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和徐子陵的事情先不去管它,张宣凝拜苏爷为干爹可迫在眉睫,而且在古代来说,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虽然准备在新年初一之前,先拜了父子关系,再过年,时间不多,但是苏爷就还是隆重的操办了,其中过程先姑且不提,到了十二月十八日,等张宣凝早早起来,换上了新衣服,不一会儿,苏爷的院内外就传来一片喧嚣。
“弟弟,出来吧,人差不多到齐了。”来叫的,是一个三十几岁左右男人,柱着拐杖。
张宣凝连忙走出屋子,忙抢上前去扶住了,说着:“我怎么敢叫哥哥亲自来叫呢?不敢当啊不敢当。”
此人,就是苏爷的亲子苏凌,苏凌听了,却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今天是特别,按照礼数,就应该这样,这是你嫂子,还有你的侄女侄子。”
女儿大概是十岁左右,儿子才二三岁左右吧,当下也见了礼,说了话。
说笑之间,已是走到了中间的大房间处,虽然这次不是改姓,因此没有请得族中多少人,但是也来了几个族亲,至于帮中兄弟也来了不少,只是多半是附近的香主之类的,就在这时,外面人群一阵骚动。
有一个人上前,低声的对着苏爷说了几句,苏爷脸色一变,连忙说着:“来,跟我一起迎接沈堂主。”
“啊,连沈堂主也来了吗?苏爷还真是有几分面子呢!”有人就已经窃窃私语起来,张宣凝一眼望去,只见二十余人拥戴着一人前来,人才到面前,声音就传了过来:“哎呀,苏老弟,我代表帮主来看你了,帮主听说你收了义子,虽然事忙,还是特地叫我来看看呢!”
“哎呀,有劳帮主挂念,有劳沈堂挂念,老朽真是粉身碎骨,难以回报啊。”苏爷上前,深深的一躬,行礼,他本是帮主创业时就跟着的旧人,也曾经当过副堂主,当然不必下跪了。
张宣凝却是不行,立刻上前,跪拜在地:“张宣凝,拜见沈堂主。”
“哎呀,我和苏老弟是老兄弟,你既然是苏老弟的义气,就叫我一声沈叔好了。”
沈堂主笑吟吟,亲自伸手扶起张宣凝,张宣凝瞟了一眼苏爷,看见他点头,才顺势起来,又叫了一声:“沈叔。”
“好好,恩,果然是一表人才,少年英豪啊,苏爷你真有眼光!”沈堂主打量着一下,就笑的说着:“帮中又多了一个后起人才了,哈哈。”
张宣凝当然连声不敢,趁着他们和其它人打招呼,这才打量着沈堂主,沈北昌其实风竹堂正堂主,手下敢杀敢拼之人就有二千,势力遍于附近二十多县,当真是位高权重,周围二十个护卫更是气度沉凝,显是武功好手,但是其人也不过年近四旬而已,面容上甚至带着一份儒雅。
说过几句,见人聚的差不多,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一声令下,各人就自动按照地位和辈分,排列完毕。
“诸位亲族,诸位兄弟,诸位朋友,今天我就在众人面前,收张宣凝为义子,张宣凝,你过来,今日列祖列宗在上,帮内兄弟和堂主都在,希望你能够严守家风,守得帮规。”
没文化就是没文化,本来好好的认亲仪式,硬是被苏爷不伦不类的变成了好象是入帮仪式一样,虽然心中这样想说,但是张宣凝却一脸的恭谨,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苏爷下跪,三拜九磕,行了认亲大礼。
然后抬头说着:“父亲大人,孩儿必遵你的教训而行事。”
说着,同样奉上茶,苏爷哈哈笑着,喝下一口,礼就成了。
“恭喜,恭喜!”礼一成,就无数人上前庆贺,本来静静的大厅,就立刻熙熙攘攘起来。
然后就是唱礼了。
首先就是帮主的礼,沈北昌咳嗽一声,站了起来,缓缓的说着:“苏爷是我们的前辈了,从帮主创业时就跟着的老人,帮主很是挂念,苏爷的儿子苏凌,也为帮中废了一条腿,可以说,父子都为帮中拼了命,流了血,建了功,这些,帮主都没有忘记,听见苏爷收了义子,帮主非常高兴,虽然事情很忙,不能亲自拉一,但是还是委托了我来,见见我们帮主的后起人才。”
这一说话,是代表了帮主殷开山说的,所有人都立刻鸦雀无声,静静的听着,这种威严的场面,顿是显得万人之主的威严了,就在这一刻,张宣凝才深刻的明白,竹花帮到底意味着什么力量。
见到众人都肃穆而听,沈北昌很是满意,他嘴角含笑,又轻言说着:“帮主让我送上白银一百两,丝绸十匹,刀谱一卷,以贺。”
“多谢帮主大恩,多谢帮主大恩,帮主果然没有忘记我啊!”苏爷五十岁的人了,这时,却痛哭流涕,就拜在地上,张宣凝真不知道这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戏,也不得不跟着跪下。
这是拜的帮主,当然要拜,沈北昌等他拜了三拜,才笑着说:“这还不算什么呢,我们帮,虽然在扬州城,并没有建舵,帮主说了,既然苏爷在扬州,又收了义子,那就建个香会,属于我风竹堂管辖,就任命张宣凝当副香主,如果作的好,过个一二年,就提拔当正香主,贤侄,还不谢过大恩?”
“属下多谢帮主大恩,多谢堂主大恩!”张宣凝伏在地上,深深的拜在地上。
“好,好!”沈北昌含笑说着,抬头望了众人一眼,又说着:“都起来吧,来来,我们兄弟一场,还用得着这样大礼,今天不论公事,只论交情,贤侄,还不扶你父亲起来?”
“是,沈叔!”张宣凝应着,再拜了一下,然后才起身,把苏爷扶了起来。
就在这时,有一随从上前,低声对着沈北昌说了一下,这其实是赤裸裸的暗示,沈北昌略一皱眉,就说着:“哎呀,堂中又有事。”
苏爷当然识趣,连声说着:“我这里已经礼成,堂主一人关系上下数千兄弟,还是公事要紧,就不多拉着堂主了,宣凝,来,向你的沈叔敬一杯。”
“好,好,这杯酒我一定喝,哈哈。”
当下,张宣凝就恭谨的奉上一杯酒,而沈北昌也爽快的喝了,喝完,他甚至亲切的拍了拍肩膀:“这样年轻就当副香主,有前途,好好干!”
“是,小侄年纪太轻,作事不周到,以后就盼着沈叔多多教训,多多照顾呢!”张宣凝如此说着,然后恭谨的一直送出门去,就在沈北昌转身走了,也恭谨的立在那里,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得门去。
“恩,不错。”等回来,苏爷就笑着说。
以后的事情就没有多少了,苏爷毕竟当过副堂主,辈分又高,而现在张宣凝也是副香主了,和前来的一些香主相比,也不逊色多少,再说,今天来的这些香主,大部分是以前苏爷的旧部,当然更客气了一点。
几番下来,就是喝酒,张宣凝喝过三次,就已经昏沉不堪,使许多香主哈哈大笑。
“张兄弟毕竟还小,今天就放你一马,以后可没有这样好事了。”一个香主哈哈笑着,却是见得了苏爷的示意。
张宣凝见这个香主如此之说,当然立刻就明白其中的关照之意,当下也就更是摇摆,谢罪之后,就下去了,自行到了自己的房间中,躺到了床上。
其实,张宣凝还没有醉,毕竟现在的酒度还浅,哪有后世的白干厉害,只是有许多事情,要仔细度量。
第一件事情,就是竹花帮实力庞大,帮众万人,遍于附近数郡,为什么在扬州,没有建立什么堂口呢?甚至连舵也没有,勉强有些外围的力量。
要知道,此时的扬州,东下长江,竟然可以直接出海倭国、琉球及南洋诸地,并且成了全国对外最重要的转运站之一,比任何城市更繁忙紧张,更加不要说上面的船竟然可以载重百吨!
如果在这里建堂,收益将非常可观啊!
想来想去,也许只有二因素,第一,扬州地处长江下游,临淮倚江,交通便利,军事、经济地位日益重要,三国时,成为魏、吴激烈争夺之地。东晋南朝,扬州作为“王畿”,因此是朝廷监察的重点,黑帮势力难以坐大。
第二,就是此地已经有主了,武馆和道场,其实也就是另外一种的黑道势力,城内十多间武馆和道场就已经控制了全城的黑社会势力,而且,还有扬州第一高手推山手石龙的石龙武场坐镇,此人可是一流高手,徒弟也多,就算是帮主殷开山,也难以拿下,竹花帮自然难以插入。
自己一开始就当上副香主,一是帮主念得旧情,更是准备利用扬州本地势力,慢慢在扬州城扎下一根桩吧!
堂口在千人以上,舵口三百人以上,而香口不过几十或一百人,看来帮中是有点顾忌的,不敢一开始就搞大动作,自己能够成事当然最好,不能,也不过损失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想明白此节,张宣凝不由笑了一声。
才昏昏欲睡,却听见外面有声音,张宣凝连忙起身,却是苏爷来了。
“怎么,酒醒了些吗?我看你只喝了酒,什么也没吃,带了一些来填些肚子,来,我们爷两也说些话。”
“哪能叫父亲大人端菜来呢?”张宣凝连忙上去迎接,火坑上铺一小桌子,连忙把菜端了上去,原来是一尾红烧白鱼,一碟花生,一盘肉片,更有一小瓶酒、两只小盏。
摸着菜和酒,竟然都是热的,张宣凝也感念他的心意,心中也是一热,把苏爷请到了坑上,坐下,腿上盖上薄被,然后又为他倒上一杯,父子两人就对饮了一杯,幸亏这还是米酿,甘甜酒淡。
二人就喝着酒,吃着菜,说着闲话,等喝了几杯,苏爷就正色的说着:“帮主任命你当副香主,倒是出我预料之外,本想历练几年再说的,一下子在这个位置上,你还是太年轻了一些呀。”
“是啊,孩儿也觉得,这事太急了一点,如果再过三年,日夜受到了父亲的教诲,那孩儿别说副香主,就是副舵主,也可当了,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懂得,一下子当上副香主,看样子,还没有正香主,孩儿心中也荒着呢!”张宣凝低声的说着,神色极其谦虚,显出苦恼表情:“当时接了任命,我就呆了,可是又不好驳了帮主和堂主的命令,帮主和堂主的想法,我们难以度量啊,如果乱了帮主和堂主的大事,就不好了。”
说到前半段时,苏爷连连点头,可是后半段说出来,苏爷却是一呆,然后就有些沉吟,似乎有点领悟。
“孩子自知才能和威望浅薄,当不了香主,但是孩儿想来,这庞大的扬州城,庞大的帮中堂口,哪能无人呢,孩子只要听着帮主,听着堂主,听着父亲,只管作好自己的事情,舍得一身肉,这就行了,这样想着,父亲大人,你觉得对不对?”张宣凝说着。
“恩,说的很对,说的很对。”苏爷被他暗中一点,也回过味来。
他虽然不读什么书,武功也不是很好,但是毕竟也是混了几十年了,扬州城的情况,大局上他不知道,但是小局上他还是知道的,被这一点,他也隐约明白了帮中的用意。
“那你具体准备怎么样作呢?”
“虽然现在堂中没有派人来,但是帮中堂中,想必自有安排和用意,孩儿现在年轻,那就先把香口搭起架子吧,一些少年郎,还是很有潜力的,孩儿可以先招揽他们,先弄条街就好了。”张宣凝徐徐说着。
“吾儿这样谨慎,我就放心了,啊,喝了点酒,我也去睡一会。”苏爷点了点头,说着:“恩,这是帮主送来的刀谱,当年帮主就靠着一刀一人,打下了基业,你可好好跟着学学。”
“是,孩儿知道了,父亲大人,孩儿送你。”
等送了苏爷出去,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拿出了刀谱,开始研究。
殷开山当年,也不过是小家族旁支出身,只是自小就志气宏伟,偶有机会,学得了一些武功真意,潜心研究之下,倒也给他弄出不少名堂。
殷开山十六岁就起家,白手办事,二十几年,创下万人的集团,其才情当然非同小可,创出的刀法,也多是实战。
刀谱中,内功心法最简,毕竟这是不传之秘,所以在上面,只有最粗浅的一层,其次身法和刀法,却讲的相对清楚,用的是最通俗的语言。
内功心法,一看而过,张宣凝原本的身体,从四岁开始修炼,直到十四岁,这心法是每日不断,因此记忆最深,在残余记忆中也非常牢固,因此基本上得了所学的全部,共有三层,比起这个当然深奥有效的多了。
至于身法和刀法,却不是原本身体所学的重点,因此记忆不多,张宣凝一直为之苦恼,现在当真是雪中送炭了。
特别是在张宣凝看来,所谓的身法和刀法,必要实在,而殷开山身经二百余战,所得的刀法当然实在无比,就算没有实练,看其描述,也知道,每刀劈出,都是以最大杀伤为考虑,刀法并不多,只有十二招,但是已经得了刀法的真意了。
张宣凝曾经记得,以前自己读过:抗日时,与鬼子拼刺刀,真的实用的刀法,也只有八招,其它的全部是花架子了。
就算这个世界因为有内力,变化多了,但是想必,基础还是这几种吧!
当时读的入迷,薄薄几页,竟然读到了一支蜡烛点完,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坐的倦了,而炕也差不多冷了。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合上这薄薄几页,下了炕,走到了外面,虽觉得外面寒风刺骨,但是月光如水,念得此句,当觉得行神如空,行气如虹,人生之进取意,尽在这十四字中。
半年来,忍辱负重的胸中块垒之气,在此一时,尽皆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