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暗淡。其实只是午后申时时分,距离日落也还有一个多时辰。但因为烟雾的遮蔽,天空灰蒙蒙一片,太阳的位置只是一片惨白的光晕。
天空中黑灰色的烟尘飘飘而落,就像是一场奇异的雪一般。
正阳门城墙的南北,外城御道上,正东坊和崇北坊的大火依旧在燃烧。热浪将烟尘卷上了高空,然后又飘飘洒洒的落在京城及其周边之地,造就了这诡异的黑雪奇观。
张延龄站在午门城楼上,举着千里镜往前方观瞧。午门外鳞次栉比的高大房舍一直往南延伸,延伸道正阳门方向烟尘滚滚之处。
午门前围困的敌军并没有进攻的迹象,但是在远处的街道之间,似乎有许多人影在晃动。张延龄皱着眉头放下了千里镜,皱眉不语。
“王爷,他们在搞什么鬼?不敢进攻,光围在这里,是何道理?杨廷和又在憋什么坏水?”霍世鉴放下千里镜沉声问道。
张延龄道:“以不变应万变,内宫有高墙深河阻隔,他们攻不进来。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是有利。现如今我们背靠内宫,物资充沛,有资本跟他们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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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世鉴沉声应诺。
……
大明门外太庙,一场闹剧正在上演。
午间的会商,梁储撞死再内阁公房之中,固然引得众官员惊愕轰然。但是,这并不能改变结果。杨廷和提出的立新皇的决定还是定了下来,并且立刻进行实施。
众官员虽然心中已经因为梁储之死而意识到杨廷和正在走一条危险之路,并且要绑架着他们一起走向深渊之中。但是他们却没有如梁储那般勇气去面对。
死亡对于有些人而言是解脱,是大义凛然守住清明底线的选择,是一种辉煌的结束。但对于有些人而言,那只是单纯的恐惧而已。生命只有一次,没几个人能漠视生死。荣华富贵,娇妻美妾,死了便没了。至于立场,至于身后清名,至于个人的节气,那是统统要排在后面的。
但凡在大明官场上混到高位的,没几个不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当杨廷和询问还有没有人反对的时候,当看到庭院之中提刀霍霍,虎视眈眈的兵马的时候,众官员有的主动答应,有的以沉默默认。
于是乎,一场闹剧开始上演。
礼部侍郎毛澄当即前往汝安王朱佑梈的王府,将正在睡大觉的汝安王朱佑梈请来内阁公房,杨廷和带着群臣叩首劝进。
汝安王朱佑梈本来就是个弱智,根本不明白这些人在干什么,还以为跟他是玩耍,嬉皮笑脸乐不可支,坐在那里扭动身子大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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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和自然不需要他理解这一切,叩首劝进之后,便和群臣领着朱佑梈去太庙祭拜祖先。本来新皇登基需要一系列的手续,但杨廷和说事急从权,不必繁琐。登基大典之后再举办,先立了新皇,名正言顺的行事最为重要。
太庙拜祭先帝的时候,朱佑梈似乎觉得有些无聊,吵着要离开。硬是被人架着叩拜历代先帝灵位。朱佑梈又哭又叫,搞得乱七八糟。不过过了一会,他却又停止了吵闹。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见他裤管滴答,流出冒着热气的水渍来。内侍一查看,原来是尿了裤子。
所有官员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中烦闷无比。杨廷和却不以为意,走完了流程之后,和群臣簇拥着沉沉睡去的朱佑梈回到了他的汝安王府,就在汝安王府的大殿之中登基。睡的打呼噜的朱佑梈任人摆布,换了一身不合身的龙袍,躺在临时装扮的龙座上睡得口水淋漓的时候,下边杨廷和带着群臣一本正经的行礼叩拜,高呼万岁。
之后,杨廷和代为发布即位诏书,改元嘉和,大赦天下。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便立了一位新皇帝。
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只能任由杨廷和折腾这一切。
但随后,杨廷和代为发布的另一份诏书却让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终于明白了杨廷和急于立一位新皇的目的。
杨廷和代表新皇发布了讨伐逆贼张延龄的动员诏书,诏书上自然是将张延龄骂的狗血淋头,恶贯满盈。但诏书最后才是重点。
“……鉴于逆贼张延龄盘踞皇宫,京城兵力不足,难以诛灭。京外兵马赶来靖难尚有时日,但情形十万火急,不可等待。故朕特下此诏,命京城百姓踊跃诛贼,护卫我大明社稷。此诏下达之时起,凡京城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子,均需应诏,参军杀贼。此事由内阁首辅杨廷和全权施行,凡抗旨不从者,以从贼论……”
众人终于明白了,杨廷和是要拉壮丁,用老百姓的命来攻克皇宫。京城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子,都要参与进攻。杨廷和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等待靖难兵马只是个幌子,他也等不及了。所以他要拿老百姓当炮灰了。
有了皇命,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干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