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在防火这一点上,做得还是相当好的,警觉性很高,在集市这种房屋拥挤杂物多,人员又密集的地方,会隔一段就放置一个大水缸,里面蓄满水,以备不时之需。
那种大水缸有近一人高,淹死一个人是绰绰有余的。但是淹死那么多人,就不现实了。
成朔想了想:“这些人的身份,可以确定吗?”
理论上来说,在火灾现场失踪的人,就等于凶手。
如果人数对得上的话,理论上受害者就是失踪者。
如果人数对不上的话,多了,或者少了。
少了,那么可能还有遇难者在没有被救出来,可能这个遇难者还有生还希望。或者也有正巧在昨夜出去的,大家不知道。再或者,其中某一个,就是凶手,他在放完火之后,跑了。
若是多了,就要全程寻找失踪者。
白越叹一口气:“确定不了。”
你懂的,尸体烧焦得太厉害,面目特征都没了,皮肤也严重烧毁。因为被烧焦蜷缩起来,身高都不好特别精准地测量。
而且也没有办法检测dna啊,所以怎么办呢,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最多只能进一步解剖,分出男女,再通过牙齿磨损分辨大概年龄。如果有特别受过伤的,比如胳膊腿骨折过,还可以再进一步区分,再细致就难了。
成朔也叹一口气,是的,我明白。难为你了。
后世的法医,有很多器材可以辅助,让一个后世的法医两手空空当仵作,也是不容易。
“尽力吧。”成朔道:“如果这些受害者是溺亡的,却要被放在火场烧焦,那凶手到底在隐藏什么?”
河边的错误?
隐藏死亡的原因,肯定是为了隐藏一件事情。一件不能见人的事情。
或者,是隐藏一个人,或者几个人。
简禹道:“先核查一下失踪者名单,在这个范围调查一下。虽然着火事件是半夜,但集市有很多人起早,未必就无人路过。”
这是成朔和简禹两人的事情,白越又回去,老老实实地和傅仵作一起,将剩下的尸体全部解剖。
尸检是一件谨慎的事情,十一具尸体,哪怕前十具一模一样,也不能推断第十一具也是这样的情况。
甚至在十一具尸体全部解剖结束,确定都一样之后,白越和傅初中觉得不放心,又全部都再复核了一遍。
这一复核,还真复核出了问题。
“对不上。”白越拿着谢平生的厚厚的记录簿。
是的,可怜谢平生又被拽了过来。
因为白越和傅仵作要解剖拿刀,没有手拿笔,换来换去太麻烦,其他大部分人对这血淋淋地将人剖开,心肝脾肺肾都拿出来检查的场景太过不适,最终,还是骗来了谢平生。
白越坑哥是不走心的,理由也很敷衍。
她说邢队昨晚上托梦给她,特别想吃谢平生做的鸡补身体。
鉴于邢队现在是一只正在喂奶的狗母亲,谢平生明知道这是个坑,还是唉声叹气地来了。他觉得白越应该不至于连邢队都利用,但显然他想多了。..
然后他就被抓进了帐篷,塞给他一支笔。
至于被迫独守空房的曼果,白越大方地塞给她一个邱婉婉和一个秦九,去吧,我报销,你们三个逛街买买买去吧。
报上来失踪的名单,倒是正好十一个,都是二十岁到四十岁这个年龄段的男人。
这一点本身就很奇怪,无论是力气还是速度,女性都远不如男性。虽然在市集里的男性远远多于女性,可也没道理夫妻俩一起出事,只有丈夫一人遇难。
一般来说,在这种灾害中,女性和孩子的死亡率,肯定是高于男性的。负责任的,让妻子孩子逃跑宁可自己遇难的男人肯定有,但撇下妻子孩子逃生的也不少。
可是这次的受害者,有布铺的老板,两个伙计。有隔壁铺子的伙计,来进货留在铺子里的货郎,全部是男人。
“性别没有问题,死者都是男性。”白越道:“年龄也可以对得上,但是细节有对不上的地方。”
死亡名单里,有五个孤家寡人,其他的都是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子。
白越道:“杂货铺的掌柜耿文德,他妻子说,三年前曾经左腿小腿骨折过。虽然现在已经好了没有留下后遗症,但是骨头折断过一定会留下痕迹。可是这十一具尸体,没有一具有小腿骨折过的痕迹。”
骨头上的问题,这样的火是不能遮掩的,哪怕用了火油助燃也不行。
“还有。”白越哗啦啦地翻着记录:“香料铺的老板说,他遇害的伙计黄康宁,因为小时候条件差,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有非常严重的胃心痛,也就是胃病。”
“当一个人有非常严重的胃病的时候,他的胃和健康的胃是不一样的,可能会呈现出溃疡,水肿,萎缩,颜色发灰或者发绿,出血或者充血,表皮坏脱落等等,是肉眼能够看出来。可是焦尸的胃我和傅仵作检查了,没有一个显示出严重的胃病。”
焦尸的内脏,也没有受到火和高温的损害,在仵作面前,一具具的尸体好像是透明的。
“还有一具尸体左手上有六个指头……当然现在只有五个了,但是除去焦黑的皮肤之后,能看见手掌处的有新断的骨节。”
白越举起手来比划了一下:“这个人,以前是个六指,但是被人将第六个手指剁掉了,伤口非常整齐,但并不齐着关节,我和傅仵作商量之后认为,这根手指是在死后被切除的。”
切除这根手指的目的,不是因为不方便或者怕被笑话,而是为了让他变成一个寻常人,或者说,变成一个寻常的尸体。
没有人怀疑白越和傅初正的判断,但是这事情,就更诡异了。
十一具被淹死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尸体。
十一个失踪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的活人。
这些人大部分还是有父母妻儿的,他们抛妻弃子,是自愿离开,还是被迫离开?
什么人,为什么要偷天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