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诸多目光的期待中,李春来却是忽然一摆手,旋即笑道:“展爷,六子,你们过去,把这些东西上敷上土,别让人看出来。”
“敷,敷上土?三爷,啥意思啊”
陈六子登时一头雾水,以他的脑子,已经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展鹏明显比陈六子机灵太多了,隐隐有些捕捉到了李春来的意思,忙道:“三爷,您,您是说”
李春来笑着点头:“去吧。展爷,让我李三儿好好看看你的手段!”
展鹏身子都是有些哆嗦,但眼睛里很快便冒出光来,忙是重重点头,他不敢招呼陈六子这典韦般的恶汉,忙是招呼山子、小金子、马五等人过去帮忙。
陈六子眼见其他人都过去忙活了,也不敢怠慢,赶忙屁颠屁颠过去帮忙,却是不敢有半句怨言。
看着众人都迅速忙活起来,李春来的眼睛不由微微眯起来,审视片刻,也大步跟了过去。
到此时,李春来心里已经是反复斟酌数遍,也算是认清了现实,更接地气、更脚踏实地的来制定方案。
说白了,以李春来此时的人手、实力,想真正的逮到什么大鱼,搞大战,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是若能利用现有条件,再进一步扩充消息渠道,搞更阴毒的偷袭,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再直白点说。
这些火药物什,李春来也没指望着它们能杀伤多少土匪,而是用这玩意听个响,吓破土匪的胆,从而一拥而上。
这一来,操作性便是大大提高了。
当然,局限性也是多了不少,必须要选择最佳地形才行。
但这方面李春来并不担心。
在这巍巍沂蒙山区,不论是官道还是小道,啥都不多,就是山多,能选择的余地还是很强的。
不多时,一众人等便是都忙活好了。
十个炸药包都是被敷上了土,每个间隔都有十几步的距离,别说远看了,哪怕是近看,也看不出这些随处可见的土坷垃有什么异常。
看着展鹏又恭敬递过来火把,李春来这次没有犹豫,直接便是点燃了一个二等药的炸药包。
“嗤嗤”
引线迅速燃烧起来,犹如一条迅疾的火龙,眨眼便是掠到了炸药包之前。
“噗!”
下一瞬,就恍如土里放了个闷屁,土屑草屑飞溅,一片暴虐。
声音虽然不是太好听,但是威势还是很惊人的。
哪怕李春来等人都在四五十步之外,许多人都是下意识的低头弯腰,不敢直面这等威势。
便是李春来也只有卧倒的冲动。
“三爷,这,这玩意”
陈六子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李春来已经是又点燃了一个好药的炸药包。
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什么因素,这好药炸药包的引线燃烧速度都是更迅捷干脆不少。
“轰隆!”
随着引线穿梭到炸药包的位置,被遮盖在一层薄土下的炸药包,登时便是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无数泥块、土屑,直接被嘣上了天空,暴虐的碎屑直迸出十几步之外,刚才的位置,肉眼可见的便是多了个狼藉的坑。
“这,这”
陈六子、山子等人都是有些懵了,有点慌乱的不知所措。
展鹏却是踏实起来,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忙是小心看向李春来。
李春来此时面上看着似是没有什么波动,可心里的那种震撼,绝不比陈六子、山子等人差多少。
有那个灵魂的积淀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体会到,却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如果说刚才二等药的炸药包,只是在土里放了个闷屁,那,展鹏这好药的炸药包,就是在土里来了个小闷雷了。
而且好药的分量,明显比二等药要少上不少
就算用屁股想,也能知道,两者之间,差距到底有多大了哇。
“噗!”
“轰隆,轰隆”
很快,李春来接连试药,依次点燃了剩下的炸药包,土坝子下方,已经被炸的不成模样,恍如一下子变成了月球表面。
“三爷,这,这玩意儿要是”
这时,便是陈六子都被吓的哆嗦个不停,想说些什么,都有些不连贯了。
李春来此时却是止不住的振奋,用力的攥紧了拳头,没好气的踢了陈六子的屁股一样,啐骂道:“六子,瞧你那个熊样,裤子尿了没?”
“三爷,我”
陈六子还想辩驳什么,李春来却不再理他,转头对展鹏道:“展爷,好手段啊!不过,展爷,咱们道上的规矩,想来你也明白吧?要么,你跟着我李三儿干,我李三儿好酒好肉的伺候。只要你给我李三儿下力,我一钱银子也不会少你。反之,那也别怪我李三儿不是东西了!”
“三爷,小的,小的”
展鹏哆哆嗦嗦的傻了片刻,这才是反应过来,忙是跪在地上磕头道:“三爷,小的,小的愿意为您效力”
看着展鹏表面上臣服、潜意识却明显想逃的模样,李春来不由一笑,却并未理会展鹏,而是转过身,朝着山上走了几步,一边头也不回的道:
“展爷,你家人现在在赵家庄吧?那啥,六子,你今晚便辛苦一趟,带着弟兄们,去把展爷的家人接过来。明早不把人完好无损的带过来,老子割了你的鸟头下酒喝!”
“额,好来三爷,您就放心吧,这事若办不好,您唯我六子是问!”
陈六子对这种事情已经颇为熟悉,特别是与李春来的那种默契,也越来越在线,当即便是熊一般的拍着胸脯保证。
展鹏看着李春来眨眼间便是决定了他的命运,脸色不由一片晦暗,心里更是心如死灰。
怎想到,刚出一个贼窝,这转瞬又掉进了一个新贼窝啊。
难道,真如老祖宗那句名言,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吗?
收拾了一下现场,埋住了诸多火药痕迹,陈六子带人去接展鹏的家人,李春来一行人也赶在城门关闭前,返回了沂源城内。
展鹏一路上情绪都很低落,恍如整个人生都失去目标了。
李春来却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哼着小曲儿想着事情。
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不是看怎么说的,而是看怎么做的。
现在生米已经被他李三儿做成了熟饭,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回到大宅,洪斌这边已经汇总了不少消息,赶忙过来告知李春来。
丁公公这次有点雷霆之姿的意思的。
也不知道他给沂源地方和那些豪绅大户们下达的什么命令,或者是给了他们什么好处,沂源方面的执行很迅速。
此时,杂七杂八的加起来,沂源上下已经汇聚了两千来、小三千号人。
这里面肯定是有水分或者拆借,但是气势已经起来了。
再加上沂源本地的驻军,包括秦军和京营兵、以及莱芜、新泰那边的客兵,丁公公就算号称万人规模都没有什么大碍。
但到底是去哪里剿匪,第一步的行动目标是什么。
或者说,丁公公的整体方略到底是朝着哪边来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俨然,这是丁公公的核心机密。
洪斌说完,便是吧嗒吧嗒的抽起了烟袋,刚毅的脸孔上满是愁容,都化不开了。
李春来看着洪斌这模样,不由一笑:“姐夫,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爷们兵强马壮的,还有啥过不去的事儿吗?放下吧,天塌下来,有我李三儿来扛着!”
说着,李春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肯定有办法!”
“三儿,我”
洪斌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没有说出来,有些缓慢的出去,并且小心关上了房门。
李春来看着他的背影,失笑着缓缓摇了摇头。
洪斌这厮,俨然有着汉人身上最传统的优点,吃苦,耐劳,坚韧不拔,可缺点也同样明显。
俗点说就是太板了,太过木讷,严重缺乏变通能力。
纵然不至于影响大局,可搞气氛肯定是搞不起来。
可惜,他李三儿此时正值用人之际,也没什么替代人选,只能先让洪斌顶着这个大管家的职位。
日后,等他李三儿稍稍缓过气来,还是得给洪斌安排个轻松的活计,否则,他这性子,憋出病来都不奇怪的。
“哥,你,你饿了没,我熬了点莲子羹”
洪斌前脚刚走,初雪随后便端了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过来,显然,她一直在关注着这边。
看了看初雪,又看了看她玉手端着的碗中晶莹的莲子羹,李春来不由一笑,示意初雪放下碗,坐到他怀里来。
初雪俏脸顿时一红,却是乖巧的照做。
用力的把初雪揽在怀里,嗅着她身上早已经很熟悉的幽香,李春来的心神也逐渐平复下来,笑道:“丫头,别担心,哥还没你想的那么弱,都是小事。去吧,去洗一下,给哥暖床,哥今晚要好好睡一觉。”
“嗯”
初雪俏脸顿时红透了,美眸中满是晶莹的希冀。
现在,每到晚上,已经成为了她最期待的时间
她鼓起勇气在李春来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忙是惊慌的小鹿一般逃离开来。
看着初雪娇俏的倩影去隔壁偏房洗澡,李春来的心神不由愈发开阔。
就算此时还不能贸然,可天已经凉下来,每天抱着这么个玉人儿一般的小暖炉睡觉,不要太惬意好吗?
至于丁公公这边,李春来就算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却差不多也能摸到他的线了。
道理并不复杂,因为基本盘都摆在明面上呢。
沂蒙山区,土匪虽多如牛毛,但周边地区成规模、影响力甚的,也就过山风、独眼虎、马哨子三部。
纵然丁公公有着更深远的谋算,可他此时场面已经摆出来,于情于理,他都必须要功绩的。
换言之。
就算丁公公面子再大,万历皇爷直接给他撑腰,可此次这么大规模的剿匪,如果他不能剿灭这三部大土匪中的一部,把威势先立起来,他肯定是下不来台的。
连带着万历皇爷的面子都要受损。
天子颜面受损,岂是等闲?
须知,万历皇爷这辈子,何等威严?
三大征岂是闹着玩的?
纵然大明现在势弱,搞不了那些女真鞑子,他们都建国了,但是,难道还搞不了几个山旮旯里的狗土匪吗?
现在,就看丁公公是要分兵搞通吃,还是先找个靶子,怼着猛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