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翎从府外回侯府时,有人来寻了她,说谢氏让她过去,让她帮忙挑今年中秋宴吃什么好。
府邸宽敞雄伟,虞翎轻搭丫鬟手,从马车上被搀扶下来,她纤身窈窕,只对来人微微颔首,被领过去。
虞翎与人相处,做万般准备,方茹性傲冷淡,不常友待旁人,但和四皇子样,十分敬重于皇贵妃。皇贵妃要她照看虞翎,以她的性子,也没必要骗虞翎。
刚才所谓的贴身丫鬟和小厮私奔,规矩甚严的侯府没出过此等事,虞翎姐姐的丫鬟是赎回卖身契后嫁作商人妇,她姐姐来信时给虞翎提过一嘴。
虞翎姐姐能等谢沉珣那么多年不成婚,是自己的意愿,若早有值得所托的人,以她的性子该是直接和侯府谈退亲的事,不可能会闹到私下去药房拿落子药。
虞翎慢步走在长廊中,披风遮住窈窕身姿,她眸色淡,不管方茹说那件事是真是假,她只是单纯不想让她姐姐名声受半点损害。
谢氏过完这个中秋没多久就该走了,谢沉珣除婚事外没有值得她操心的,谢四身边有好些嬷嬷派着也不用怕,唯有府里老二是常常气得她头疼的。
谢二脸圆体胖,今年才十三,看起来十分有福气,前几天族学偷偷早退被夫子告状告到谢氏面前,把谢氏气得去找了谢沉珣。
府里上下没有几个是不怕她这位姐夫的,即便再顽劣的谢二也如此,被叫去书房一趟后就学乖了,现在在谢氏这里罚抄以前落下的功课。
日头还有些大,雕栏两角摆月季花盆,屋檐下搬出张雕花书桌,虞翎刚刚进去,就见到有两个婆子守在他身边,他一脸怨念,但手不停,仍在抄书。
谢氏跷腿坐在门口,端着茶让丫鬟摇扇乘凉,见虞翎时便招了招手,提起今年中秋不同,礼数多。
她说:“侯府两位长辈都先后离世,一切从简,不能过奢但也不能太简,宫里说不定还会赏菜下来。”
丫鬟搬来张椅子,虞翎慢慢坐下,点头道:“便是清淡些好,二公子和四姑娘正在长身子,多加碗补菜。”
她们还没说什么,旁边的谢二开始嚷嚷自己困了。
谢二是不大喜欢虞翎的,像他这年纪一向是爱玩闹,但他待得也有个把时辰,谢氏摆摆手让他自己去下去休息。
他得了空闲,一点时间都不想待在谢氏这里,抓了一把糖就要回自己屋,又被婆子挡着领去小室休息,蔫巴巴。
虞翎心思不在他身上,只捏着手里绢帕,跟谢氏问起自己长姐得病那段时间的事。
谢氏是外嫁,随宣武将军到处走,不是很清楚虞翎要问的是什么,只叹说:“我那时不在京城,也没听到太多消息,但沉珣对你姐姐是好的,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你总因着方家受欺负把议亲事推了,等以后我再去寻几位长辈一起压压他,事情这么多,他身体哪受得住?”
虞翎轻抿唇,微垂了眸,看着自己细白手指,道:“侯府不常提我姐姐,说姐夫吩咐,我是她妹妹,倒是有些想听听的她的事。”
“他是放不下你姐姐,等沉珣娶了妻,你再问问,”谢氏说,“他嘴巴严,不想说的事,连我也问不出些什么。”
虞翎随谢氏的话轻轻叹了口气,她眉目如画,蹙眉便娇,心知谢氏所言没错,谢沉珣不想说的事,怎么问他也不会提。
能问的,或许也只有从前伺候她姐姐的丫鬟嬷嬷们,若她想见她们,却说不准他会不会答应。
……
户部的案件还在查,明明该是与跟谢沉珣没什么关系的事,他却像在筹谋着什么,虞翎常常看到他和没见过的官员走在一起,瞧着官袍品阶,似乎都不是一般人。
但中秋前的那两天,谢沉珣突然就空闲下来,不再像以前那样早出晚归,他的事做完了。
他应下的事少有食言,虞翎挑他闲时去寻他,他没推诿,只让她明天换身骑装,去城外山林。
虞翎精通琴棋书画,只不常在谢氏和谢沉珣面前显露,让人觉她在山上能学的东西不多。
但她身子孱弱,自幼就没碰过骑射之术,出门时便被陆嬷嬷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摔了。
四姑娘听她说要学骑马,本也想跟着过来,但一听到谢沉珣也在,犹豫了许久之后,最后还是没过来,怕自己学得不好,被兄长批评。
今天比起炎日要凉快些,凉风绕过枝杈间发出沙沙作响声,侯府马车缓缓停下停在马场,侯府里的马都过于高大,不够温顺,普通女子学或许可以,但虞翎这身子不可。
山风清凉,虞翎攥着胸前披风,穿合适靴子,慢慢走下马车,等谢沉珣挑马时,见到一个年轻马夫在喂马多加了点东西,好奇走过去问起他在做什么。
有贵人要来,马场今天早早清了场,马夫这时候也不该在,只是他的马昨晚生了病,马场没药治。他刚刚才去买回药,见到仙姿玉貌的小姐走过来,声音若和风细雨,一张脸从头红到脚,连连忙忙站直起来,同她磕磕巴巴解释一通自己在给马喂药。
谢沉珣牵匹小马过来,见到的便是虞翎眉眼弯弯在和男人说话,他站在原地,淡叫她名字。
虞翎转过头,见谢沉珣来了,也不再和人聊,唤声姐夫,轻步走到谢沉珣跟前。
他身强力壮,高于她许多,开口淡道:“在外不可随意与人交谈。”
繁盛树木高耸,这里山清水秀,平地宽敞,虞翎长发用发带束起,倒又有几分干净雅致之气,手一直攥住胸前披风,笑说:“我知道的,只是长这么大头次来这种地方,有些好奇。”
谢沉珣扫过刚才那个马夫,又收回视线,他牵那匹小马,让她随行出来。
虞翎看那匹小马,又回头看其他大马,慢慢蹙起眉,似乎不太喜欢,但她也没说什么,跟谢沉珣出去时再次被教学一趟,而后被丫鬟慢慢搀扶上去。
她刚刚上马时还好,但没多久就露出肉眼可见的苍白,一手紧张握缰绳,一手还攥着披风,谢沉珣带她走几圈下来,她精致小脸都吓白了,被丫鬟簇拥扶下马时,腿都站不稳。
马场备了休息的棚子,里边有桌椅,虞翎被扶进去。大夫在旁侯着,见状匆匆过来给她摸脉,见她没什么不好,这才松口气,去同谢沉珣道:“姑娘无事,想是实在怕得紧,放松些会好许多。”
马儿温顺在棚子外吃着草,谢沉珣站一旁,看她单手捂胸口咳嗽,道:“你歇一会儿。”
虞翎靠在丫鬟身上,卷长睫毛颤着,抬头笑道:“我没什么事。”
“若是还怕,今天便先到此。”
她只轻轻摇头,道:“听闻姐夫骑术好,我们一起去山腰走一圈吧,走完我可能就学会了。”
虞翎额上冒出些香汗,微粘着几缕碎发,漂亮的眼眸温温润润,粉颊似春日桃花,不该是让男子看见的面貌,太容易让人想多。
谢沉珣只让大夫都随马场老板去备些热汤,给她条干净帕子,让她休息好再说。
一旁林子时有飞鸟经过,有条小道通往半山腰,那里有休息的小酒楼。
马场老板对谢沉珣远比一般世族恭敬,让人端茶送水,用的是顶好西湖龙井,瓜果点心亦稀罕,都得是王公贵族才吃得起,有心的只要猜一猜,就知道这家马场是谁开的。
虞翎的心疾最忌人多呼吸混杂,棚子里留下一个照顾的丫鬟,扶她去软榻躺下,谢沉珣坐在扶手椅边喝茶。
他在这里,没什么人敢进来,虞翎面色慢慢变好,道:“劳姐夫操心。”
谢沉珣在不适合她的事上总会多几分干涉,他身体挺直若松柏,手里的茶还有些热气,道:“你身子差,恐难学。”
虞翎皱起眉,轻道:“姐夫,我要学会的。”
她性子使然,说话总是不急不躁,声音也惯来好听,让人听得出亲近感。
他只慢慢喝口茶,应声好。
几里远的地方有镖局和将军外府,小道宽敞,比别的地方要清幽。
虞翎虽是有些受惊了,但病倒没发作,她喝了碗热汤,又在平地走几圈,脸上气血没什么变化,谢沉珣才说可以带她走一段。
她那娇娇媚媚的模样男子见不得,但她带的丫鬟也没有会骑马的,都留了下来。
清静一路没有人烟,才走到一半,虞翎脸色又白得吓人起来,颤声喊了句姐夫,被谢沉珣抱下来,因为强忍着害怕太久,还有些心跳加快。
她被谢沉珣皱眉扶着,手搭他臂上,倒让人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一直握着披风。飒爽骑装穿在她身上,比其他裙衫要衬出她曼妙身形,尤显身前娇满颤颤,纤腰一搦,压在他的身上。
虞翎又是缓了许久才缓过神,被他大手轻拍后背顺着气,微仰头,双眸看他,祈求般轻道:“求姐夫教我,我真的不想被姜姑娘笑话。”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发30个小红包赔罪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