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随口说道:“太子命我们过来看看,你们安置的如何了,家中薪柴木炭都够用吗?”
那人连忙起身把路让出来请他们进去,朱标抖了抖身上的雪走了进去,里面很是破旧,尚有些不平整的地面,几口布满污渍的水桶,充满划痕的木质的家具,整个屋内基本就是一个颜色,显得很是压抑。
里面匆忙走出一个妇人,躬身身子行礼,根本不敢抬头看,朱标也没打算跟他们说什么,毕竟他自己有眼睛。
到了里屋被子里还有个蠕动的小身影,应该是家里的孩子,怕生不敢漏头,朱标走到床边摸了摸被子,确定是棉被。
然后又走道灶台前看看了堆积的柴火,还有小心的放在另一旁的木炭,最后检查了下粮食,朱标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个村里朝廷的物资发放的还算可以。
那夫妻俩站在一旁低着头,也不敢发出声响,他们是不明白这些贵人为什么来他们家中,现在生怕出了什么事。
看朱标还在转悠着,那丈夫连忙示意他婆娘去烧水,想给贵人们沏点茶水,朱标挥手制止了他,然后就当先出门去了。
其余人也都跟上,朱樉走的时候还从自己马背上拽出几块牛肉干丢了过去:“难得还认得本王,给你孩子吃去吧。”
朱标笑了笑,老二心地还是不错的,这就好啊,一行人骑上马在村里又走了几家,大概的情况都是一样的,迁民们过的都不太好,但是活过这个冬天问题是不大的。
这个村子一共就百余户,朱标也没有时间一个个的看过去,随机抽查了几家就准备去往下一个村子了,出村后问道:“这个村子是谁负责的?”
身后的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朱棡挠头说道:“好像是郭翀负责的,附近这三个村子应该都是。”
朱标点点头,朝廷安置迁民的物资若是贪污一些,卖到其他地方也能赚上一笔,尤其是棉花,大明境内种植的都不多,仅有的这些都是朱元璋开国后强令南京周围种植的。
一路走了好几个村子,情况都还不错了,最起码官员确实没有贪污,直到走到一处颇为偏僻的村落,先走了两户人家,情况很正常。
但是在第三户的时候出了问题,朱标就进去后竟然发现这家人盖着填充的杨絮的麻布被子,一家四口缩在里面睡觉。
刚开始连敲门声都听不到,朱标还以为这家烧碳中毒了,命人破门而入才惊醒他们,进屋后发现也没烧炭,一看被子就知道不对,那家人吓得瑟瑟发抖,好一会儿才说出原因,
这个村子得到的通知竟然是全村两家人共用一条棉被,现在就是你一天我一天,这种荒唐的事情竟然发生了,前两家正好是有被子的,他们也不敢说什么,生怕惹祸上身。
朱标命人下去挨家挨户的询问,结果确实是这样,朱标都忍不住发笑了,仔细检查之下,他们的木炭也不够,比其他村子少一半。
按理说都是迁民邻村之间应有联系,何况他们的男丁还都在一起干活,不应该出现如此情况,但是这里的百姓却都没有什么不满,只是觉得是他们运气不好罢了。
至于有官员克扣朝廷分发的物资他们也没什么不满,有有人觉得,往年过冬朝廷从没有东西发下,现在还有棉被木炭,怎么敢闹事呢,吃亏是福,万一惹得官老爷不满就什么都没有了。
朱标已经派人去把负责这里的官员抓来,应该是一个一甲的新科进士,其出身也是世家子弟,不知为何竟然做出这种蠢事。
朱标也没有在这一处浪费太多时间,他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果然往后的村子都有问题,要么是粮食不足,要么就是没有棉被只有棉衣,还有的木炭发下去的第二天就又收回去了。
这一下朱樉朱棡朱棣等人也不乐意了,彼其娘之,我等堂堂亲王到这里受苦受累的办差,你们这些狗东西就这么拖后腿?
朱标下令分队,三位亲王各领一队人马去检查,朱标则是不急了,现在的情况就是有人想浑水摸鱼,他们觉得下雪入冬了,太子殿下也不会轻易出城了。
等过年前太子说不定就直接回京了,等开春后才会回来,只要保证百姓们最低生存的要求,让他们不要乱说话,这棉花木炭运到北方可是值不少钱。
按理说这也是惯例,朝廷物资真正能到百姓手里的最多只有三成,现在他们恐怕都是顾虑着朱标,生怕闹大了出事,物资最少的也有一半到了百姓手中。
朱标回返路上就命人召集官员,这件事不是区区几个新科进士敢做的,他们算什么东西,无官无职想贪污差役都不答应,定然是凤阳府内颇有能量的人主导的。
不过朱标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了区区这点倒卖棉花粮食木炭的钱财,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做下这等事,真的是太蠢了。
人家都说要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才会践踏一切人间法律,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才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
这才多大点的利益,虽说他们挣得是无本买卖,但是风险也太大了吧,朱标突然感觉做这件事的蠢货估计是那个勋贵了,官们绝不至于这么蠢。
等朱标回城后,朱樉朱棣等人不断派人回来奏报,离朱标进的村镇都没有什么问题,由朱标心腹看管的村镇也没怎么问题,但越是偏僻的地方被克扣的物资就越多。
还有最独特一个村子,就是朱标用来安置残疾孩童的,那里被克扣的最狠,明面上什么都有,但是棉被里面的棉花少的可怜,木炭都是最劣质的。
朱标震怒的消息传开,凤阳府内各地的官员都急急忙忙的赶来,朱棡还传来消息,他刚入村就看见一队差役在补发物资,希望能够在被发现前亡羊补牢。
离得近的心中无愧的自然来的最快,其余人就各个不同了,甚至有两个新科进士已经在屋内自缢了,下面的官差更是丑态百出。
也有直接赶到府外跪在雪中的官员,甚至其中还有一个是朱标特别提拔出来的,真是无法理解,光明远大的前程不要,非盯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真是该死,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