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青州左营,能剿灭马哨子部吗?
李春来思虑良久,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但是,这个过程若放出去,怕必定会引发轩然大波。
什么玩意?
大名鼎鼎的李三爷,在辽东战场上活捉了费英东,威名传遍整个大明,现在在自己老家的地盘上,碰到个土土匪,还得瞻前顾后、磨磨唧唧的?
开国际玩笑吗?
但对李春来而言,这还真不是玩笑。
若是时间往后推迟两个月,哪怕是一个月,李春来可能根本不犹豫,直接便点齐人马去怼马哨子了。
然而此时,新青州左营的事务不过刚刚铺展开,火器化还处在最初始阶段,各方面还都没走上轨道呢。
现在去搞马哨子,倒也不是不能搞,可,一旦去搞,只能用冷兵器战这等最笨的法子了。
核算一下成本。
没有极为优良的前置条件,可以一战而下,这显然不智。
关键此时李春来并没有紧要的政治任务,逼着他李三爷必须要怎样怎样,自不会贸然。
乃至,李春来也想看看,这件事如果真捅出篓子来,各方面会是如何反应!
在战事上保持克制的收缩状态,在政治、人等其他方面的因素上,李春来却开始逐步发力。
首当其冲的第一条,便是拿地。
李春来通过各种关系,开始在翠烟阁附近的沂水畔,大肆购买土地。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原始版的房地产开发了。
本身这片区域是核心位置,李春来拿地已经是高价,比市价要高出了一成还多。
而之后,不论是拆除这些民居,还是建造新的园林和商业街铺面,都是拉动一部分沂源当地经济的发展。
在政治层面上,李春来也是做出一个姿态来,他李三爷,是个恋旧的人,有银子是宁可花在沂源老家的。
这件事很快便是在沂源引发了大凡响。
随着最开始卖宅子的几家人,很快便是得到了李春来这边高出市价的现银,欢天喜地的去别处另置地买宅。
搞的附近那些房子破旧、却是无力修缮、又想住新宅子的老百姓,都主动找到李春来这边。
哪怕价格稍稍低一点,也要把宅子卖给李春来。
李春来此时还有近十万两两现银的储备,自是来者不拒。
在这股风潮的带动下,前面封城时遗留的萎靡,很快便是开始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沂源上下许多地方,都开始大兴土木。
另一方面。
在李春来与马五细谈了几次之后,也开始初步铺设情报网络的骨架。
说实话,马五其实远非是搞情报工作的最佳人选。
这厮,虽是出身江湖,很是通透,做事也比较稳当,但究竟缺乏远见,更缺乏胸怀,守成或许可以,开拓还是太勉强了。
但此时,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李春来只能先把这个架子撑起来。
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李春来开始进一步细化军队方面的工作。
此时这般状态,不搞马哨子是不搞他,李春来却决不能没有准备。
万一马哨子这铁憨憨,一时想不开,非要来搞沂源城,那都未必不可能。
这种人,就像是老林子的土霸王,横行无忌惯了,在没有遭受到真正痛击之前,是不可能听懂人话的。
新青州左营该有的防备与调动,是绝不能少的。
三管齐下。
沂源的局面不仅开始稳当,隐隐都有了第二春般的繁华之势,普通人谁又理会马哨子是哪根葱?
都开始努力着、憧憬着未来的生活。
就在沂源这种欣欣向荣、一片祥和之中,马哨子终于有动作了!
却并非是对哪里动手,而是一把火烧掉了他的老巢,主力人马已经不知所踪
大明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九日傍晚。
李春来收到了这个消息,一时也是惊的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这是?
说好的搞事呢,他李三爷都已经准备好了饮料瓜子矿泉水,就等着看戏,然后收拾烂摊子呢。
谁曾想,马哨子这铁憨憨,居然,跑了???
但最初的无厘头之后,真正冷静下来,李春来却也止不住陷入了深思。
老话说,树挪死,人挪活。
马哨子此举,看着是彪呼呼的,让人摸不到头脑,但具体到实际中,却绝对是明智之选。
理由自也非常简单。
一山不容二虎。
马哨子部若始终盘踞在沂源东部的这片山区中,早晚,早晚都要跟虎踞龙盘的李春来发生冲突。
纵然李春来此时正处在青黄不接之期,只是纸老虎,可马哨子真跟李春来硬碰硬,显然讨不了好。
而只要他有他那几百精锐在手,又似是与那孔小姐有着某种勾连,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接下来几天,李春来派出了诸多人手,想打探下,马哨子这憨货,到底是跑哪去了。
但这货就像是人家蒸发了一般,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说他是早有预谋,但选择的这个节点,的确是相当合适的。
这个时节已经逼临初秋,经常有雨天,莫说马哨子本就对周围的地势地形熟之又熟了。
便是不熟,只要小心着点,一场大雨过后,谁还能还老林子里找到什么痕迹?
丁公公对此自也是有点懵的。
几天时间,接连对李春来发了七八条讯,询问李春来具体情况。
俨然,他也是希望马哨子能搞出点事来的。
李春来如实给丁公公汇报情况之后,后心里也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政治斗争层面,丁公公的狠辣,他李三儿至少在此时,完全是望尘莫及啊。
这是拼着自己掉块肉,也得杀鸡儆猴,表现出立场来啊。
还好。
还好马哨子跑了。
若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魏朝和魏忠贤自也不傻,他们很快也领悟了这个消息中的深意,在莱芜那边呆了七八天后,便是告别了丁公公,施施然又回到了沂源。
但到了这个环节,魏朝也不敢再作了。
血淋淋的现实让他明白,不要以为打着天使的名头就能如何如何,在这片山水间,水深着呢!
魏朝这次回来,对李春来的态度与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都有点讨好巴结李春来的意思了。
李春来对此自是心知肚明,也毕恭毕敬的伺候着,给足了他面子。
并且,与魏忠贤的私交也在飞速的发展着。
魏忠贤一度想跟李春来拜把子,兄弟相称,但李春来思前想后,还是巧妙的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
谁敢跟九千岁拜把子?
魏朝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现在你跟这位爷拜了把子,倒是风光了,可,待他没几年便成了九千岁,你又如何自处?
魏忠贤对此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再纠结,很快也对李春来透了不少底。
到此时,他们此行的任务,基本上已经完成了。
李春来虽是早就猜到他们此行过来,自己这边只是其一,矿监那边才是重中之重,可真正听魏忠贤把话说出来,心里还是长舒一口气。
这些大太监若再在沂源、莱芜呆上一些时日,鬼知道会再有什么幺蛾子。
在两人临行之前,李春来为两人举办了盛大的晚宴,感谢两位天使来沂源这山旮旯指导工作。
晚宴结束后,又给两人都备上了厚礼。
虽说因此花费了小三千两银子,但次日魏朝和魏忠贤临走时,那等笑意却不是作伪的。
一路把他们送到沂源北界碑,看着他们进去了青州地界,开始返回京城,杨德山也止不住松了一口气,低低道:“这些祖宗,总算是走了哇”
李春来不由一笑,亲自把杨德山扶到马车上,关上了帘子道:“舅,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哇。”
杨德山心情骤然好了许多,老脸上不自禁便舒展开来,本来不想笑,却止不住的笑道:“将军,你这般说就客气了,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嘛”
李春来笑笑也不再多话,只是给杨德山倒酒递糕点。
拿地这么顺利,包括后续事务和李春来的财务状态这么流畅,杨德山显然是功不可没。
这厮,随着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不好直接担当重任,但只要有个框架,明确了主路线,往里填充东西,他还是一把好手的。
返回沂源城的李府新宅,李春来招师爷过来,仔细询问了下酒厂和兵器坊的基础建设状况和财物状况,刚想喘口气,去老宅看看。
陈六子忽然面色古怪的敲门进来。
旋即,低低道:“三爷,马哨子给您留了一封信”
“嗯?”
李春来登时一个机灵,忙是接过信件来,仔细查看。
“李三爷,见字如面”
这是一封长信,足有七八页。
马哨子在信中的措辞颇为恭敬,就恍如是李春来多年前的一个老朋友,简述了一下他最近的心路历程。
为什么这大半年比较老实,以及他未来的规划和打算。
并且,没有避讳什么,直接告知李春来,那位孔小姐,的确是与她一直有联络。
在李春来没有在辽东战场出名之前,马哨子是打着好好借着沂源这片山水间,干一番事业的。
可,等辽东李春来的战报传回来之后,他便改了主意,敬重李春来是条汉子,便不想给李春来添乱了。
马哨子说他已经想好了,以后去南面混。
若是有机会,便寻个富家翁做做,若是没有机会,还得刀口舔血,希望加入有一日他们碰面的时候,李春来能给他留一条活路。
在信的的最后,马哨子还送给了李春来一份大礼!
李春来的老爹李福泰,现在已经到了沂源城,就在他原来一个受了伤的老兄弟家里呆着呢。
待李春来看完了信,不由一脚踢翻了身边一个精致的小桌,阴翳的啐道:“这个的铁憨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