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樱和司马鹿鸣的回归,整个洛阳的百姓都走上了街道迎接。
以如此之势重返朝堂,司马煜就算整个人拦在宫门口也是拦不住的。
司马煜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让人给洛阳的儿童发鸡蛋,鸭蛋现在都被朝堂收购去孵鸭子,不太好买。
他才赚的那点钱,估计又被他给榨干了。
还有就是,他对他种的那些地更上心了一点。
敌人实在太凶猛,他也得在洛阳百姓面前露露脸。
而且,要是真如周复礼说的那样,他的这些瓜果如此好的话,他也算为大晋做了不小的贡献,至少不会被对方比下去得那么难看。
现在天气越来越炎热了,夏天以至。
走在皇宫的道路上,两边的篱笆上爬满了翠绿的藤条。
小路,篱笆,满布的绿色,整个皇宫和以前光秃秃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翠绿的皇宫,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在炎热的夏季都能感觉一丝丝凉意。
特别是给丝瓜藤搭的架子,丝瓜藤比黄瓜藤茂盛得多,说架子已经不合适了,应该是棚子。
丝瓜藤爬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绿色棚子,在皇宫随便一走都能遇到一两个这样的棚子。
那些小公公小宫娥就喜欢闲暇的时候,躲在棚子下面遮遮阴。
这种凉爽可不是假的,绿色的植物散发出来的气息自然能让空气清爽。
连至勤殿的那些大学宗,现在讲课都喜欢带着学生呆在外面的丝瓜棚子下面,屋内实在太闷了。
听说老皇帝每天也会在丝瓜藤下面呆不少时间。
现在,无论是黄瓜,丝瓜,还是西瓜都开始开花了,经常有蝴蝶和蜜蜂飞进皇宫,在这些花儿上翩翩起舞。
老皇帝现在一点也不可惜他那些花花草草了,他现在就喜欢看这样的生机茂盛,似乎连他都年轻了一点。
周复礼看着皇宫一片绿色也特别满意,他也算走到哪里就将哪里变成农场的合格农业大学的学生了。
整个皇宫,现在正是一个绿色有机的农场。
“现在天气热了,如果长时间没下雨的话,注意灌溉,灌溉的时间也得注意,不然会烧根……”
“还有别让人驱赶这些蝴蝶和蜜蜂,没有它们,我们的瓜果就只会开花,不会结果。”
今天是周复礼的课,带着一群学生悠闲的走在绿荫小道之中。
这个绿荫小道,头上全是丝瓜藤,特别的有特色,当初司马荷华那小胖子不知道怎么灵光一现,就搭出了这个小道,现在他每天都要拉着人来炫耀一番。
莫司南,宇宁朗,宋辞和卫褚也在。
他们现在已经出仕了,但周复礼的课他们还是会来上。
莫司南被分去了工部,宇宁朗被分去洛阳县衙,宋辞和卫褚就更简单了,他们在皇宫禁卫中当了个小头目,铠甲都没有脱就跑来上课。
派给这些功勋子弟的官吧,其实都是为了让他们向上爬的阶梯,事儿少,功劳多。
也不可能将他们调去外地,啥都不懂,要是出了漏子就搞笑了,放在眼皮子底下,要是出了点什么问题,还能帮着兜回来。
“太傅,丝瓜真的能长到手臂那么粗,手臂那么长?”司马荷华看着一朵小黄花下面的瓜蒂。
周复礼点点头,他的这种丝瓜品种,属于那种特别直,特别长的那种。
“丝瓜适合种在院子里面,房屋周围,如果以后推广,倒是可以让百姓如此。”周复礼说了一句,丝瓜本就是一种特别方便的蔬菜。
一群学生都笑眯了,这丝瓜不错。
周复礼又带着人去看了看他们的西瓜,现在西瓜藤都顺着一个方向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爬满了一地。
这些学生到现在都还有些不相信西瓜能长到脸盆那么大,因为现在结出来的西瓜不过小石子大小。
除了皇宫里面井井有条,周复礼的虾塘和鱼塘也弄得风生水起。
虾苗和鱼苗早已经育出来了,分到了不同的池子里面。
现在天气热了,最应该注意的就是池塘缺氧的问题。
周复礼说道:“下午我要去一趟别院,今天让匠作司帮我打造的供氧机应该到了,一起去看看吧。”
一群学生点点头,他们也经常跟着周复礼去池塘晃悠,说实话看得他们心惊胆战的,因为每个池塘里面养太多了,肉眼都能看到那一堆一堆的鱼虾。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养得这么密的,特别是其中一个学生家里以前就开过塘养过鱼,经常危言耸听的给其他学生说,这样死能死一鱼塘。
周复礼带着学生出洛阳,现在都成了一道风景了。
开始的时候,洛阳百姓还觉得这些纨绔子弟不过一时兴起,谁也没有想到居然能坚持这么久。
“小圣人这又是带着他们去做那什么实地学习了?”
“一群纨绔子弟能学到什么,苦了小圣人这么大太阳还得带上他们。”
这些纨绔子弟以前的名声实在不堪,也难怪没有人愿意认可他们。
当即有些学生脸都黑了,他们这是太久没有出来走走,怕是忘记了他们是谁。
周复礼看了过去,“你们现在本来就没有做出什么成果,也难怪他们会这么说,你们能堵得了一两个人的嘴,还能堵得住整个洛阳人的嘴?”
一群学生气呼呼。
周复礼心中一笑,“秋天不是要到了吗?让整个洛阳好好看看结果吧。”
周复礼他们一行人来到别院的时候,小板凳他们正在院中间的那颗老榆树下面躲太阳。
小板凳他们最近担心啊,因为他们的鸭子被临近的几个村子借去捉蝗虫了,生怕别人照顾不好他们的鸭子,现在他们这里就只剩下几十只大白鹅要照顾了。
大白鹅有时候会啄人,赶得一群孩子叫得唧唧的,不过这些孩子从小和这些鹅一起长大,也不是特别怕它们。
现在周复礼的那些鸭子算是出名了,因为个头长得实在是太大了,这样健壮的鸭子他们还真没有见过,不知道惊讶了多少人。
不仅周围村子,连洛阳城里面的人都专门跑来围观。
“鸭子能长这么大个?”
“这到底是怎么养的?”
一群孩子听别人夸他们鸭子养得好,眉毛都笑弯了,还假吧意思的谦虚一下,“都是它们吃蝗虫长大的啦,小圣人说蝗虫喂鸭子特别好。”
看到鸭子疯狂的在地里面捉蝗虫,周围村子的人羡慕惨了,因为他们发现这个村子的那些庄稼,虽然也被蝗虫祸害了一些,但明显比他们的庄稼情况好太多了。
怎么看这村子也不像在经历大灾年的样子,明明就是临村而已。
所以才有了借鸭子的事情。
小板凳他们做不了主,就告诉张叔和林大娘,张叔和林大娘又告知周复礼。
周复礼得到消息的时候当即就答应了。
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用嘴巴去说服这些百姓养鸭困难重重,还不如让他们亲眼看看效果。
周复礼看向这些学生,还在因为刚才洛阳百姓的评论生闷气。
想了想,道,“宇宁朗,你现在在洛阳县衙任职?”
宇宁朗一愣,答道,“是,任洛阳县知事。”
周复礼不置可否,“想不想提升快一点,想不想让洛阳百姓瞧瞧你有多出息。”
宇宁朗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提升快一点?让洛阳百姓瞧瞧他多出息?
他想啊。
“可不通过熬时间,就得有朝堂认可的功劳才行。”
他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新官,去哪里捞功劳去。
周复礼心中一笑,“知道我那群鸭子被临村借去了吧?这样也不是个事,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好好安排那些鸭子,说不得还会因为争抢发生口角,何不如你带上你们县衙的人手,去帮着调度安排。”
虽然说是调度安排,其实就是带着一群鸭子去帮各村捉蝗虫。
现在正是蝗虫猖狂的时候,宇宁朗这个时候带着鸭子去灭蝗,绝对是大功劳,而且这里离洛阳近,名声传得飞快。
“而且我还能将小板凳他们借给你,帮助你们管理好那些鸭子。”
连不会养鸭子这一点都给解决了。
宇宁朗心都哆嗦一下,他怎么就没有想到,现在全面治蝗就是大晋最重要的事情,只要沾上点边都是大功劳。
他天天看着这群鸭子捉蝗虫有多凶猛,居然没有想着主动带它们去各村灭蝗。
他现在是洛阳县知事,他有这个职则啊。
宇宁朗脑袋点得跟小鸡一样,兴奋得脸都红了,他觉得他离升官不远了。
洛阳那些百姓不是小瞧他嘛,他现在就做给他们看。
然后跑去和小板凳他们讨论养鸭子的心得了。
一个太尉府的少爷,居然和一群乡下孩子聊得起劲,也挺有意思。
这可羡慕死了莫司南,宋辞还有卫褚了。
宇宁朗这就有功劳捡了?
眼巴巴地看向周复礼。
周复礼心道,一个工部官员,另外两个是禁卫,还能让你们去赶鸭子?名不正言不顺啊,也不怕别人将你们当奇葩。
小板凳他们估计得跟着宇宁朗跑一段时间了,周复礼让宇宁朗照顾好这群孩子。
小板凳他们倒是挺高兴,“我们的鸭鸭我们要自己照顾。”
“就是,他们不会养,要是养瘦了怎么办。”
这功劳其实也没有那么好拿,在各村之间跑其实挺累,至少不会像洛阳城生活那么安逸,当是锻炼吧。
周复礼他们休息了一会儿,匠作司的人也到了。
这次来的人可不少,因为工程颇大,当初这事儿还拿到老皇帝那过目过的。
周复礼准备让匠作司的人给他安装“供氧机”。
这个“供氧机”哪怕是匠作司那些能工巧匠,也研究了好久才弄出来。
周复礼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还是春天,现在都夏天了。
还好来得急。
所谓“供氧机”,就是通过管道给水池供氧。
而动力,周复礼准备借助旁边的河流。
毕竟如果使用人力,太麻烦了,而且要是晚上下暴雨,人力也排不上用场。
这条洛河就在旁边,天然的优渥条件,周复礼当然要利用起来。
周复礼想到的是用水磨坊,其实光是水车也行,但是他现在鱼塘多了,需要的饲料也多,光靠小板凳他们一天推着那个石磨来磨,根本不够。
所以,水磨坊既能给管道提供动力供氧,又能推动石磨转动磨蝗虫粉,一举两得。
在古代,水磨坊的使用还挺普遍的,其原理就是将水流流动的动力,通过其他装置转变成其他动力。
河水川流不息,几乎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动力,让石磨三百六十五天转个不停都行。
给供氧的水管提供动力,就需要一个密闭的风箱了,叶片转动不断的向管道吹气,空气通过管道进入池底,达到供氧的效果。
周复礼在张家界曾经看到过保存完善的水磨坊,那种古朴的工艺简直震撼人心。
那是美和艺术的结合,是古代智慧的完美体现。
现在匠作司将所有东西都打造出来了,就差安装。
管道是使用的陶管,埋管道的沟壑还得请村里的村民帮着挖,正好给他们说说,小板凳他们被县衙征用的事情。
县衙征人肯定也不能白征,得给工钱,小小年纪居然都开始给家里挣钱了,了不起。
一群人来到河边,风风火火的干了起来,挖沟的挖沟,安装的安装。
一个水磨坊大概能供给三到四个池子,得安装好几个才行。
光是安装第一个就直接弄到了傍晚,匠作司的人也没打算回去,今天就住在村里面了。
周复礼那些学生,看得有趣,居然也不走。
周复礼摇了摇头,还真将他这里当成游山玩水之地了。
让张叔和林大娘回去收拾收拾,就住他院子吧。
第一个水磨坊安装好后,连匠作司的人都围在那里看。
“转了转了。”有人吼道。
周复礼也走过去观看。
河里的水车在河水的推动下均匀的转动了起来,然后带动连杆,推动岸上的石磨和风箱转了起来。
漂亮的水车,哗啦啦的水花。
神秘,神奇。
看得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连匠作司的人都赞赞称奇。
一群村民更是惊讶得无以复加,好了不起的东西。
的确了不起,它代表的可是伟大的智慧。
一群孩子也好奇得咬手手,“这个磨磨自己在转。”
“我们以后磨蝗虫都不用推磨了?”
“好像是也,将蝗虫放里面,自己就能磨出来。”
磨子有两个,一个用来磨蝗虫,一个用来磨麦子。
周复礼说道,“以后村里需要磨麦子,可以直接来这里。”
这个水磨坊,正好也方便了这里的村民。
当然石磨不分昼夜的空转肯定是不好的,在连杆的地方有个装置,只要卸掉,力就不会传到石磨上了。
这时一个孩子发出“咦”的一声,“我们的鱼池里面怎么冒泡泡了?”
“真的也,越来越多泡泡了。”
周复礼一笑,供氧机也起作用了。
有了这些东西,也不怕鱼虾养不活。
热闹的河边,水声,虫鸣,孩子们的笑声,组成了一片。
现在这些孩子特别喜欢看水车将白花花的水卷到空中然后洒下的样子。
所有人离开后,周复礼还给他的学生们上了上课。
别小看这水磨坊,在没有工业基础的古代,这东西甚至能改变一个时代,改变人们的生活习惯。
周复礼稍微给这些学生讲了讲原理,一群学生听得懵懵懂懂的,但至少有个大致概念,以后不会看到这东西完全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继续安装水磨坊。
而昨天安装好那个,小板凳端着个盆子,一个劲往里面撒晒干的蝗虫。
然后笑眯眯的回过头,露出一口小白牙,“真的也,真的能磨成蝗虫粉,比我们自己推还磨得快。”
估计这石磨能供他们玩好长一段时间。
旁边的石磨也有村民在磨麦子了,眼中满是惊讶,“实在太方便了。”
有了这东西,他们村子以后得多方便。
磨麦子可是个力气活,得花费他们不少时间,但现在,他们只需要将麦子挑来这里,想磨多少磨多少。
河水川流不息,水车安静的转动,如同经久不变的岁月。
村民们现在也喜欢没事就来河岸边上走一走,看着河里的水车,感受着这份安详和宁静。
周复礼也正好让这些村民帮着他看着点他的水磨坊。
石磨他们能随便用,得了这么大好处,看顾一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周复礼送走了匠作司的人。
忙活了这么几天,也十分满意。
周复礼看着剩下的学生,这些以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居然能在乡下地方坚持下来,让周复礼倒是有些另眼相看。
周复礼最近没什么事情,无论是皇宫的农场还是别院那边的鱼虾都进入了正轨。
宇宁朗也带着小板凳他们,成天赶着鸭子各个村子跑。
现在,这事儿也渐渐在洛阳城传开了,倒是惊讶住了不少人,特别是各村的蝗虫那是肉眼可见的的在减少。
上千只又大又肥的鸭子,摇摇摆摆的走过一地,完全就是吃光杀光捉光,大大小小的蝗虫一个不留。
洛阳县周围的十几个村子,现在天天盼着宇宁朗带着鸭子去他们村子。
不得不说蝗虫的确厉害,哪怕一时间被扫荡光了,要不了多久又会飞来一些。
宇宁朗就带着鸭子来回扫荡,颇有一番将军上战场,大杀四方的气势,杀得对方溃不成军。
虽然蝗虫一直从其他地方飞过来,但洛阳周围这几十个村子的庄稼还是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这事儿也直接传到了朝堂之上,让所有人都看到了群鸭灭蝗的可行性。
“要是其他地方也能如此该多好,说不定今年的灾情都能大大减少。”
“谁说不是,洛阳城外这些村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就在眼皮子底下的事情,倒是没有半点夸大,我这几天还专门去周围村子转了转,不少庄稼都抢救了回来。”
“其实,各地传来的消息也算不错,现在朝堂孵化的那些鸭子已经下放到百姓家里了,听说已经开始吃蝗虫了。”
“只是光靠朝堂还是不行,还是得百姓自发养鸭,形成规模才能真正解决蝗虫的问题。”
“等百姓看到效果,自然会如此。”
当初的计划就是这样。
“听说洛阳城外的村子,现在都有自己养鸭的意思了。”
无论如何,都在朝好的方面发展,其实这次的政令已经算是进行得特别快的了。
“现任洛阳县知事是太尉府的宇宁朗吧,今年才入的仕,听说就是他带着县衙的人手,天天各个村子来回跑,如此少年有为,我们整个大晋也找不出来几个。”
太尉:“……”
比起莫司南,宇宁朗在太尉府的处境其实更加艰难。
至少大司空莫建还是认莫司南这个儿子的,想着让他一身富贵平安的渡过,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个好父亲。
但宇宁朗的情况完全不同。
太尉宇镇下朝回到府中,来回踱步,深思了半响,唤来管家,“将宁朗和宁干都叫来。”
宇宁朗最近天天在各个村子跑,好不容易能回家休息一趟,听到他爹召唤,也顾不得疲惫,赶了过来。
想了想他最近干的事情,说不得他爹还要夸他一下,精神就更好了一点。
同时来的还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宇宁干。
太尉宇镇琢磨了半响,说道,“宁朗,听说你最近在帮着推广灭蝗的事情,做得不错。”
宇宁朗一愣,眼睛都有些红,他爹居然夸他了。
以前,无论做任何事情,他甚至都得不到一个眼神,就如同他就是太尉府可有可无的存在,连看都不看一眼那才是可悲。
那些同窗犯了错,被家里责备时愤愤不平,但有谁知道,他有多羡慕,哪怕是被责备一下也好啊。
“爹……”
宇宁朗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爹终于看到他了。
去村里灭蝗比想象中还要幸苦,每天日晒雨淋并非虚言,有时候鸭子赶在半路上就突下大雨,他们为了保证鸭子不走丢,还是得冒着雨将鸭子赶去下一个村子才行。
这些他都坚持下来了,这一刻他觉得值得。
这时候,宇镇继续道,“宁朗,你弟弟比你先入仕一年,但迟迟没有迁升。”
宇宁朗一愣,什么意思?宇宁干没有迁升不过时间没熬够而已,作为太尉府嫡系,时间一到自然平步青云。
“所以我希望将洛阳城外灭蝗的事情先交给你弟弟,你要知道,太尉府以后需要你弟弟继承,他比你更需要让别人看到……”
轰!
宇宁朗的心像是被什么撕裂了一样。
他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宇宁干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继承太尉府的爵位,这还不够吗?
现在居然连他辛辛苦苦得来的功劳也要让给他。
宇宁朗如同游魂野鬼一样走出去,太尉府的事情一向由他爹做决定,他如何挣扎也不可能改变结果。
第二天,是周复礼的课。
周复礼看着低着头一言不发,如同失了魂的宇宁朗,“你不该是在洛阳城外,带着那群鸭子灭蝗?”
其他学生也开始说道,他们今天一来就发现了宇宁朗不对劲,“宇宁朗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以前就他和小世子话最多。”
是啊,宇宁朗以前在他们面前特别开朗,笑得特别好看,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忧虑的事情一样,可今天……
“太傅,为什么我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别人的认可?”宇宁朗喃喃自语,似乎在说给他自己听。
估计他现在都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我爹就那么让宇宁干接手洛阳城外灭蝗的事情,他明明知道我比宇宁干更需要这份功劳。”
“他甚至都没有问过一句,我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他甚至都没有想过,就这么交给宇宁干,我怎么和这些天和我一起奔走的人交代……”
那个每天都在微笑的宇宁朗哭了。
周围一片安静。
因为他们之中有很多和宇宁朗一样处境的人,包括司马煜。
司马煜不努力吗?不,他每天上朝听政,从来没有耽搁哪怕一天。
但没有人会看到这些,只会将他身上的弱点无限放大。
周复礼也在沉默。
他无法改变什么,但至少现在他可以为自己的学生做点什么。
周复礼突然开口道,“太尉和我打过招呼了么?”
宇宁朗一愣,抬起了头。
周复礼说道,“那些鸭子是我太傅府养的,赶鸭子的人是我太傅府的人,太尉要换人却不跟我太傅府招呼一声,于礼不符。”
于……于礼不符?
宇宁朗突然眼睛都亮了,对啊,他的老师可是小圣人,从来只遵礼仪讲道理,什么人情关系权势在他面前都是狗屁,别说太尉府,陛下在他面前要是没有理都得被训得跟孙子一样。
要是小圣人不开口,他爹还能抢了那些些鸭子抢了小板凳他们给宇宁干不成?
宇宁朗眨巴了一下眼睛,他爹这次好像要踢钉子上了,这大晋朝堂谁都得给他爹几分面子,但唯有一人,他爹想要讨面子脸还不够大。
……
宇宁干要接手宇宁朗手上的这些事情,怎么也得花些时间。
这一天宇宁干就心情愉悦的去洛阳县衙了。
洛阳县令是不怎么高兴的,作为洛阳县令,只要宇宁朗将事情办好,这功劳也得算他一份不是,毕竟宇宁朗是他洛阳县知事,还支了县衙不少人一起去办事。
但现在好了,突然上面一句话,这么好的差事就得交出去了,宇宁干属于工部,可不是他洛阳县衙的,差事办得再好也和他无关。
宇宁干今天就是来做任务交接的,将这差事转交到工部,由他负责。
洛阳县令也没办法,将文书交了出去。
宇宁干看了看,说道,“将那些鸭子一并交给我,听说还有一群特别擅长赶鸭子的孩子,也交给我吧。”
洛阳县令发出十分惊奇的声音,“咦?宇大人难道不知道,那群鸭子和那些孩子都不是县衙的,不过是由县衙雇用而已,现在文书都交给大人了,大人该不会让我帮你去雇用吧?”
怎么听声音都有些拿捏,意思很明显,你工部的差事,现在让我一个县衙去给你雇鸭雇人?
那这差事算工部还是算县衙的?他们县衙虽小,但也是天子脚下的洛阳县衙,史吏调度都得有文书才行,哪有一天到晚去帮别人干事的道理。
宇宁干皱了皱眉,他兴高采烈的来接手,倒是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现在鸭子和人手都没有,他如何灭蝗?
洛阳县令也不好得罪太尉府,说道,“那些鸭子和人都是小圣人府上的,不妨去拜访一下。”
宇宁干离开县衙之后,还真跑去太傅府了,只是吃了个闭门羹。
他的身份还没有达到周复礼必须见的程度,加上周复礼也故意不见他。
这样几天后,他有些着急了,不得不将事情告诉他爹。
宇镇心道,如此简单的事情,居然这么几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想了想说道,“明天就是大朝会,周复礼明天也会上朝,到时候我说上一二即可。”
第二日,大朝会上,无非还是以灭蝗为主。
进行到一半,宇镇正准备出列,没想到周复礼先开口了。
这几天,周复礼以为给对方吃了闭门羹,对方就会将差事还给宇宁朗。
毕竟怎么说宇宁朗都是太尉的儿子,这么好的差事既然换不了人,那么就还给原主吧,反正他太尉府也不吃亏。
但周复礼没有想到的是,太尉宁可将事情捏手上,也不还给宇宁朗。
周复礼出列,“陛下,臣有本奏,臣参洛阳县衙灭蝗不力,故意懈怠时机,罪不可赦。”
周复礼还真没有乱说,如今灭蝗停了下来,蝗虫又回来了,各村都急死了,都跑到他这里来借鸭子。
龙椅上司马煜也拍了一下椅子,“好大的胆子,如今我大晋全面灭蝗,居然有人敢耽误时机。”
一般的县令是没资格上朝的,但洛阳县令不一样,洛阳属于都城,这洛阳县令的品级自然高三品,足够上朝。
洛阳县令身体一震,他居然被参了,而且还是被小圣人参了,陛下还难得的在朝上发怒了,以往天大的事情,陛下都不啃声。
要是真被落实,他这官估计也做到头了。
赶紧颤巍巍的出列,“陛下冤枉,小圣人明鉴,洛阳城外灭蝗一事,已经移交给工部,有文书作证,至于为何会懈怠,臣也不知。”
都不是他负责的事情,他怎么知道。
宇镇:“……”
怎么回事?小圣人一向不管朝政,怎么会突然站出来参了一本。
还有陛下,以前从来也不吭声的。
司马煜心道,宇宁朗因为丢了差事多伤心啊,好歹宇宁朗也是他的陪读,他们还私底下开串串铺子,他得帮着说一句。
司马煜说道,“原来是工部出了差错,不知道是谁负责此事。”
工部尚书还真知道此事,当初太尉给他说了一声,洛阳城外灭蝗的事情移交到工部了,还让他多关照关照他那二儿子。
工部尚书看向宇镇,心道,怎么回事?那么简单捞功劳的事情,怎么办成这样了?
宇镇:“……”
是啊,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要是他儿子提前告诉他几天,鸭子没借着,灭蝗停下来了,他也能早想办法兜着。
现在直接捅朝堂上来了,没见过这么坑爹的。
宇镇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文书的确已经移交到工部,由工部外侍郎宇宁干负责,不过据臣所知,之所以懈怠,是因为……”
宇镇突然停了下来,将这事推给小圣人,说没在小圣人那借到鸭子?
这理由站不住脚,现在可是小圣人在参这事,也就是说小圣人可能都不知道宇宁干去他那借鸭子了,这个可能很大,小圣人这几天都没在洛阳。
也就是说很可能就是他儿子因为嫌麻烦,根本就没有去小圣人郊外的那处别院找他。
要说小圣人不肯借鸭子灭蝗,他都不信,这群鸭灭蝗都是小圣人提出来的。
绕来绕去,这错还是得在他儿子身上。
而且本来只是懈怠了几天,最多受些惩罚就行,但一但往小圣人身上推,中书省的那些丞相和几位辅政就会参与进来,到时候事情往什么地方发展就难以预料了。
这时,龙骑上的司马煜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宇镇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打碎了牙齿也得往嘴里吞,这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说道,“是工部外侍郎宇宁干耽误了几天时间,按律当罚。”
强调了一下仅几天。
事情有了结论,也就没有什么值得讨论的了。
由律部公布了结果,“罚工部外侍郎宇宁干一年薪俸,一年内不得有任何晋升。”
“洛阳外灭蝗事宜发还原处,由洛阳县知事宇宁朗负责。”
百官看向宇镇的表情就格外的诡异了。
太尉这是闹的哪一出?
不过这样的事情对于朝堂上的人来说都是小事,还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周复礼看了一眼龙椅上的司马煜,他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点脑子,才能帮宇宁朗讨回他的差事,这差事说起来还是他交给宇宁朗的,太尉说都不说一声就换了人,也太目中无人了。
没想到这司马煜一唱一和的,居然就将事情搅合成功了。
周复礼看向司马煜的时候,司马煜还在向他眨眼睛。
司马煜心道,看到没有,只要我们两个合作,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宇镇回到家后,宇宁干还舔着脸来问,“爹,鸭子借到了么?”
宇镇黑着个脸,“你去借鸭子的时候到郊外别院找小圣人说清楚了么?”
“爹你不是说反正小圣人要上大朝会,总能见着,我还花费那功夫跑一趟干嘛?”
结果可想而知,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一句一句“蠢货”将整个太尉府都差点震翻了。
还真没冤枉他,就是因为这个蠢货太懒惹出来的事。
然后将宇宁朗也叫了来,那文书还得他交给宇宁朗。
但也没什么好脸色,今天他在朝堂上可是丢了好大的脸,下朝的时候都是用袖子捂着脸逃跑的,生怕有人前来问上一句,他这是在倒腾啥,府里那点肮脏事情还倒腾到朝堂上来了。
别以为那些老官儿猜不出来什么,那些老狐狸精着嘞。
但毕竟坑爹的不是宇宁朗,他也不好将脾气发别人身上。
宇宁朗接过文书,心里那个高兴,兜兜转转居然又回到他这里来了。
赶紧就跑出去,准备带着人重新热火朝天的进行他的灭蝗大业了。
宇镇看着跑出去的他这个从来没有关心过的大儿子,”要是宁干有一点这股勤奋劲儿,也不至于今天……”
……
今天的事情,司马煜见到宇宁朗肯定要绘声绘色的说上一番的。
做了好事不留名,他怎么能拉拢对方。
果然,宇宁朗看司马煜的眼神都变化了。
当然看周复礼的眼色更是不同,这差事本来就是周复礼交给他的,他差点失去了,现在又是周复礼给他找回来的。
司马煜拉拢了宇宁朗,也算是一个小成就吧,够他高兴一下下。
不过,不高兴的事情更多。
司马鹿鸣正式站上朝堂了,还以王爷的名义站在了第一排,每天都得看着,不是一点点刺眼睛。
特别是朝堂上那些官员聊得笑脸颜开,将司马煜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龙椅上。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司马煜又让周复礼早出晚归的进出皇宫了。
反正就是不让周复礼和司马鹿鸣见面说话。
每次大朝会,看到司马鹿鸣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周复礼,他心情就特别爽,啧啧,你再得瑟你也只能看着。
伤心的是,每□□堂上都充满赞美司马鹿鸣之言,每天只能看着对手被夸到了天上去了,而他还是那个没啥人理会的“孤儿”。
特别是秋天到来后,巴南郡估计是大晋除了洛阳受灾最小的消息传来后,朝堂上基本全成了对司马鹿鸣的夸赞之言。
不过司马煜也没有泄气,因为他的“春天”也到了。
“洪公公,明天大朝会,将我那脸盆大的西瓜多装几个,盖好了,等着我一声令下,你就端上来。”
“还有那水灵灵的黄瓜,装他几盘。”
“那手臂长的丝瓜也提它几篓子。”
“那两指粗的麦穗也铺几筐子。”
“土豆要连藤儿一起,一藤儿几十个大土豆别落下一个。”
“叫莫司南他们也穿戴整齐了,我明天宣他们上殿显摆显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