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南丹王一夜之间失去了胡子,又见到了那一张画有牦牛头的图腾后,他便暗中派人将太平馆监视了起来,同时,恒苍对于自己失声还有那块被人故意动了手脚的玉牌也是疑虑重重,在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况且接连几天,滕璇熠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一切,仿佛脱离了自己原本的计划轨迹。
在得到本国细作传来的“南丹已暗中派出了重兵前往边境”这一消息,恒苍笑了,南丹王的这个举动并不让人感觉到意外,一国君王,怎会轻信他国储君之言,未雨绸缪,合情合理。况且,旄由巴不得与之一战,若不是因为凝芙,也不必费这一番周章。
现在这个局面于恒苍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他要在南丹支援军抵达边境之前带走凝芙,南丹王怎么也不会想到,旄由那五十万大军不过是个幌子,在其身后,还有百万猛将等着南丹支援军羊入虎口!
是的,这一战,免不了,南丹王想打着反侵的旗号攻占旄由境地,旄由吞并南丹的野心也从未停止,如今南丹王自毁羽翼,寒了熠麒军的心,这么好的机会,旄由就算是倾举国之力,也必要拿下南丹。
而凝芙,则是恒苍心里的一道伤,有些事情不当面问清楚,他一辈子都不会甘心!
这个女人,费心费力的助自己登上了储君之位;这个女人,不图名利的留在自己身边;这个女人,几次三番的拒绝了自己的示爱,并请求自己对待她要与对待其他下属一般无二;这个女人,若即若离,亦正亦邪,总在自己想要完全信任她时做出一些让人不得不起疑的事情,可待自己真的起疑时,又能让人再次沦陷到坚信不移甚至依赖难离的漩涡中;这个女人……她到底要什么?只是为了帮滕璇扬夺取王位吗?
听着雨声苦思了一夜,恒苍终是忍耐不住了,太平馆有人监视着,熠王府有人监视着,不管南丹王还有什么后手,他决定去熠王府找滕璇扬要人!
雨后初晴,未散去的积云金边闪闪,一抹一抹的湛蓝毫无章法的泼洒于天空之中,院子里的水洼被微风温柔地撩拨着,倒映在其中的景象也是一片模糊朦胧。
紫熙在昏沉中缓缓睁开眼,脑袋里面一阵嗡嗡作响,眼皮在几番开合之后,她呲牙咧嘴地翻了个身。
妆台?浴桶?碧幽阁?
胳膊肘一支,她本打算坐起来,可是突然感觉一阵眩晕,本能地用手掌推了两下太阳穴,心道:我去……喝大了……
奇怪,之前喝上两三坛都没事,昨晚……一坛而已,怎么就这样了呢?呀!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转念一想:应该是沁娆送我回来的吧!那……那两个人呢?看到我醉酒的德行是什么反应?老天啊,我不会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吧?不会不会,肯定烂醉如泥,睡死过去了!嗯嗯嗯,一定是!
心虚的感觉让紫熙瞬间清醒了很多,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轻轻将耳朵贴到了门上,外面安静的很,没有动静,难不成他们还睡着?
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了一个缝,紫熙一只眼睛向外扫去,没人?难不成我喝醉之后把他们都打跑了?也好,倒省的尴尬了。
她嘻嘻一笑,目光自然下移,突然看到一只明亮的眼珠在与自己对视。
“啊!”她吓得魂儿都飞了,猛得往后退了几步,门也被完全拉开了。
竹澜坐在门口正直直地盯着她,显然,也被这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紫熙咽了咽喉咙,发现滕璇熠也坐在那里,两个人一左一右,靠在门框上正屏息凝神地看着自己。
“你……你们俩是不是有病啊!门神吗?想要吓死我啊!”
二人缓缓站起身,不知所措地看了对方一眼,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喘了几口大气,紫熙无奈道:“我就是喝多了而已,没事儿,放心。”
竹澜轻轻“嗯”了一声,道:“我去把醒酒汤热一热,喝了会舒服一点。”
紫熙道:“不用了,我不难受,那个……昨夜跟沁娆她们聊的太开心了,嗯……我没干什么丢脸的事情吧?”
滕璇熠道:“没。”
“呵……呵……那就好,那个什么……呃……我……我想再睡会儿。”
滕璇熠点点头,轻轻将门关上,紫熙捶了捶额头,心道:我这么紧张干嘛?不过去喝了个酒而已,怎么跟犯了天大的错一样呢!
正在她焦虑不安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救世主”的声音。
“咦?殿下,竹澜公子,那丫头还在睡吗?”
“嗯。”
“这都什么时辰了,我在旁边的院子里烧了两桶热水提了来,哦对了,殿下,我觉得还是应该在碧幽阁再搭个小厨房方便些,虽然秘渊说你们有办法解决,可是我每日都要过来给那丫头梳头,这做饭烧水的事情也就捎带脚都做了,您说呢?”
“好。”
昕若啊昕若,你真是我的福星啊!紫熙扯着嗓子大喊道:“我醒啦!你进来吧!”
须臾,昕若推开了门,见紫熙一袭单衣光脚站在地上,惊道:“你……快上床!不怕着凉吗?”
紫熙打了冷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穿外衫。
一个箭步蹿到床上,裹上被子,咝了半天气,紫熙道:“昕若,你搬回来好不好?”
内室的门还没关,这句话传到了外屋,一直没说话的秘渊皱起眉头看了看滕璇熠和竹澜,道:“你们把她怎么了?”
嗯?紫熙探出头,看到秘渊的身影忙道:“关门关门!”
昕若抬脚将门轻轻踢上,放下水桶,摸了摸水温,感觉还有些烫手,想着耽搁一会儿水也不会凉,这丫头有些奇怪,先问清楚也不迟。
“为什么要让我搬回来?莫不是被我服侍惯了,一些小事也不愿意亲力亲为了?”
昕若知道一定不是因为这个,十有八九是这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又不好直接戳破,于是便给了一个台阶让紫熙下。
“对啊!没你在好多事情都不方便,再说了,我一个女子,与两个男子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这……传出去多少有些不像话不是?”
听完紫熙的话,昕若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丫头向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而且他们三人共住碧幽阁这么久,也没见她觉得有什么不像话的。
昕若坐到床边,压低声音问道:
“可是他们两个让你觉得不自在了?你……不会是对竹澜也……”
一把捂住昕若的嘴,紫熙小声呵斥道:“别胡说!怎么可能!”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从始至终紫熙对竹澜都有些不同,虽然不是暧昧的感觉,但有些东西真的是说不出来。
昕若点点头,紫熙松开了手,这时昕若才发现这丫头的眼睛有些红肿。
静默片刻,昕若道:“好,我搬回来与你同住,省的我天天跑来跑去的,我还嫌累呢!”
“嘿嘿嘿……”紫熙终于展露欢颜。
可是在外屋,气氛便没有这般融洽了。
秘渊黑着一张脸,几乎是用质问的口吻说道:“你们两个到底把她怎么了?为什么会想要喊昕若回来?”
竹澜叹了口气,道:“她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是害怕回忆起以前的事……”
目光顿时柔和了下来,秘渊闭上了嘴,这是最让大家感觉头疼的事,紫熙表面上看起来直爽单纯,可她却是这群人里将心思藏得最深的一个,若不是到了承受不了的地步,她是万万不会让别人看出端倪来的。
凡世这三季,虽然大家都陪在她身边,可是她过得一点都不轻松,一份又一份的深情压得她几乎快要窒息,终于,她怯了……
“哎?你这个臭丫头,故意的吧?我衣服还没拿过来呢!都给我弄湿啦!”
“哎呦,救命啊……我错了错了错了,姑奶奶饶命啊!”
内室里的嬉笑打闹声响起,三个男子纷纷松了口气,昕若回来也好,至少在她苦闷的时候能有个人守在她身边,也不至于大晚上的跑到别处去讨酒喝。
拍了拍竹澜和滕璇熠的肩膀,秘渊笑道:“莫要以寻常女子的心路去琢磨她,你们该怎样就怎样,大不了就这样一辈子陪着她胡闹好了,难不成非要独自霸占她才甘心吗?两位公子,随心即可,何必自扰!”
秘渊的一番话算是说到了两个人的心坎儿里,内室的“鬼叫声”不断,但比任何时候都悦耳,滕璇熠和竹澜相视一笑:她,的确不是一般的女子,与其担心一些有的没的,倒不如还和从前一样,陪着,就好。
内室的门终于被打开,紫熙的脸上看不出一丁点儿忧虑,或许在宣泄了一番后,她的内心又有了储藏负面情绪的空间,又或者,她真的愿意试一试,勇敢面对一切未知。
“秘渊,对不住了,昕若要回碧幽阁陪我啦!你要是舍不得呢,不如也搬过来,反正那旁屋闲着,或者……你可以跟他们两个一起睡。”
昕若翻了个白眼儿,狠狠在紫熙腰上掐了一把,道:“闭嘴吧你!”
“咝……”三两步蹿到滕璇熠和竹澜的身后,紫熙踮起脚大喊道:“二对一,你想好了,秘渊未必能赢他俩!”
“哦?”秘渊笑了笑,道:“若是平时我可能真打不过,可若是替人出战,嗯……我未必会输哦。”
“啧啧啧……我终于知道昕若为什么敢这样对我了,原来是有人撑腰啊!”说着,紫熙左右开弓,用力地拍打了一下眼前的两个后脑勺:“瞧瞧瞧瞧,气势上就被碾压了!这以后我还有好日子过嘛?”
滕璇熠和竹澜同时侧过头,异口同声道:“你自己请人家回来的!”
紫熙被噎了个半死:“我……”
“殿下!”穆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起来有些急切。
滕璇熠打开门,道:“何事?”
匆匆忙忙跑到滕璇熠面前,穆衍一抱拳,道:“恒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