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处虽然还算是宽敞,可没人伺候,什么都要自己做,贾平安有些不适应。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他觉着自己堕落了。
包东见了就说道:“武阳伯,要不就安排兄弟每日来这里洒扫清洗?”
“不必了。”
那样贾平安会觉得不自在。
包东走了,贾平安就坐在院子里,悠闲的脑袋放空。
他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人物,也没有什么逼格,比如说吃个饭身边得有几个美女伺候,那样的日子他过不来。所以在家中鸿雁和三花站在他两边时,实际上他并不适应,只是看戏的心态占据了上风,想看看这两个小娘子怎么玩女仆版的宫斗。
每日有吃的,不难吃就行;每日能出去做事,能溜达溜达,不太累就行……
这里是角落,看着不打眼,可却紧靠核心区,路过的大多是官员。
贾平安坐在外面,悠闲的模样让人羡慕嫉妒恨。
宰相们出来了。
长孙无忌微胖,肚腩比较明显。
于志宁看着干瘦,二人走在一起,让贾平安觉得很有趣。
而褚遂良也不瘦,和柳奭走在一起,褚遂良瞥了贾平安一眼,柳奭也看了他一眼。
这二人都恨不能贾平安今夜就横尸街头。
老李在后面,如今的他看着形只影单,不过崔敦礼竟然也离开了长孙无忌那个小圈子,这个很有趣。
崔敦礼毕竟是博陵崔氏出身,和长孙无忌等人合作也是各取所需。如今他坐稳了宰相之位,和长孙无忌等人的分歧越来越多,也渐行渐远。
这就是一出大戏!
红裙一闪。
高阳闪亮登场。
她轻盈而来,近前后皱眉,“我最近怎么越发的白嫩了?肖玲说我的肌肤吹弹得破,而且还白里透红。”
这傲娇的娘们啊!连夸赞自己的肌肤气色好都要转个弯。
白里透红,与众不同,但都是我的功劳啊!
贾平安摸摸腰,“回头我得多练俯卧撑。”
“什么俯卧撑?”
高阳自家弄了凳子出来,就坐在他的身边。
自然是为了强身健体。
“先前皇帝问我可想寻个驸马。”
小贾会怎么样,着急,火冒三丈?高阳看了贾平安一眼。
这是想让我表态?
不,高阳是公主,不可能玩什么二妻并嫡。所以她这话只是想表达一个情绪:你该珍惜我。
你不可轻慢我!
贾平安皱眉,“什么驸马?能骑?”
瞬间高阳的眼中水波流转,脸颊绯红,“上次你不是说愿意为我做牛做马吗?”
那不是在榻上吗,你还真想把我当做是马儿?
“是啊!”贾平安笑道:“可我驮不动你。”
高阳体型丰腴,身高也不低,体重不轻。
高阳飞快的轻轻拍了他的大腿一下。
娘的!
光天化日之下啊!
这个娘们竟然就敢调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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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近乎于叹息的呼出一口气,“先前皇后那边来人,说晚些请我用饭。”
那个娘们想干啥?
“我不知她想做些什么。”
高阳依赖的看着他,“你是我的郎君,我遇到麻烦就只寻你。”
“不外乎就是想拉拢你。”
王皇后最近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味道,而且也加紧了对武媚的攻击,和萧淑妃把后宫弄的乌烟瘴气的。
但这些攻击在李治这个渣男的袒护下无功而返。
“皇帝对你不错。”贾平安觉得王皇后这是想曲线救国。
高阳咬着红唇,“那她定然是想让我为她说话,甚至是说你阿姐的坏话,你说……我说不说?”
贾平安虎躯一震,“但凡敢说,回头鞭子收拾。”
高阳低声道:“奴不敢呢!”
夕阳下,高阳起身,“我这便回去了。”
说走就走啊!还想干啥?
贾平安起身,“你住哪?回头我寻你。”
高阳的眼睛一亮,“好。”
这一进去……会不会就成了皮包骨头出来?
贾平安有些心虚,就去寻了李半仙。
“李大爷,那药方可能常用?”
“李大爷?”
李淳风沉迷于学问之中而不可自拔。
“李大爷,发现新星。”
边上的小吏本来矜持,闻言叹息一声。
“在何处?”
老李抬头,“是小贾啊!”
是啊大佬!
贾平安满头黑线,“我这里有事寻你。”
“何事?”
李淳风起身,打个哈欠,“想睡了。”
“就是上次你给的那个方子……”
“什么方子?”老李很健忘。
“就是……那个补腰子的方子。”
李淳风皱眉看着他,“你才多大?小贾,这不妥啊!非常不妥,来,贫……老夫给你看看。”
老李眯眼诊脉,半晌再看看他的脸色,“你没病。”
“我这不是……”贾平安干笑道:“未雨绸缪吗?”
老李恍然大悟,“你这是要准备祸害几个女人?”
边上有官员路过,对贾平安投以佩服的眼神。
“李大爷!”
你不能这样啊!
李淳风嘟囔道:“好好说话,什么大爷不大爷的。这个方子……”,他露出了回忆之色,“当年老夫在山中游荡,见到有废弃的茅屋,里面有竹简,其中便有这个方子,吃吧,只管吃,应当吃不死人。”
这话说的贾平安越发的不安了。
“后来老夫还和孙思邈探讨过,只管吃。”
早说啊!
有药王爷爷出手,贾平安就安心了。
“哎!小贾!”
李淳风叫住了贾平安,捂额道:“老夫刚才想对你说什么来着……”
贾平安笑道:“莫不是想要些酱料?”
“那就拿一些吧,不过不是此事……”
李淳风一拍脑门,“对了,听闻你和柳奭成了死对头,就想起一事,柳奭的叔父柳亨原先是瓦岗的人,和那些瓦岗老人交情不错,柳奭原先和那些人也有交情。那些人手中有些亡命徒,小贾,要小心。”
“多谢李大爷,不,多谢太史令。”
李淳风笑道:“罢了,随你叫吧。”
原来柳奭和瓦岗还有这等关系?
那么原先贾平安判断那两个刺客来自于老关陇弄不好就错了。
瓦岗的老家伙们厉害的就是程知节等人,剩下的不少都散落在各处。
但这些人手中带着原先的悍匪,按照大唐的尿性,这些人子子孙孙都会跟着他们,然后子子孙孙都是他们手中的力量。
那次刺杀会不会是柳奭?
……
夕阳的后宫金碧辉煌,山风送爽,让人心旷神怡。
“公主,陛下在前面。”
高阳止步,见小老弟和武媚并肩而来,就迎了过去。
武媚落后几步,低声道:“她和平安……”
邵鹏轻声说道:“昭仪,武阳伯帮过公主不少。”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武媚轻哼一声。
邵鹏尴尬的道:“奴婢也不知他们之间是否那个……那个……”
昭仪,咱也不知道小贾是否睡了公主啊!
武媚看着高阳走来,想到的是那一次高阳本是气势汹汹,可后来却对自己颇为多礼的事儿。
高阳跋扈桀骜,以前连李治都不放在眼里。她怎么会对我这般礼遇?
唯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爱慕平安。
能让女人低头的,除去利益之外,就是爱慕。
“你这是去何处?”
李治见她神采飞扬,就笑着问道。
高阳福身,还特地冲着武媚微微一笑。
老娘就知道,平安果然和这个女人……哎!
武媚觉着自己有操不完的心。
高阳说道:“皇后说请我去用饭。”
她又看了武媚一眼。
武媚都想笑了。
到了此刻,她确信皇后就算是威胁利诱,也无法让高阳为自己说一句好话。
平安竟然能让跋扈的高阳站在我这一边,这本事倒是不错。
晚些消息传来。
李治和武媚在吃饭。
王忠良进来,低声说道:“陛下,皇后请了高阳公主用饭,才将吃,皇后不知说了些什么,公主起身说陛下辛劳,皇后也该体谅些才是,莫要让他烦忧,说完就走了。”
李治的眼中多了些温情。
武媚笑道:“公主性子急躁了些,城府太浅。”
李治眼中的温情更多了些。
对于帝王而言,他希望自己的身边人更纯粹一些。
武媚的话看似贬低,可在李治这里却是最大的褒奖。
他举杯却不喝,“那时候朕还年少,在兄长们的眼中可有可无。他们遇到朕时,或是敷衍的说……雉奴你也在啊!雉奴你老实些。或是皱眉看着朕,那多半是遇到了麻烦,心情不好,随后就说朕如何如何,一句话,皇室一群龙,朕却是条蛟。”
这是他第二次提及兄长们对他的态度,武媚笑道:“可如今陛下为龙。”
那些皇子却成了厉鬼。
她突然笑了,“平安以前说过一句话,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倒床。”
“促狭!”李治莞尔,“那时候高阳也凶神恶煞的,不过见到我被欺负,她却肯出来为我说话,板着脸,挥舞着她的小皮鞭恐吓那些兄长。”
武媚很是好奇,“那些皇子不收拾她?”
李治突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先帝宠爱高阳,但凡谁欺负了她,回过头她去告状,谁就吃不了兜着走。”
他惬意的道:“魏王当年呵斥朕,高阳骂他没男儿气,只管冲着自家人使劲,魏王想动手,高阳一鞭子抽了他。随后高阳先去告状,先帝就罚了魏王,哈哈哈哈!”
他笑的很是快意。
那眼中全是追忆。
武媚低声道:“臣妾也时常在想着阿耶。”
李治握住她的手,微微点头。
阿耶……朕正在你期望的路上一路前行,从未停歇!
……
山里的夜晚很无聊,唯一的乐子就是喝酒作乐。
贾平安自然没喝酒的兴趣,就弄了一本书慢慢看。
叩叩叩!
敲门的声音很稳定。
“进来。”
门被推开,沈丘悄然而入,顺手关门。
“咱今日去了柳奭那边,一无所获。”
这个脑残……贾平安默默诋毁了一句,“柳奭怎可能把和萧淑妃之事挂在嘴边?”
这就是守株待兔。
“你以为咱像你这般愚蠢?”沈丘冷冷的道:“咱让人故意提及萧淑妃,说了萧淑妃今日大发雷霆之事,随后隐去,柳奭毫不动容。”
“那是柳奭,就算是市井百姓,做下了这等事也不会说出来。”
“咱知道。”沈丘看了他一眼,“今日咱带了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内侍,并未看出什么端倪。”
这手段堪称是完美了,但却无用。
“咱来告诉你,不是认输。”
沈丘走到门边,“今日的天气真是不错。”
贾平安瞅了一眼,“月黑风高……杀人夜!”
沈丘的气息马上跌落三成。
“带我一起去。”
贾平安一直想夜里去探寻一番皇宫。
“你做梦!”
沈丘飘然而去。
他才将走。
叩叩叩!
这谁?
贾平安有些恼火,去打开了房门。
一团火扑了进来。
临时弄的床有声音,节奏很稳定,良久……
“我没吃饱。”
“皇后这般抠门?”
“才将用饭她就说什么陛下辛苦了,我这般贤淑的公主却没有驸马,她为我相看了十余人……”
高阳趴在贾平安的胸膛上,一边听着他那剧烈的心跳,一边说道:“我马上就起身说你既然知晓皇帝辛劳,那就该好自为之,别让他操心。你没看到皇后当时的模样,脸都黑了。”
此举不但在李治那里加分,阿姐那里也是好感连连。
“你想要什么奖励?”
“郎君……”
……
“来个人。”
第二天早上,贾平安黑着脸出来,“这谁做的床?”
有内侍进去一看,“竟然塌了?”
“废话!昨夜我睡的正香,这床就突然塌了,差点闪了腰!”
内侍纠结的道:“还请武阳伯见谅,咱这便叫人重新弄一张。”
高阳那个娘们太折腾,若是还和这一张一样,多半是要塌的……贾平安语重心长的道:“若是再次塌了,你说该如何?”
内侍拍着胸脯,“武阳伯放心,此次咱定然让工匠用最好的料,最好的手艺,若是塌了,咱给武阳伯当床。”
贾平安出去,意外的看到了一道痕迹。
死卧底这是发现了什么?
贾平安悄然出去,绕了一圈,从反方向进了那个林子。
郑远东背身坐在一块石头上,听到脚步声,用那种标准的男中音,低沉的说道:“我回来了。”
这货迟早会神经分裂!
“可喜可贺,这次是谁?”
“当然是陛下的人。”
郑远东回身,“柳奭这几日频繁去见长孙无忌,谈话我偶尔听到些,大多是涉及皇后之事。不够昨日起,不少话题都是你。柳奭说想弄死你。”
他已经出手一次了!
贾平安无法判断那两个刺客的来历,但柳奭的嫌疑大大的增加了。
“随便他吧。”贾平安知晓柳奭的好日子不多了,随着王皇后的衰落,柳奭这个靠裙带关系上来的宰相也岌岌可危了。
“你倒是豁达。”郑远东突然幽幽的道:“我有麻烦。”
“什么麻烦?”
郑远东眯眼看着山林,“长孙无忌有几个幕僚,其中蔡应与我不和,今日他突然和其他人说听到我说陛下,为何不对他们动手。”
贾平安下意识的回身看了一眼。
“别担心。”郑远东很淡定。
看来这货甩掉别人还是有把握的。
“就算是有人跟来,那也是天意。”
贾平安满头黑线,“那蔡应什么意思?”
“他能什么意思?暗示我有问题,弄不好就是谁的人。”
郑远东突然笑了起来,“开始他嘀咕,说我可能是山东门阀的人。”
你说这些都是扯淡,我只关心你是不是疯了……
“老郑,你可说了这些话?”
郑远东神色恍惚了一下,“我当时是在茅厕,一下就变了回去。”
“变回了陛下的人?”
郑远东点头。
这个人设转换太快了啊!
贾平安有些纠结,“蔡应可告诉了长孙无忌?”
“他若是告诉了长孙无忌,今日我不会来寻你。”
郑远东还保持着清醒,“我觉着自己又要回去了,此事该如何……”
能如何?
若是郑远东消失,那么李治就少了一个金牌卧底。
可要想让长孙无忌消除对郑远东的疑虑,唯一的办法就是……
“老郑,挨一顿打如何?”
“我懂了。”苦肉计,郑远东深吸一口气,“此刻对蔡应下手是欲盖弥彰,而对我下手却能消除怀疑。只是……别下狠手。”
“你放心!”
晚些二人分开离去。
贾平安去了吏部。
“小贾!”
崔建见他来了也格外的欢喜,“可是为你表兄来的?高尚书说了,你表兄今年上上,有人嘀咕,说这才半年,为何就能上上了?我说你去问高履行,什么话都没了。”
这便是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若是吏部无人,这事儿被打回去的可能性不低。
“多谢崔兄,午时一起用饭?”
“也好。”
崔建把事情处置了,二人一起出去。
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郑远东。
按照计划,郑远东该出言挑衅。
“呸!”
老郑的口水吐的不错。
贾平安该动手了。
可他却和崔建谈笑风生。
“这人有毛病?”
崔建皱眉。
郑远东满头雾水。
说好的动手呢?
我都做好了思想准备,你为啥不动手?
晚些蔡应也出来了,他看着春风得意,目光梭巡,想寻找郑远东。
一个便衣的百骑悄然过去,和他擦肩而过时,飞快的说了些什么。
干得漂亮!
贾平安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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