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今夜不醉不归

张国全就坐在杨雷的旁边,杨雷主动说道:“国全,你也讲两句。”

张国全摆手拒绝了,他没有心情,旁边有人鼓动,都想让他讲两句。

眼看拒绝不了,他才站起身,简单说了两句:“我没什么好讲的,就祝大家新年快乐。”

说完,他喝了一杯酒,便坐了下来,杨雷略有不满:“你这不行,今天这日子,好歹多讲两句。”

“喝酒,喝酒。”张国全不知道该去讲什么,对于今天的聚餐,他心里五味杂陈,想必在场的每一位村民都是这样的心情,第一次坐在陌生的地方过春节,心里面难免沉重。

大家推杯换盏,慢慢热闹起来,说着,笑着,好像忘记了过去一样,强迫自己高兴起来,可已经喝迷糊的张国全,明明听到人群中时不时的传来细碎的哭泣声。

他喝了不少酒,而大家也似有今夜不醉不归的想法,有不少人端着酒杯过来敬他酒。

张国全虽然已经头脑发晕了,但他仍然清楚的记得,每一个来跟他喝酒的人,都会搂着他的肩膀,晃晃悠悠的说:“国全,你有本事,乡亲们跟着你过上了好日子。”

“国全,你有本事……”

每一个来喝酒的人,都会加上这么一句“国全,你有本事……”,而每次张国全只能无奈摇头,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

他自问自己何来的本事?他要是有本事,就不会让杨家庄全体乡亲背井离乡了,这才叫有本事。

“国全,你有本事,你跟县里说说,留下嫂子的房子,别让他们拆掉……”

“国全,你有本事,有没有一种办法,能让乡亲们留下来……”

灯火辉煌间,他的意识已变得朦胧,人影绰绰下,形成了一道道模糊不清的虚影,一会是虎妞,一会是杨建民。

“国全,你喝醉了,让白鸽接你回去吧。”

“不,我没喝醉,大家继续喝,今夜不醉不归。”

杨雷早已看出今晚张国全的情绪不对劲,从前几天打电话,张国全说一个人在杨家庄时,就已经不符合常理了。

本想今晚,借着大家聚餐的机会聊聊,谁知还没开场多长时间,张国全就被一杯杯酒灌晕了。

主要是今晚大家太热情了,喝晕的不止张国全一个,也就是杨雷身为社区办主任,生怕天寒地冻的,喝醉的人出现意外情况,才一直把持着酒量。

难得大家伙聚一次,就是在杨家庄也没有这样的盛况,大家把酒言欢,欢声笑语回荡在夜空中,让这个寒冷的冬天,多了一丝温暖。

也是在这时,杨雷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电流声,“滋”的一声,迅速传遍广场的各个角落。

下午的时候请来一个戏班子,等晚上吃过饭还会接着唱。

眼下大家伙,包括戏班子的人都在吃饭,杨雷以为是哪个调皮的孩子跑到台上,动了话筒。

等他抻着脑袋去看的时候,发现不是孩子,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隔的有点远,又是晚上,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他赶忙往人群里四处看去,没有找到张国全,那他可以确定台上拿话筒的就是张国全。

而这时,从话筒里传出声音。

“乡亲们,乡亲们……”

张国全明明已经喝醉了,站在台上突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至少说的话没有打舌头。

大家伙正喝酒聊天,张国全突然的声音,把他们的目光吸引过去。

“乡亲们,我是张国全,不知道你们都认识我吗?”

大家伙哄堂大笑,他们确信张国全是喝醉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认识他张国全吗?不说杨家庄的大人了,连小孩子都认识这个倒插门的上门女婿。

每次大人教育小孩,都会以张国全作为榜样,好好学习,长大了要像张叔叔一样,开大公司,当大老板,给村里做贡献。

“认识……”有人起哄似的喊,免不了又是一阵大笑。

张国全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身子保持端正一些,毕竟喝了不少酒,时不时的总想晃动两下。

“乡亲们,刚才你们让我讲两句,我没讲,其实我心里有很多话想和大家说,千言万语啊,可能是我喝了酒,这心里跟着藏不住事,希望大家……海涵。”

“国全,你尽管讲,你说一夜,俺们听一夜。”

张国全感动的点点头:“谢谢乡亲们,我虽然是个上门女婿,但我对杨家庄的感情,不会比在座的每一个乡亲少,以前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

听到这里,大家跟着动情起来,张国全为杨家庄做了不少贡献,他们每个人都记得呢。

他一路走来,得到很多,却也失去很多。

今夜,就让这个倒插门的上门女婿畅所欲言吧,平时大家都知道,很多时候,他都是在掩饰自己的心事。

可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张国全并不打算倾诉内心的事情,他表现出的一面仍然顽强。

张国全提高了嗓门:“我想问大家几句话,将来杨家庄变成一片垃圾场,大家能不能接受?”.

大家伙相互看看,硬是愣了半天,他们还没搞懂张国全说这句话的意思,今天是聚餐,吃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提起这种事来了。

没等他们开口回答,张国全的声音再次响起。

“建民哥?将来杨建民的塑像,躺在一片污水中,大家能不能接受?”

这次没有等多长时间,人群中开始有人喊:“那肯定不能接受。”

是,大家无法接受,全然因为杨建民在所有乡亲们心里的地位,是令人敬佩的。

他们有的人是看着杨建民长大的,他们心疼这个汉子,前半生,他过的太苦了,后半生仍然是苦的,苦了虎妞,苦了孩子。

“是,大家不能接受,我张国全也不能接受,我无法接受建民哥躺在一片烂泥潭里,我无法接受国正小学变成一片废墟。”

到这里,大家沉默了,不能接受,又能怎样呢?

张国全接下来的话,突然带给他们一丝希望。

张国全站在台上,面向大家,他的声音不再洪亮,更像是和大家闲谈一样。

他轻轻的说着,说了前几天见了齐立冬的事,说了杨家庄将来的样子,听着他的诉说,台下的乡亲们一个个变得神情沮丧。

真如那样的话,杨家庄将会彻底变成一片死寂之地,没有亲人的坟头,没有庄稼地,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掩埋在一片污水之下。

当张国全说到去找县里,让县里去治理杨家庄的环境时,他们才鼓起希望。

“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听懂生态这个词,说白了,就是植树造林,像建民哥那样,杨家庄便可以恢复成一片绿色。”

“水是清的,草是绿的,有花有鸟,这就叫生态。”张国全不确定大家能不能听懂生态一词,只能用最简易的话向大家解释。

听着张国全的描述,大家伙已经心生向往了,包括杨雷,身子竟然微微的颤抖起来,他是村里的支书,除了和大家一样对杨家庄存在感情之外,还多了一份责任。

好啊,要真能让杨家庄变回以前的样子,即使村民无法回去,有绿树青山,也算是让大家得到安慰了,至少他们生活过的家园不再是一片烂泥潭。

杨建民应该也会很高兴吧,他那么爱那片土地,在大家都在砍树的时候,他一个人拉着架车子种树苗,这不正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嘛。

很快,有村民问出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正是杨雷想问的。

“这样好啊,国全,我们就说你有本事嘞,也只有你能和县里沟通了,那县里准备啥时候种树啊?”

大家伙非常期待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