住问:“那你自己呢?你开心吗?”
“他开心我就?开心啊。”伍薇顿了顿,低声?补了一句:“他开心我才开心。”
叶青和伍薇算打过几次交道,颇有好感,不由得叹了口气:“伍小姐,说实在的,我们女人真犯不着依靠男人寻求存在的价值,还是?自己开心最重要。不管男人靠不靠得住,都不如靠自己来得踏实。”
伍薇脸红了起来,看向唐方,想解释几句她?并?没有靠方家的念头,去做教育行?业她?也是?勉为其难不得不上,却?见唐方的视线一直跟着不远处忙忙碌碌的陈易生,而陈易生也时不时和她?视线交融,笑?眯眯地挥手或做个鬼脸,目光再微转,烧烤架另一边站着的方少朴也转开眼看向了她?。
他还是?会看着唐方,即便唐方眼里只有陈易生,就?和她?一样。她?开心吗?他开心吗?伍薇想朝方少朴挥挥手,一犹豫,方少朴已经转过身和赵士衡说起话来,刚伸出去的手又?放回了酒杯上,静静地攥住了那一抹冰凉。
林子君看在眼里,撩了撩长发,伸了个懒腰:“糖糖,我最喜欢听你外婆说她?年?轻时候的事了,以后等我们老了,也该学学外婆的作?派才好。”
沈西瑜笑?着拍了林子君一巴掌:“你现在已经是?了好吗?看看你家老钟的谦卑样,啧啧啧。老夫少妻真是?,暗搓搓的肉麻,比糖糖和陈易生还恶心我们。”
林子君大笑?着伸腿去踹她?的椅子:“怎么样?羡慕嫉妒恨吗?”
伍薇好奇地问:“唐小姐的外婆是?什么样的作?派?”
唐方笑?着给自己倒了杯柚子茶:“外婆还没生我姆妈的时候,这边家里很热闹的,常有亲眷朋友来打麻将,她?们也有规矩的——”
四个上海女人哈哈笑?着异口同声?喊了起来:“男人不能上桌!”
伍薇和完全?听不懂一头雾水的伊拉瑞亚面面相?觑。
烧烤架那边陈易生喊了起来:“为什么我们干活的人还不能上桌?你们在说什么?我要知道!”
钟晓峰却?也喊了起来:“君君,吾没问题格,立勒侬后头端茶倒水就?可以了,哦,还有,剥壳啦,掼骨头,噻高?把吾。(我没问题的,站在你身后端茶倒水就?醒了,还有剥壳扔骨头都交给我。)”
陈易生手里的食物叉直接往他脸上伸:“钟晓峰你要点?脸行?吗?丢人!”
“脸是?什么东西?”钟晓峰一脸茫然:“不对?啊,你不是?说你字典里没这字吗?”
笑?声?一片中,林子君告诉伍薇:“糖糖外婆她?们打麻将,糖糖外公他们那些男人就?负责端茶送水切水果剥瓜子栗子什么的,还要看好时间让佣人煮什么鸡汤小馄饨宁波汤团鸡头米糖水之类的。”
唐方想起外婆,嘴角就?翘了起来:“从小我外婆就?告诉我,最重要呢,是?我们自己要开心,我们都要好好的,就?算遇到?最坏的事最坏的人,总归能撑过去的。”所以就?算有东山的大外婆,有方家要过继男孩子给大外婆,就?算遇到?家业无存受尽侮辱,外公受不住跳了河,外婆却?反而能挺下?来,保住102保住姆妈。
伍薇默默看向波斯菊花海,突然有种冲动。
“唐方,你方便吗?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会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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