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厉心中此刻算是松了口气，他掌管进家族商行多年，对于这几日其他世家和商行的所为都尽收眼底，那才叫倾家荡产毫不保留。
而他却是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堪堪躲过了这次风波，虽然王家历经此事之后，元气也是大伤，但相比其他世家来说不知好了多少，好在家族往后还能正常运转，倒不至于青黄不接、倾家荡产。
王厉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自家老爷子脾气他最为清楚，若是此事让老爷子知晓指不定会如何暴怒，王厉有些忧虑老爷子的身体。
可若是他不说，迟早也有一日会被老爷子知晓，到时后果更加严重。
思索间，脚下却是未停，很快便是走进了王家内府之中。
此时正有一老人端坐在大堂的主位之上，手中还提着一壶青花瓷制的茶壶，见自家孙儿走来，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厉儿你来啦？快坐下！”
王厉讪讪一笑，很是乖顺的坐了下来，可面上依旧一副沉重的模样。
王老缓缓为其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厉儿，何事如此愁眉苦脸？不如说给爷爷听听。”
王厉望着自家老爷子此刻那副和煦的笑容，心里头还真是不忍心告诉他真相。
可是迟早是要说出口的，于是挣扎片刻，王厉突然跪了下来：
“还请爷爷莫要动怒，保重身体！”
王老被王厉这番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完全搞不明白他是搞哪一出，但是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不过，王老依旧保持着那副淡淡的笑意，似乎什么事都不会影响他的有心情一般：
“我的好孙儿啊，快起来！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都是小事情，爷爷自小便是教你遇事要从容，方能有所成就。来，说来给爷爷听听！”
王老一番话说的语重心长，可是王厉依旧跪地不动，反倒是脑袋微微垂了下来：
见自家孙儿依旧跪地不起，王老脸色便是一摆，叹息一声，缓缓放下手中茶盏，道。
“说吧，出了何事？”
“爷爷，今日京城之中突然多出了一个九州商行，随后朝廷便是宣告与九州商行以五千两银子的成交价购置了近万斤细盐。没过半个时辰，九州商行的话事人王赫又对外宣布，从即日起商行将以500文钱每斤细盐的价格对外再次出售一万斤。”
这一刻，王老的脑海宛如炸了一般头痛欲裂，他突然有些站不稳，身子不断的摇晃着，双目圆瞪。
王厉似乎早有预料一般，猛地站了起来，一把便是扶住了王老那摇摇欲坠的身躯。
“爷爷……”
王老爷子单手捂住了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可身子却是越来越颤抖。
他自然明白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王家从此退出了一流世家之列，元气大伤！
一个家族的人脉和权柄固然重要，但是财力或许才是最根本的。
你若富可敌国，完全可以带甲百万！
“老朽老了，老了，糊涂了啊！”
“老朽本以为世人皆为鱼儿，百姓如此、朝廷如此，甚至是各大世家都如此，可不曾想我算计别人，实则别人也在算计我，可悲可叹啊！世人都以为自己才是对的，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人皆为这局中棋子，只不过棋子大小罢辽！”
王厉有些不忍，他连忙劝慰道：“爷爷，您不用担心，孙儿还留了一手，并未将家族所有财力全部投入，还尚且保留了一分实力，若是在将库存里的细盐出手，咱们王家恢复个三五年兴许还能有在重来的机会。”
闻言，王老悲叹一声，老泪纵横。
“厉儿，爷爷不行了，你之前说得对，做得对！做事情虽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也更要有一分余力，往后莫要像爷爷这般自以为是啊！王家，迟早是要彻底交到你的手上的啊！而王家是否能够再度东山再起，在你啊厉儿！”
“放心爷爷，此番事后，我便收缩家族力量，休养生息。爷爷莫要为家族之事在伤了身子，这些事都交给孙儿来办。”
这一刻，王老的心中宛如有千斤重石轰然落地，许久之后他再度问道。
“厉儿，爷爷再问你，如今局势已然明朗，你告诉爷爷谁为鱼儿？谁又是这投食者？”
王厉沉思良久，却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爷爷，如今看来我等商行、世家为鱼儿，受益的乃是朝廷和百姓。至于投食者，孙儿眼力尚还是有些浅薄，看不透，也不愿去深究！”
“哦？这是为何？”
“爷爷，这九州商行能在短短数日功夫拿出近乎两万斤的细盐，除非这盘棋他们布局多年，可孙儿观那些细盐的品质，不像是囤积多年的样子，倒像是近几日出产的，显然他们有自己家的生产渠道。”
“可孙儿命人特意去查了近几日城门通行记录，如此庞大的细盐量竟然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这其中的疑点甚多，甚至孙儿怀疑他们的生产地就在京都城内，可是……”
说到后头，王厉自己都有些不信了，如此大规模的生产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动静，真以为各大世家和商行的密探是白痴吗？
闻言，王老心中却是微震：“孙儿，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九州商行的背后站着的是朝廷，是那位陛下？”
这一刻，王厉的脑海中那最后一丝的疑惑，瞬间便是化解，所有的事情仿佛在这一刻便是明悟了。
“爷爷您的意思是……”
王老苦笑一声：“恰恰是在细盐价格最高涨的时候这九州商行出现了；恰恰是在这九州商行刚冒出头的功夫朝廷就立刻与之达成了契约；恰恰是这么个叫王赫的家伙暗地里给各大世家供货，赚的盆满钵满！最为关键的是，九州商行的动向我等竟然一概不知！”
这一刻，爷孙二人的心中震动无比，世人似乎都在追名逐利，又有多少人真正看透了这背后的大手，一双悄无声息可以捏死所有世家的手。
“好手段，单是这一招，京城内外不知多少世家就此没落，元气大伤，甚至是倾家荡产！”
突然，王厉的背脊之上，一股寒意瞬间便是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惊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