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进衙门内。
今日的气氛与当初她初来时大有不同,但凡所见之人,态度极为端正,看起来甚是有礼,那些她曾见过一两面的,此刻都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低头忙碌。
进门不久,就有一名中年男子迎上前来,恭敬行礼道,“楚大人。”
谢遥背站于二人,打量着四周,听到说话声,侧过头来。
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深色衣袍,头戴巾冒,看着像是个拿笔杆的。
谢遥身子半掩在柱后,定定的看着那人,目光渐渐凝住。
他并未注意到谢遥,问道,“楚大人,今日还审吗?”
楚昭道,“审,去大牢。”
楚昭刚刚进门之时,就曾叮嘱过进县衙之后,她随便走动,他并未理会谢遥,带着人往大牢方向走去。
谢遥想要跟上,又怕被他认出来,想了想,干脆从怀里将平日擦汗用的帕子蒙了面,这才跟了上去。
她落后几步,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他似乎有所察觉,回过头来,目光与谢遥对上。
谢遥不慌不忙,朝他眯眼一笑。
“这位姑娘,难道就是传言中郭老帮主的弟子”
“正是我。”她略微压低了声音。
楚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脸上的东西,挑眉疑惑,却并未出言询问。
三人到了大牢门口,牢头好像等候多时了,见到三人,迎上前引路。
牢内的视线有些昏暗,散发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
很快,便有人将刘汝龙押了上来。
人刚一押上来,谢遥差点没敢认他,不到两天的时间,刘汝龙身上竟没有一处好皮,身上各类刑具留下的伤十分的明显,腊脸浊目,看起来苍老了十几岁的模样,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楚昭坐在简陋的桌旁,一只手撑在脑袋,另一只手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轻而缓,一下一下,却莫名的让人将心提起来。
谢遥看着他白色的衣袖在那张乌黑的桌子上放着,神色忍不住一凝,想着今日他穿这身衣裳,跟这个大牢有点不适宜。
谢遥便站到了他身旁。
牢头殷勤的递上来水,楚昭看了一眼,看那样子并不打算喝。
他语气淡然,说道,“开始吧。”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刘汝龙被人绑到了刑架上,牢头摩拳擦掌的撸起袖子,呸了一口口水在手心,活动着筋骨,随即拿起一旁泡在水里的长鞭,二话不说,啪的一鞭子甩在刘汝龙身上。
刑架上的人闷声不叫,却承受不住的漏了几声。
没有人说话,牢头一鞭两鞭,每一鞭都极其卖力挥下。
啪!
啪!
……
令人心惊胆颤的。
他终于承受不住,痛苦不已的吼道,“楚昭,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这样折磨人算什么本事!”
楚昭不应,目光落在无人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子。
“你这样屈打成招,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啪!
“有种你杀了我!杀了我!我死后,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谢遥目光微闪,心头有些不快。
她并不是没听过犯人谩骂,甚至于还有比这更难听的她都听过,只是今日听到刘汝龙的这些话是对着楚昭说的,有些控制不住。
骂她什么可以,骂楚昭却不行!
他停下敲打的动作,转目看去,整个过程中,眼底一直有着几分淡漠。
谢遥知道他一旦认真起来,便是这样的神情,让人根本窥探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想死”他站起身来,走到中央,接过牢头手里的那根长鞭,勾唇一笑,“也不是不可以,画押就成。”
“休想!你没有证据,便想屈打成招,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他将长鞭放到了一旁,走了两步,看了一眼火盆,里面烙铁烧的通红。
“证据”楚昭拿起烧得发红的烙铁,“证据不就是你藏起来的那本真账本。”
“什么账本……你……啊!”他语气逐渐变调,很快,嘶哑痛楚的叫出声来。
通红的烙铁烙在他胸前,空气里飘来一阵肉味与衣料焦味,令人有些作呕。
刘汝龙霎时就白了脸,冷汗直流。
楚昭笑了笑,道,“你以为我想从你嘴里套出什么证据吗?”
“这两天对你上的这些刑罚,只不过是为了公报私仇而已。”
刘汝龙恨恨的瞪着他,双目通红。
“当初你截生辰纲,又在背后搞了这么多小动作,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会任由你狗仗人势欺到我头上来”
“账本……老实说了吧,我不需要账本,我今日就是要把你打死在这里,然后找个人模仿你的字体签字画押,口供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然后对外宣称,你畏罪自杀,你说,这个主意怎么样?”
“你这是在枉顾当朝律法!”
楚昭嗤笑一声,“你居然在跟我说律法,新鲜……我的人在河上截到了漕帮的船,船上面是什么,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楚昭丢了烙铁,转身背对着他,语气冷然,“你的妻儿,现在就在漕帮总堂,你在这里这么硬气,可你身后的人知道吗?他知道你这么硬气吗?你猜,你身后的主子,会不会抓了你的妻儿,以此来威胁你,你觉得,你死之后,他们又能不能活命”
他浑身是伤,“你想怎么样?”
“画押,我保他们平安。”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现在只能相信我。”
牢内安静了一会。
楚昭挥了挥手,身旁的人皆不明所以,谢遥却会意了,说道,“去拿笔墨。”
很快就有人取了笔墨回来,楚昭重新坐下,抬了抬眼皮,“刘师爷。”
刘师爷揖手站了出来。
刘师爷……
谢遥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是,谁的人
谢遥没有再听刘汝龙的证词,退了出去,她走了一会,寻到县衙内的人,一打听。
“刘师爷刘师爷全名刘万香,是个读书人,文采不错,县太爷比较倚重他。”
“他来县衙多久了?家里还有什么人”
“三年了,大家对他挺恭敬的,家里……他父母死得早,家中只有一个未出阁的妹妹,其他的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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