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有选择,李春来是真不想掺和这等骚腥事,就像他并不想对京师的暗流掺和太深一般。
奈何。
天启小皇帝明显是压抑太久了,这个场已经赶到了他李三爷头上,李春来也只能逆流而上,先把这事情理清楚了。
让陈六子先带人护着天启小皇帝回到那宅子,李春来则是带着田景等人,来到了何彪的宅子里。
这宅子距离秦楼并不远,也就两三百步距离,前面正是何彪的赌坊,两边则是两座大酒楼。
别看何彪这厮的门面不大,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因为后街有一条小河,旁边的水系分成了数条支流,恰巧,让何彪占据了一块并不算肥美、却是颇为狭长的空间,直接连同了整个街区。
至少得十二三亩地。
换言之,院前院后,都有门脸的。
须知,这可是在京师内城最繁华的地段,根本就不是银子的问题了。
“爷,千错万错,一切都是小彪的错,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就饶过小的这一回吧”
来到何彪院子的正堂里,何彪此时俨然也想明白过来,他这小胳膊,怎可能拧得过眼前这位爷的大粗腿?
已经是不奢求什么了,只想从此事中抽身出来。
“哎呀,小彪啊,爷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怎么,关键时候脑子总是犯浑呢?”
李春来大马金刀的坐在主座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何彪:“爷我放过你,那,谁放过你爷我呢?”
“这”
何彪登时傻了,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他这时终于是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位小爷已经发了话,眼前这位爷已经介入了,那是他想了结便能了结的了?
怕,没有几十号人头滚滚落地,这事情,便没完了啊
这时,门外的田景也查探到了什么,快步过来,低低对李春来耳语几句。
李春来缓缓点了点头,示意田景先去外后候着,看向何彪道:“小彪,你想来也知道,你爷我,最早也是市井里混出来,自是明白,场面上的爷们,都不容易啊。可你也得体会你爷我的苦衷不是?事到此时,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说着,李春来已经起身来,蹲在了何彪身前,用力的揉了揉他的大光头。
“爷,我,我,我想活”
何彪究竟只三十出头的年纪,外面,他的婆娘和几个娃崽子都在眼巴巴的看着这边呢,他很快也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行吧。”
“小彪你既然是明白人,有些事情呢,我也就不为难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李春来用力拍了拍何彪的大光头,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
何彪整个人都已经不好了,哆哆嗦嗦的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此时,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还能怎么办呢?
但他究竟还是有点血性的,纠结片刻,用力的咬着牙道:“爷,您,您真要查到底吗?那,那怕是很多人都要遭殃啊”
“那行。”
“既然彪爷你信不过我,那便换人来吧。想来,你会喜欢锦衣卫的地牢里的风情的。”
李春来看都懒得再看何彪一眼,起身便走。
“爷,您别走,别走啊!小彪都说,小彪全都说哇”
何彪究竟不傻,转瞬便反应过来,忙是飞身一扑,一把抱住了李春来的腿,拼命哀求。
看李春来又用那等无比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何彪忙急急道:“爷,爷,这都是小的作孽、作孽啊。那小骚,不是,那,那位姑娘,不仅拿走了我七万多两的银票,还有,还有一本账本啊里面,不仅有小彪与成国公府、抚宁侯府的一些账目来往,还有许多当朝贵人啊”
事到此时,何彪的心理防线早已经崩溃了,哪还管许多,忙是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了他的诸多隐秘。
他之所以能在京师开起这赌场,赚下了这么大的一份家业,最核心的来由,还是因为早年他在成国公府上当仆从的经历。
因为他灵透、懂事,又敢拼命,与现任成国公朱纯臣年轻时便是有了一部分交情。
后来,恰巧他有个河间同乡的小赌坊干不下去了,他平生又最好赌,便是砸锅卖铁,接下了这个生意。
后面的事情便坦然了。
有了这个小赌坊作为平台,何彪上行下效,夜壶一般,开始给诸多贵人们提供方便。
不曾想,这十多年都顺风顺水的,今日,却是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李春来听完,心中已然有了数。
这事情,若往大了整,怕是天启小皇帝也未必能hod住,但是,若想压制下来,显然也并非那么困难。
一路走到此时,李春来早已经非常明白!
一个男人,勇猛精进固然重要,但若想真正控住局面,擦屁股的能力同样重要!
甚至,后者还要远甚于前者!
因为勇猛精进的机会究竟是不常有的,可,擦屁股的事情,却是时时刻刻都有
“小彪啊,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啊。”
李春来忽然长长叹息一声,看向何彪的眼睛:“可,你明明通透这事情,却还要糊弄你爷我!你地良心,大大的坏了啊!”
说着,李春来又拍了拍何彪的脸颊,“小彪啊,你好自为之吧!”
“爷,爷,小彪的事情,全都告诉您了啊。恕小彪愚钝,着实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还请爷您提点,提点啊。小彪愿意把这些年的所有财产,全都献给爷您,只求爷您能提携小彪一把,饶过小彪一家的性命啊”
何彪究竟不傻,转而便是反应过来,忙又拼命对李春来哀求。
李春来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小彪,若你再有半句虚言,这事,咱们便到此为止吧!”
“是,是,是,爷,小彪记住了,记住了,绝不敢再对爷您有半句虚言呢”
何彪都快要被李春来吓傻了,忙是拼命磕头。
“行。”
“既然小彪你信得过爷我,那咱们便来说第一件事!那位三娘姑娘,为何不找别人,偏偏找到了你?是不是,你之前,得罪人家什么了?人家才找你报复?!”
李春来冷冽道。
“这”
何彪陡然冷静了不少,忙是埋头思虑。
他之前一直被愤怒给冲昏了头脑,还真没想到过这一点。
此时被李春来一提醒,他已然是吓出来一身白毛汗。
对啊。
若是他之前没得罪人,人家怎么会这么搞他?
可这一时半会间,这如山般的压力,他真的是着实想不起来,他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那位姑奶奶了
傍晚,天色将黑,约莫着宅子那边,天启小皇帝已经完活了,李春来这边才慢条斯理的往那边赶去。
这一下午多的折腾,何彪恨不得把他小时候偷看邻家姐姐洗澡的事情,都告诉李春来了,他这边的事情,基本上都已经理顺了。
但,那三娘的事情,却依然没有什么头绪。
这女人,俨然比李春来想的还要更为不可测!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好在,此时李春来压下这事情问题已经不大。
最简单的方式,摁死何彪就行了。
当然,若是但凡能有选择,在何彪懂事的前提下,李春来都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绝。
回到宅子,陈六子马上过来跟李春来汇报,一切正常,但天启小皇帝到此时都没有提出什么要求。
李春来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种状态,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不多时,李春来也调整好了心情,来到了天启小皇帝下榻的主卧之外,恭敬道:“爷,时候不早了,您得,得回去了”
“哦。”
“是李卿啊。门没关,进来吧。”
出乎李春来预料的是,里面的天启小皇帝,并没有让李春来等太久,马上便是有了回复,而且还是让李春来进去的回复
这
李春来一时都有些懵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里面天启小皇帝似是也察觉到了李春来的尴尬,有些苦涩的笑道:“李卿,让你进来你便进来,墨迹什么呢?三娘姑娘她,她已经走了”
“走,走了?”
便是李春来,一时下巴也快要掉在地上。
开什么国际玩笑!
在他这小二百人防守、几如严丝合缝的大宅里,那什么三娘,居然走了?
可天启小皇帝已经发了话,李春来哪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只能是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房内,天启小皇帝只穿着件白色睡衣,呆呆的坐在床上,恍如失去了最心爱的东西,再没有了什么精气神。
果然。
那位三娘姑娘,完全没有了踪影。
李春来还特意瞄了眼床下、衣柜等能藏人的地方,却都不像是有藏人的痕迹。
更关键的,那三娘身上那略有浓妆艳抹的香味,也早已经消散无踪。
“皇爷,这,这,她,她是怎走掉的?这宅子上下,可是有不少亲兵在值守啊”
李春来忙是恭敬跪倒在地上。
天启小皇帝忽然又来了不少精神气,眼睛中一片神往:“李卿,不瞒你说,三娘是吾见过的,最传奇的女子,一身本事,简直出神入化!可惜,她已与人有婚约在前,而吾,也究竟不能给她一个名分啊”
“”
李春来此时直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怎敢听天启小皇帝这等言论?
但此时避无可避,李春来也能把自己当个NPbsp;天启小皇帝洋洋洒洒的说了一会儿,眼神忽然锐利起来:“李卿,三娘没有对不起吾的地方!真算起来,却都是吾对不起三娘!那什么何彪的后续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回皇爷的话,基本都处理完了,卑职的人一直在控制着何彪,只等着最后的收尾了”
李春来对此早有准备,忙恭敬对天启小皇帝汇报一遍。
天启小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想了想道:“李卿,那何彪说起来,也是个倒霉催的。三娘那等人物,他又怎可能沾到什么便宜呢?若是能有余地,便,便饶过他的性命吧!不过”
说着,他话锋忽然一转,陡然看向李春来:“李卿,吾知道,吾今天来找你,便是因私废公了。可,可吾心里还是有不舒服,不痛快!李卿,吾也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李卿,吾,吾能信任你吗?!”
李春来还能说些什么呢?
忙是拼了命的表着忠心。
“呵呵。”
天启小皇帝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意:“李卿,吾就知道,你一定会帮吾的!吾不会看错的!但是,这事情,究竟是吾的私事,也着实不宜闹的过大。这样吧,三天,三天时间!若是你能找得到三娘,便,便在暗中护着她吧若是找不到”
天启小皇帝深沉的叹息一声,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忧伤,恍如初恋被甩的小嫩鸡,深沉道:“那便,都是吾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