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昭陵!”
张阿难诧异,“陛下,去昭陵做什么?”
“去问问他。”李世民喃喃道:“人心隔肚皮,他怎么想的,怕是只有他自个知道,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目光移向外头,看着晴天白云,李世民大步而去。
张阿难喉头滚动一二,匆匆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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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画面一转,一身便服的皇帝,骑着铮铮铁马,一马当先,张阿难与六七武士,落后几步紧跟在后。
耳边呼呼倒灌着炽热的风,李世民的脸上带着惬意,他已经许长时间,没有这么纵马狂奔过了,也已经许长时间,没有体会到这等不受拘束的自由了。
驾~
李世民用力抽动鞭子,胯下宝马奋力提速,一眨眼,两边的风景就从竹林密丛变成了空旷天地。
吁~
皇帝突的勒马,一个跨腿从马背上跳下,李世民大步流星的走向路边。
路的一侧,有条小溪,溪水清澈,哗哗作响,几个拇指大小的鱼儿,贴着水底来回扭动着身子。
李世民蹲下,用手捧起些水,溪水温凉,抹了两把脸,额头的大汗散去,灵台清醒了许多。
张阿难有颜色的递来手帕。
擦干脸上的水渍,李世民眯眼看向前方。
“好地方啊,远处山脉环抱,近处有泉水流淌,你看这一大片空地,朕目测应和皇宫差不多大小,就这么荒废着实在太可惜了,要是能开垦出来,起码可得万亩良田。”
顺着李世民的目光,张阿难左右看看,随即说道:“陛下,奴婢看,此处怕是不适宜用来种田。”
“哦?为何?”
张阿难解释道,“陛下您看,这处地方三面环山,靠着山根处的区域地势较高,要是遇到了雷雨天,雨水从上而下的汇聚,这中间的位置,必然成一片洼地。”
“奴婢猜,应该也是因为地势的原因,所以这处地方才这么荒废着,无人来开垦。”
李世民手搭上眉头,又仔细的四下看看,旋即惋惜的道:“还真如你所说,北高南低,可惜了这风景秀丽的地方了。”
张阿难笑着道:“有些地方就是这样,风和日丽的时候,景观看着美不胜收,可一旦变了天,那就是另一副景象了,奴婢的老家,也有这么一处地方,依山傍水……”
正说着时,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皇帝的脸色变了。
张阿难不知是不是不经意说错了什么,忐忑不安的低下了头,不敢再跟皇帝多嘴多舌。
沉默了几息后,李世民嗓音深沉道:“此处离昭陵,还有多远?”
张阿难前后看看,小声道,“回陛下,约摸还有六里左右。”
李世民点点头,“走吧,回宫。”
张阿难有些迷惑。
眼瞅着就快到了,为何又是不去了。
用余光偷瞄眼皇帝,却也不敢多问,乖乖的跟着上马,调转个方向,又向着来时的路奔去。
天晴一个样,天阴一个样,既然晴天一切安好,那干嘛非要变天呢。
李世民纵马飞驰,脑中不禁又想起了,挂在两仪殿的那四个字:难得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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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投进瓦缸中,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小团又一小团黑色的毛状物,有股子异味,闻着有些恶臭,看着也有些恶心。
李承乾站在缸边,眼中闪烁着疑惑和郁闷。
不应该啊~
竹子泡水,待纤维软化后,打成碎末熬成浆,然后加入石灰和碱,分解果浆本素等化纤物,再后用流水冲去杂质,后加清水混合均匀,就是纸浆了,最后上模板一压,去除多余水分,烘干之后就是可以使用的纸。
造纸原理与工程,这是轻化专业的必修课,李承乾上学的时候学的很认真,他清楚的记得,原始造纸的流程大概就是这样子的。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呢,怎么泡了几天,竹子没给泡软,反而是给泡臭了呢。
李承乾挠挠头,心里有些抓麻。
宋七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余光偷瞄两眼,忐忑不安的道。
“殿下,小的可没疏忽,一天从早到晚,我要加好几桶水,昨儿晚上添水的时候,我看里头还是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过了一夜,平白长出了这些黑毛来。”
李承乾随口问道:“你真的只是添了水,没给我往里头加些别的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宋七突然提高嗓门,急头白脸的道:“殿下吩咐的只加水,小的怎么敢乱加别的呢。”
李承乾侧目,眼睛上下动动,狐疑着道:“没有就没有,你急个什么?”
“小的,是……是害怕殿下罚小的。”
宋七心虚又惶恐的低下头。
李承乾冷哼一声,不满着道,“我让你照看好,结果三缸竹子都给毁了,你还想着逃脱责罚,你他娘的,还真是像马老三说的,嘴上一天不说个什么,心里头的贼心思不少。”
宋七不敢多言,尴尬一笑。
李承乾:“把这些黑毛都捞出来,再用板车把这三缸竹子,都拉到后山的木屋去,听清楚了没有。”
宋七当即点点头。
李承乾又看了看缸中的竹子,随即背手往屋里去,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嘟囔着。
什么地方出错了呢?
为什么会发臭了呢?
看着李承乾失神的样子,宋七不仅暗自想道:“这竹子,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看样子,心里头还看重的很。”
一边瞎琢磨着,一边用盛水的木勺,将缸中的黑毛都给弄了出来,随后,他叫来几人,把这三个盛满水的瓦缸,合力抬到了大门外。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缸都给搬到了车上,宋七累的气喘如牛,正弯着腰大口呼吸时,一通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吁,不等马儿停稳,程良骏一个跨腿,就从马背上跳了上来。
宋七迎上前两步,好奇的问道:“程护卫,你这几天是去哪了,看你这灰头土脸的,出远门了?”
程良骏随意的点点头,也没过多说什么,转看到板车上的三口大缸,好奇的问道:“那缸里头的是什么?”
“殿下泡的竹子。”回了一句,宋七试探的问道:“程护卫,你跟着殿下最久,你可知道这竹子泡了水能有什么用,我看殿下对这还看重得很,不知怎么回事,这竹子好好的,突的长毛发臭了,刚刚,殿下将我好一顿的骂。”
程良骏过去看了看,摇摇头,“这竹子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
宋七失望的笑笑。
程良骏看了眼院内,“对了,殿下在吗?”
宋七回道,“在呢,就在屋里头。”
程良骏点点头,也不再和他闲聊,快跑着进了院子。
“殿下,小的回来了。”
程良骏一溜烟进来。
看他满头的汗,李承乾亲手给倒了杯凉茶。
“谢殿下。”
程良骏将茶水一饮而尽。
李承乾先说了句辛苦,然后问道:“怎么样,那常德来长安了吗?”
“来了,他……”
正要往下说时,突看到林七在一旁站着,便又将话给咽了下去,给了李承乾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扫了眼林七,李承乾淡淡道:“没事,说吧,他信得过。”
程良骏有些惊讶,他走了也没几天,没想到林七就能信得过了,在收拾人心上,自家这位殿下,也是真的有一套。
“殿下,那常德已经到长安了,暂且住在平康坊的一酒楼里。”
李承乾呵呵一笑,满意的点点头。
张亮啊张亮,你的死期要到了。
阿嚏~
刑部公房中,张亮突的打了个喷嚏。
他抬起头四下看看,屋中明亮,外头炽热,明明是个艳阳天,怎么感觉后脊有些发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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郧国公府。
看着熠熠生辉的门匾。
常德咬了咬牙,然后,散去脸上的阴狠,保持着微微笑容,向着大门口走去。
一个眉骨突出,眼窝深厚,一脸虬髯的汉子,腰间挎着刀,两手抱于胸前,正侍立在门外。
常德刚靠近,这虬髯大汉就震耳欲聋道:“你干什么的?”
“郎君,我……来寻个亲戚。”
虬髯汉子摆摆手,跟赶苍蝇似的,“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找亲戚跑这里来做什么,赶紧走。”
常德赔着笑,“郎君,我亲戚是郧国公的义子,他正是在这府中。”
虬髯汉上下扫扫,狐疑的问道:“你亲戚叫啥名?”
“常二,河南道,陕州人。”
常二…
虬髯汉认真回忆着。
他也是张亮的义子,但干兄弟太多了,足足五百多人,互相之间不可能都认识。
虬髯汉想了许久,一拍脑门,“老丈,你这亲戚,前些时候死了。”
“啊?”常德惊呼一声,“前不久,他还给家中去过信,怎么会死就死,郎君,他是怎么死的?”
“唉,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什么狠辣人,出去吃饭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抹了脖子。”
常德暗自攥紧手,又问道:“郎君,可知他葬在了什么地方。”
虬髯汉又思索了会,摇摇头道:“这我倒是不清楚。”
常德旁敲侧击又问了些别的后,旋即拱拱手离开。
常大正在车上等着,见常德上来,立马问道:“爹,怎么样了?”
常德阴沉着脸,没说个什么,只是道:“等会你去打听打听,看看你弟弟葬在了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