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倒戈

清澈见底的醴泉被一层晶莹剔透的蓝色光点覆盖,隐隐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儿。

数不清的凤族将士蜷缩在梵瑶宫外,奄奄一息。

望着眼前这凄惨的一幕,魆祭大脑一片空白,他缓缓坠下身来,单膝跪地,在收到凤孋的指令后自己第一时间排兵布阵,将灵禽境保护了起来,可为何不见有人来犯,凤将却一败涂地至此呢?

鬼车族的将士们纷涌而至,不加思索地奔赴向了重伤倒地的凤族将士,就下不久之前,凌檀峰一战彼此还是兵刃相见的对手,可此时,如同自己的亲兄亲弟命悬一线,鬼车将士不留余力的将自己的灵力输送于他们,可令人绝望的是,即便倾尽自身灵力,凤族将士的伤依旧毫无起色。

魆祭颤颤巍巍地转过头,望着那一池寒气汩汩的醴泉水,顿时就悟了,是玄英冰昙,冰昙之雪……真的是她……

“魆祭!”韫泽和青挚从天而降,狂奔而来:“这里发生了何事?”

魆祭缓缓起身,如木偶一般呆呆地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对冲到自己眼前的二人熟视无睹,他直勾勾地盯着那站在不远处的一袭金袍,头痛欲裂。

“不要……”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响彻云霄,魆祭木讷地回过头,只见凤族将士一个接一个的化出了真身,缓慢升向半空,红色的羽毛中迸发出了团团烈焰,须臾,伤口处出现了点点蓝光,眨眼间,火焰连同真身极速冰封,暴裂无痕。

鬼车将士们望着空中嚎啕大哭,天际那五彩的云霞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激起滚滚乌云,翻腾而上,末日的感觉,不过如此。

绝望之际,天空骤然明晃,万缕金光铺洒向梵瑶各处,醴泉水面上的蓝雪缓缓而融,黑色的云浪卷入闪闪金光,片刻,云霞重现,醴泉叮咚,剩下的凤族将士们纷纷恢复了神识,一脸茫然地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鬼车弟兄,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凤帝!”

韫泽和青挚跃到翜翀身边,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翜翀低着头,有气无力道:“卓璨……”

闻声,青挚赶忙朝着人群大声喊道:“凤孋在何处!”

这时,一个虚弱的女子声音传来:“凤孋去凡间找公主了……”

翜翀抬起头,看见卓璨的贴身侍女倒在宫门口,正艰难的爬起身,他松了口气,对青挚道:“立即带人去往凡间。”

青挚颔首道:“是!凤帝放心!”

翜翀推开青挚,示意他马上就走,又对韫泽道:“他们已无大碍,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罢,翜翀缓缓地走向了魆祭,眼神中却无一丝责怪之意。

魆祭面无表情,内心却翻江倒海:

他,终究是弃了绝翰,为救他人而弃……

走到魆祭面前,翜翀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膀:“灵旖!”

魆祭道:“我会以性命相护。”

翜翀摇摇头:“当日灵旖被冰昙所伤,唯绝翰可救之,今日我绝翰再现……”

魆祭大惊:“试探,今日是有人故意试探!”

翜翀点了点头:“拿我凤族众将的性命试探!于我而言,必输!”

魆祭沉默了,确实如此!

倘若凤帝的绝翰不在,那么凤族全将覆灭,倘若凤帝的绝翰还在,见死不救,就会失了灵禽境其它四族的心,最可怕的是,他以绝翰之力救了全族,便证明了灵旖身上也生有绝翰之翎,当日被玄英冰昙所伤,是其天命所归,逃过一劫。

凤帝继续说道:“方才绝翰离身时,并未有人趁虚而入将其劫走,魔族的冰昙只有一分之力,方才倾尽绝翰之能也不过曾经的七分,既然可对抗,就说明尚有二分冰昙之力存留在别处,即便灵旖能逃过这一次,那么下一次的花期……”

魆祭闭上眼睛,表情十分痛苦,他手指攥地咔咔作响:“纯空!”

翜翀道:“若真是她,恐怕也是被他人所蒙蔽利用,魆祭,你一定要找到她,不可一错再错了……”

转过头,望着那红玄相间,喜极而泣的一张张面孔,魆祭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微笑,少年时,自己与翜翀在并肩而战历经生死之后,也是这般勾肩搭背,尽展欢颜。处处真情,便是灵禽境最让人羡慕之所在,一片净土,差点儿因为自己变得面目全非,此时的魆祭后怕极了,他暗暗发誓,将竭尽所能还灵禽境一个安宁。

看了看抓在自己左肩的手,魆祭笑了笑,抬起右手也紧紧地抓住了凤帝的肩膀,道:“翜翀,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她!”

听见自己的名字,凤帝也笑了,他知道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给予承诺的,不是什么部下,而是昔日同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

拍了拍魆祭,翜翀道:“天族煞费苦心地想要得到那无念珠,无非是为了统一六界,唯其独尊。以往我灵禽境远离各界争端纷扰,只因不屑,而非惧怕。而现如今,我凤族将士无辜丧命,灵旖和紫熙又成了他们觊觎的目标,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再坐视不管。”

向后退了一步,魆祭俯身抱拳道:“属下明白!”

凡间,南丹国。

新继任的南丹王,独自背了心胸狭隘的骂名,三位亲弟无诏不得擅入御宫,哪怕是应为亡父守灵期间。

几日来,天空一直阴沉沉的,即便是白日里,屋里的烛火也是从未灭过。

碧幽阁屋门大敞,即使同时点了三个燎炉,也是难以抵挡寒气的侵袭。

滕璇熠和竹澜坐在燎炉旁下着棋,眼睛时不时地瞄向门口,只等台阶上那个紫色斗篷下的小手伸出来,晃晃酒坛,再扔到一旁,二人便轮替着将温好的新酒再送出去。

滕璇淳裹紧大氅,哆哆嗦嗦地偎在紫熙身边,一会儿跺跺脚,一会儿哈哈手。

将怀里的暖炉取出扔到滕璇淳身上,紫熙喝了一口温酒,道:“这么怕冷还不进去!”

滕璇淳一愣,赶忙将暖炉搂在怀里,笑嘻嘻地说道:“这不就不冷了嘛!”

紫熙斜过眼睛:“屋里那么多暖炉呢,你……”

滕璇淳歪嘴坏笑道:“那些又没有你的体温!不成!”

早已经习惯了这小子的没脸没皮,紫熙往旁边挪了挪,望着天空,眼神又变得空洞起来。

抬了抬屁股,滕璇淳又贴到了紫熙的身上,他伸出手在紫熙眼前晃了晃,道:“喂!这一天天跟丢了魂儿似的!想什么呐!”

啪!

一巴掌把滕璇淳的手打开,紫熙转过头瞪着滕璇淳狠狠道:“能不能别烦我!”

干脆利落,滕璇淳道:“不能!”

啪!

朝着他肩膀又是一记重打,紫熙怒骂道:“要不要脸!”

毫不犹豫,滕璇淳道:“不要!”

听着那一声声惨叫,滕璇熠和竹澜的嘴角不约而同地勾出了弧度。

郁郁寡欢这种病,怕是只有滕璇淳能治了。

忽然,屋内烛火一晃,竹澜夹着棋子的手停在了半空,眼皮一抬,锋芒毕现,他望着角落里的身影,冷声道:“有何贵干?”

滕璇熠眉间一紧,缓缓转过头,猛得拿起身旁的佩剑,道:“紫熙,过来!”

从台阶上站起身,拍打了一下斗篷上的土,紫熙拽着滕璇淳进了屋,眼睛边扫向角落边嘟嘟囔囔道:“之前不是谈拢了嘛……”

竹澜和滕璇熠向前一步,将紫熙和滕璇淳挡在了身后,神情甚是紧张。

濂时笑了笑,背着手走到几人面前,停顿了一下,俯首道:“公主莫怕,我是来保护你的。”

踮起脚,将下巴搭在了滕璇熠的肩膀上,紫熙道:“公主?保护?你没搞错吧!据我所知,本姑娘跟魔族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将佩剑抬得又高了些,滕璇熠冷声道:“你又想干什么?”

濂时叹了口气:“我若是想干什么,还会给你们质问的机会吗?事情有变,我是奉魔尊之命来保护她的!”

将滕璇熠和竹澜推开,紫熙探头道:“有什么变?发生了何事?”

濂时俯首道:“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只是,公主你一定要相信我!”

“哎哎哎!打住打住,别公主不公主的,魔老头,我知道我们打不过你,可也不是傻子!如果不说清楚,我……我可死给你看啊!”

濂时面露难色:“我是真的不清楚,不过,仿佛有人想玩鹬蚌相争渔人获利的把戏,还好尊主及时识破,才未酿成大祸。”

紫熙道:“你是说,我家和你家是那鹬蚌,有人从中搞鬼,差一点儿就两败俱伤,是这个意思吧?”

濂时忙点头:“没错!”

佩剑悬在半空有些微抖,滕璇熠慢慢放下手臂,沉默不语。

踱了几步,紫熙笑着摇了摇头:“那还真是幸运,不过……既然你们没打起来,对某些人来说,是不是意味着我家与你们魔族同流合污啦?这个罪名,大不大?”

竹澜倒吸一口寒气:“你的意思是?挑起事端的人本意不是让灵禽境与魔族对立,而是……”

紫熙眼前一亮:“灵禽境?是我家的名字吗?”

濂时看了看竹澜,又偷瞄了一眼滕璇淳,心道:这丫头居然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须臾,竹澜凝视着紫熙缓缓道:“是,我们家的名字,灵禽境。”

心头一点温热,紫熙目若星河:“灵禽境,应该到处都是绝美的大鸟吧?”

“额……那个……”濂时打断道:“咱们现在的处境不是很乐观,这个……家里的事可不可以稍后再说?”

紫熙仿佛没听见一样,沮丧道:“唉!看来我还真是一只鸟啊!”

竹澜道:“有什么不好吗?”

紫熙满脸委屈道:“那是不是我变回鸟以后就要吃虫子了?我看外面那些鸟都吃虫子的!”

噗!

滕璇淳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没事,你是怕自己太笨捉不到吗?到时候我给你做一个世间最精致的笼子,捉最肥的虫子喂你就好啦!”

滕璇熠和竹澜同时转过身,狠狠地瞪着滕璇淳,异口同声道:“闭嘴!”

紫熙做了一个干呕的表情,挪到濂时身边,拽住了他的衣袖:“魔老头,你家尊主派你来保护我,那有没有说凡事听我的安排啊?”

濂时想了想,虽然魔尊没这么说,可看他对这丫头的态度,那是当成准儿媳来疼的,既是如此,那大概是要听的吧……

“公主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微微眯起眼睛,笑得十分邪魅,紫熙手指着滕璇淳,道:“给我好好收拾他一顿!越毒辣越好!”

滕璇淳一惊:“啊?”

濂时一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