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顺天府丰台县

泰平三十四年正月初七的早朝终于结束了。.

大臣们各自返回部门,继续手中的工作,朱靖垣又去了工部。

朱靖垣让工部的人员帮忙,在战舰主事汪莱的办公桌旁边,加了一张属于自己的桌子。

要了简单的绘图和书写工具,趴在桌子上开始规划战舰设计指标,也是未来几十年的大明海军舰艇体系。

朱靖垣母亲梁云英,在几十个仆人的护送下,也在忙活儿子的事情。

首先去银行整理资金,老皇帝的一万金钞支票,是大明银行专门印制,专供皇帝使用的特殊支票。

大明银行,是大明帝国最大的商业银行,名字里没有“皇家”两个字。

名字里面有“皇家”两个字的,也就是“大明皇家银行”,那是大明帝国的中央银行。

负责制定金融行业制度,管理金融行业秩序,并负责根据需求印钞和发钞,但不直接经营一般金融业务。

梁云英先去京师旧城的大明银行总行,把老皇帝给的支票上的钱转出来,大部分存进儿子的存折,少部分换成现金。

然后带着现金离开旧城去新城。

仁武朝之后,京师旧城不允许民间经营常规商业产业。

少部分必要的生活服务和娱乐设施,也都是朝廷授权皇室财团,在指定地点和时间提供的。

顺天府治也放在新城,旧城既不是府城,也不设附郭县,由锦衣卫和另外八个禁卫,划片管理和维持城市秩序。

至于行政首都的各个中央衙署,也都不直接不负责民间事务的。

商部的厂商管理,工部的专利管理,太仆寺的车马船管理等等,这种对民间办事的衙门都设在新城。

梁云英可以让下人去新城代办,但是本人也想去新城看看情况,也帮着儿子看看劳动市场行情,所以就亲自过去了。

马车出了旧城,上了联通新旧城的宽阔柏油马路,就略微加快了速度,有橡胶轮胎和减震的马车也不至于特别颠簸。

十几分钟后,马车进入了新城北部外围,属于顺天府新城附郭县丰台县的区域。

周围的行人开始增多,车夫也放慢了速度小心控制稳定,梁云英拉开窗帘,隔着玻璃遥望外面的景象。

相比安静、宽敞,但也有些压抑的旧城,京师新城这边就热闹的多了。

除了少数几个管制区域之外,街道上到处都有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有时不时的经过的马车和马匹,以及少量的汽车。

每经过几条街道,就能看到城市中穿行的低速铁路,蒸汽火车呼呼的冒着黑烟,在铁轨上慢悠悠的移动。

相应的,这边的空气也不太好,天空也是灰蒙蒙的,旧城的人刚刚过来,都会稍微有些不舒服。

不过新城的居民,早就已经习惯了,路边的店铺大部分都开着门,还有伙计和掌柜,或者是隔壁的人聊天。

有些街道两侧和拐角的地方,偶尔能看到小规模的摊贩,偶尔有行人过去询问购买。

这些人的状态似乎还算是不错,但是状态似乎有些复杂,有的人面带庆幸的笑容,有的人却似乎正在发愁。

同时,就在他们的附近,就在同样的街道上,还有一些状态非常不好的人。

面黄肌瘦,有气无力,脚步蹒跚,宛如乞丐,他们就是所谓的流民,其实是失业的工人。

他们身上衣服早就看不出颜色,也找不到几个相对完整的地方。

无论男女,要么是挽着小团的发髻,要么是顶着剪刀乱剪的杂乱短发。

挽着发髻的人,大多都还保留着最后的“矜持”,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他们被称为“长发帮”。

剪了短发的人,大多变得非常的阴沉,也完全不再顾及形象和精神,他们被称为“短发帮”。

长发帮和短发帮的分流,这是朝廷没有主动管理的情况下,底层百姓中自然形成的现象。

这个世界的大明人,既没有被大清养成剃发蓄辨的习惯,也没有经历新时代剪辫子的革新过程。

皇族、勋贵、商业精英等上层人士,当然不会主动去剪头发,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

当然也不会主动放弃大明衣冠,他们在官方正式场合的冠服和打扮,都完全保持着前明的官方标准。

平时的着装和打扮,则在基本框架不变的情况下,设计上出现了繁复华美和简洁明快,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典型风格。

繁复华美风格的着装,通常用于参加各种宴会、庆典,或者是去访友、会客,也就半正式的场合或者是应酬场合。

简洁明快风格的着装,则被用于真正的日常生活中,逛街、游园、踏春,以及相对日常的事务工作中。

能够保持体面的中层群体,基本都会努力追赶上层的生活方式,模仿上层人士的着装习惯,也不会自己去剪掉头发。

在朝廷放宽了服装限制后,大部分也会做一身精美的丝绸衣衫,专门在盛大的活动和节日场合穿着。

至于真正底层百姓,他们最后的坚持,就是头上的发髻了。

仍然保留着发髻的长发帮,都是和绝大部分中层群体心态类似,向往能够成为上层社会的一员。

他们但凡还有一点点条件,都会坚持不去剪掉头发。

就算是要面对机器劳作,也是会挽成小巧的发髻,外面仔细的包上头巾,就像后世的长发女工那样。

自行剪掉头发的短发帮,就是真的只想着继续活下去了,他们大多长期徘徊在生死边沿。

按照某些针对中间阶层的报纸的分析,短发帮的人通常比长发帮更加的危险,也更加的毫无底线和廉耻之心。

建议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们不要怜悯和接触,避免上当受骗。

但是无论是长发帮还是短发帮,在上午十点这个时间还在街上游荡,那大部分就是暂时失业的工人。

毕竟,现在的商业组织可是没有统一普遍的公休日的。

让梁云英有些意外的是,失业的工人们本来应该找地方瘫着降低消耗,但是现在却都在努力往一个方向走。

梁云英好奇的让仆人去打听,很快得知他们是要去牙行广场。

牙行就是古代的中介,但就算是普通的古代牙行,也大多比现在黑中介还黑,具体的可以参考各种书……

世祖再兴之后,就建立了普遍的官方牙行,并要求随着城区扩建而不断增设。

民间牙行仍然允许存在,但是代理执行的交易,必须在官方牙行报备。

否则以诈骗,甚至是买卖大明国族人口论罪,最高可判剐刑。

虽然不可能完全管的住,但形成了一定的威慑效果。

官方的牙行更加的规范,规模也更加的庞大,随着工业的发展,逐步变成了劳动力交易市场。

现在厂商要招工,大多是去官方的牙行登记,说明招收的人员,数额,要求,报酬,并缴纳一个很低的佣金。

所有的牙行门前,都还有一个专门的广场,广场上有大型棚子和展示牌,定期张贴厂商的招工告示。

牙行还会安排专门的工作人员,在展示牌旁边的台子上拿着喇叭宣读,定时重复新张贴的招工告示,给不识字的人听。

想要找工作的工人,大多也会来牙行广场等待机会,除非完全没有机会。

仆人打听到的消息说,从昨天开始,开始有多个新开的厂商,在牙行大批量的招工。

招工的人就在现场等着,招到一批就现场给定钱带走,然后回来继续招人,看上去好像来多少人都要。

开始招工的厂商似乎很多,开出的工钱也越来越高了。

听说今天早上普通力工的工钱,都涨到每个月4元银钞了,有某几种技术或者识字的,能直接拿到6元以上。

相关的消息在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传开,原本散落在城区各个地方的失业工人,现在都在往有牙行的广场的地方走。

还有本来有工作的工人和伙计听到消息,也忍不住想要找机会要过去看看情况了,所以街边的某些掌柜就有点烦躁。

梁云英不知道议和的事情,但是皇室开放那几个行业禁令的消息是知道了,马上就明白这是这些新厂商在招人了。

昨天就知道消息的,都是大明真正的权贵阶层,能直接联络到朝堂的,同时也都是有深厚资本实力的。

为了在新行业抢占先机,所以去抢先招募人手了,哪怕是工钱多给一些,也不能落于人后。

梁云英觉得,这些新厂商把流民们招走,那街上以后也就清净了。

但是,自己儿子招工的事情可能会受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