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庄有昭阳的一切,白鸽子,小伙伴,河里的鱼儿,芦苇荡的鸟儿,河沟里的野草,飞舞的蝴蝶和蜜蜂,大片绿油油的麦田,还有所有的亲人。
所以,他必须回来。
有时候张国全想想,觉着不可思议,一个小孩子真的能有那么多思虑?
他记得,他小的时候,也没有想那么多。
小孩子不应该是简简单单的,一心想着玩,原来小孩子的世界,同样复杂。
和大人一样,会做一些选择题,而且这一点,会比大人更执拗。
带着昭阳回到院子,白鸽已经做好了午饭,以后都要这样,昭阳开始上学了,得准时准点的吃饭,不能让孩子迟到。
现在的白鸽虽然能简单走路了,但康复训练还得坚持下去,不能懈怠。
白鸽有今天不容易,其中经历的千万次苦痛,只有她个人能体会,却从来没有叫过一声疼,一声苦。
有付出,终有回报,现在好了很多,在做康复训练的时候,已经没有从前那么痛苦了,可她仍然没有一刻放松,一有空闲,就会做枯燥乏味的训练。
张国全张了张嘴,心里面有很多话想和白鸽说,来之前,他明明下好决定,向白鸽坦白一切。
可真当见到白鸽的时候,他又犹豫了,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不是害怕面对,而是看着白鸽那么辛勤的训练,他怕说了以后,白鸽会再次失去信心。
伤心是必然的,在这种状态下,她还能坚持做康复训练吗?
一旦失去信心,很有可能会让她的双腿反弹回去,再次坐上轮椅。
这绝不是张国全想看到的,他矛盾极了。
“国全,你回来了,那正好,你先给阳阳盛饭,我做完这组训练。”
每次张国全回来,白鸽总是惊喜。
张国全不想打破这样美好的一面,只得暂时收起心思,把桌子搬出来,昭阳搬凳子,盛好的饭放在桌子上。
这时候,白鸽也已做好了最后一组训练,脸上早已布满汗水,张国全没有先吃饭,打水,端水。
平时也会做这一切,可今天再去做的时候,心里面却是带了一丝愧疚。
白鸽倒是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洗手,洗脸。
等白鸽洗好脸,抬起头,张国全看的有些发呆,白鸽真的很好看,是那种邻家女孩的清纯长相,或许是没生过孩子的原因,结婚这么多年,白鸽仍然是那副清纯可人的样子。
站起来之后,身材也不矮,超过了张国全的肩膀。
要是白鸽以前好好的,一定可以嫁给一个家庭非常好的有钱人,即使杨老怪仍然坚持招上门女婿,那做倒插门,也轮不到张国全头上。
以前的张国全家里太穷了,想娶白鸽,是不可能的。
只能说两人有缘分吧,白鸽不正是因为双腿不利索,才遇见了张国全。
张国全同样珍惜白鸽,无论双腿好没好,他从来没有过异心。
“发什么呆,都老夫老妻了。”白鸽伸手在他脸前晃了一下:“快吃饭吧。”
张国全尽量挤出一丝微笑,一家三口围坐一桌,基本上都是白鸽在说话。
“阳阳,今天上学学了什么呀?”
“才第一天上学,什么也没学,打扫卫生嘞。”
倒也是,开学三天松。
“嗐呀,在家里都不见你打扫,跑学校里知道打扫卫生了,能不能扫干净。”白鸽笑着问。
“能,可干净了,老师说,谁扫的干净就奖励谁。”昭阳扒着饭,说出的话唔哝不清。
“那有没有发课本啊?”
“没。”昭阳摇头:“老师说过几天才会发,课本没到呢。”
“嗯,好好学习,在学校里,要听老师的话,不能调皮捣蛋。”
“我知道,今天老师还表扬我听话咧。”
白鸽有点不相信,以昭阳的性子,不调皮都算烧高香了,还能被老师夸奖,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可小孩子都需要鼓励,不能打消他的积极性,鼓励的说道:“那你乖乖听老师的话,妈妈也对你有奖励,好好学习,将来咱考个好大学。”
“嗯。”昭阳重重的点下头,一碗饭已在说话间扒了个干净:“妈妈,我吃好了,去学校了。”
“去这么早?”张国全忍不住开口问道。
刚到家吃过饭,还没有一会呢,再说离学校那么近,就是快打预备铃的时候去,也不会迟到的。
“我要去学校玩。”昭阳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去了学校。
上了学之后,能认识到更多同龄的小伙伴。
“这小子。”张国全无奈摇头,不自觉迎上白鸽的目光,他又赶紧低下头吃饭。
弄得白鸽满心疑惑。
怎么办?到底要不要坦白?白鸽听了会怎么做?骂他,打他,他都能认,无论后果什么样,哪怕不愿意跟他过了,他也不想欺骗白鸽。
现在,他就害怕白鸽处于负面情绪后,影响双腿的恢复。
吃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站起来,再回到以前坐轮椅的日子,张国全百身难赎啊。
吃饭的间隙,一直是白鸽在说话,聊的无非都是一些家常话,能看出她的心情很好。
晚上的杨家庄安静下来,偶尔会听到从村子里传来的几声狗叫,月光把堂屋照的透亮。
躺在床上的张国全翻来覆去,出于对白鸽双腿康复训练的考虑,他一直没敢开口。
在外面打拼多年,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犹豫不决过,在公司员工的眼里,他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只要定下的决策,不管有多大的困难,都会去想尽一切办法实现。
可今天,面对家庭,面对白鸽,他却退缩了。
矛盾的心理,折磨的他一夜几乎没有入眠,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竟然是那个女人。
在梦里,女人冲他笑,笑起来很难看,不再是那天见到的漂亮气质,女人的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浮肿状态,那样的脸笑起来,甚至产生出诡异的感觉。
张国全被吓的坐直身子,抬头看向外面时,天光已经亮起,远处的鸡鸣,把村子从黎明中叫醒。
梦里女人浮肿的脸还浮现在脑海里,在脑海里,似乎有东西一闪而过,他突然记起来一件事,酒会的那一晚,他是睡在了女人的屋子,这是事实,第二天起来见到那女人时,女人的脸也是浮肿的。
虽然没有像梦中那么夸张,但女人的脸不该是浮肿的,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
女人为什么会挨打?又是谁打的?
张国全伸出手掌,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可能是他打的,看录像带的时候,他清楚的看到,那时候的他连推开女人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可能把女人的脸打肿。
他极力回想着那一夜,昏迷以后的场景,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要不是看到录像带,他还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
可是第二天发生的事,他能够回想起来,临走的时候,女人伏在他耳边说过一句话,再见面的时候,会以另一种方式。
女人说的话果然应验了,在录像带里看到女人,不正是以另一种方式嘛。
还有一句更重要的话,女人让他记住,那晚儿什么事都没发生。
当时无法理解,现在他想起来这些,串在一起,什么都明白了。
女人早知道会有今天,那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为什么女人会那样说,还是在向他传递什么信息?
女人的脸肿是因为被打了一巴掌,那他是不是可以假设为是冯培生打的女人,为什么要打女人?
张国全脑子里突然灵光乍现,是女人没有遵守冯培生的话完成任务,所以才挨了那一巴掌。
对,一定是这样,他没有和女人上床,不是冯培生不给他看下半部分录像带,是压根就没有下半部分,只有上一半的录像带。
“白鸽,我没有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你。”张国全想到这里,激动的不行,甚至把白鸽都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