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莘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瑾琮帝已经回到了寝宫,此刻正坐在寝宫内的御案前,不知正在忙些什么,她悄悄的瞥了眼他的神色,面无表情,看不出有没有在生她的气。
桑莘看不准他的心情,所以也没敢开口,偷偷的观察许久后,蓦然被男人捕捉到了视线,视线隔空对上的那一刻,桑莘有些懵,见男人依旧没先开口说话,她料他定是生气了。
许是方才睡的昏昏沉沉脑袋也有点提不起劲来,粉嫩的小嘴倒是速度快,她本人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已经懒洋洋的开口道:“听听,抱。”
瑾琮帝其实方才一直在暗中观察桑莘,他方才从主殿那,听了雪灵的提议,于是便叫浣衣局的人送来了一块搓衣板!
对!没错,是搓衣板。
雪灵说,赵铮往日惹怒她时,就是跪在搓衣板上求饶的,这样子,女人一般都会于心不忍,从而原谅男人。
瑾琮帝看着自己脚下的搓衣板,他刚刚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又想让桑莘醒来他和她好好谈谈,又害怕她醒来,有点怕她生气,倒不是厌烦,就是有些害怕她哭,一看见她那双眼,眼巴巴的望着他,他怕自己一会儿就会妥协她要出宫的要求,但他明明很清楚,自己不想让她离开他。
以前不知道,但现在他一会儿都接受不了。
正研究着准备该如何道歉,如何和她谈谈心,却看见那小家伙早就醒来了,此刻正偷偷的望着他。
瑾琮帝的心那一刻像是被小猫挠了挠,有点酥麻。
见她张开双手软软的说着那声“抱”
瑾琮帝觉得那一刻,桑莘如果说要他的命,他也会心甘情愿的奉上。
瑾琮帝没有丝毫犹豫,站起身,大步流星的往她那边走去,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里。
男人的气息很暖,她的手绕到他身后,在他怀里又钻了钻,紧接着她感觉男人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发上,转瞬即逝,吻着的感觉似乎还有点小心翼翼,桑莘就是在这一刻,忽然鼻子有点酸。
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鼻酸,就是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感受着他的体温,一想到这个生杀予夺,说一不二的男人此刻连吻她都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她生气的感觉,桑莘就忽然觉得好像自己对他挺不公平的,他好像一直在迁就她。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燕儿方才才说的,前几日,皇上封了爹爹为翰林学士,而就在那天,后宫里是有些闲言碎语的,怎么说来着,桑莘依稀记得,好像是说她的爹爹是个废物,除了有点家业,在朝廷上就是个无用至极的人。
说这句话的宫女她没有再见到过,这些也都是燕儿告诉她的,包括爹爹被封了翰林学士,她想着,是不是真的,瑾琮帝是听了这些闲言碎语才会这么帮着她,也帮着她的爹爹。
她也没开口问,就是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瑾琮帝察觉到了桑莘的情绪,似乎有些格外的......依赖他。
这一点瑾琮帝很愉悦,压了压止不住往上扬起的嘴角,嗓音温淡道:“怎么了?冷吗?”
怎么可能冷,他在这里又放了好几盆炭火,他心里清楚,他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罢了。
一个他被她需要,被她依赖的答案。
桑莘在他怀里摇摇头,嗓音咕哝,带着苏醒后的软糯,道:“不冷。”
她显然没能悟到他话中想被她认可和需要的迫切,瑾琮帝想了下,缓了缓没着急问,一只手在她后脑上揉了揉,半晌后,轻轻道:“饿了吗?
桑莘其实不是很饿,没什么胃口,但想和他说说话,点点头,嗯了声。
宫女们很快的布膳,桑莘随意的披了件裘衣就站起身,瑾琮帝看了眼,蹙眉,怕她着凉,本想说她,但看了眼殿内他方才怕她冷而叫多了好几盆的炭火,便没开口,只牵着她的手走到了桌子旁。
“你们下去吧。”桑莘道。
宫女们退下去,瑾琮帝忽然觉得,桑莘好像也有话对他说。
桑莘的确是有话要和瑾琮帝说,她想和他道歉,又想和他好好谈谈,可能是今日下午才闹了别扭,而且还是她先闹的头,如今要她开口承认错误,还真是有些尴尬。
瑾琮帝抿了抿唇,看着坐在身旁有些神游的小家伙,察觉到她或许还未原谅他今日恐吓了她,瑾琮帝的眼神下意识的看向了御案下的搓衣板上。
瑾琮帝忽然想起一件事,以前赵铮和他在一道时,日日说雪灵生气了,要哄她,当时瑾琮帝并不在意,只觉得赵铮这人挺没有出息的,日日围着一个女人转圈圈,卑微到了如此的地步。
当时赵铮道:“你现在会这么觉得,是因为你根本还没遇上那个人。”
瑾琮帝当时嗤之以鼻,只觉得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卑微到如此。
但如今......
他默了默,忽然觉得,如果跪下就能原谅他的话,莫说一个了,跪上成千上百个他也是乐意的。
桑莘不知道瑾琮帝的灵魂已经跪了好几次了,她冷静了下,还是觉得说不出口,但其实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有时候人就是如此,越多杂绪越是开不了口。
桑莘抿了抿唇,忽然瞧见了不远处的酒瓶子,她没喝过,但她兄长有年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但碍于羞涩不好开口,于是便带着她去了酒庄,喝的酩酊大醉,之后......便睡了过去,也没表露心声。
桑莘杏眼微垂,手伸出去,只要她不喝的像兄长那么多就好了,她只肖喝上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给她壮一下胆子,因为她不单单是想要道歉,还想要和男人说说,她的心声。
桑莘趁着瑾琮帝出神的那一刻,已经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满满的酒了,她抿了抿,酒的味道有点上头,太辣喉咙了,她憋着咳嗽了几声,这几声把瑾琮帝的视线从搓衣板上收了回来。
他以为她咳嗽是在提醒他,想要他先开口。
瑾琮帝便道:“莘莘,今日的事,是朕的错,朕跪搓衣板,你看可以——”
桑莘道:“听听,今日是我无理取闹了——”
两个人人的声音一瞬间响起,二人皆愣了下,旋即,对上彼此的视线后,沉吟半晌后,相视一笑。
没生气就好。
桑莘酒力不好,此刻已经有些微熏的状态,她怕自己和兄长那般睡了过去,届时就更尴尬了,于是便主动说道:“听听,今日是我的不是,不应该和你说那些胡话。”
瑾琮帝喉结滚动,内心有些激动,他其实是在意她今日说的那句话,但,只要她也认为那句话是胡话,那就是不是证明她也是心里有他的?
不想她主动认错,他其实没生气,只是在意也有点因为那句话伤心罢了,瑾琮帝喉结滚动,舔唇道:“莘莘无需道歉,道歉的应该是我,我不应该没有及时安慰你,还出言......唔。”
“嘘。”桑莘葱白的指尖抵住他的薄唇,“你听我说。”
瑾琮帝点点头,眼眸凝视着她。
“听听,我问你件事。”桑莘看着他,第一次没有躲闪他的眼神,见他点头,她道:“你是听了宫女说的话,才封我爹爹为翰林学士的吗?”
瑾琮帝其实是想瞒着她的。
那日也是无意中听见了宫女在背后嚼舌根,说一些桑老爷子不入流的话,他叫苏盛将这个消息压了下来,之后解决了这个多事的宫女,再接着,本想找个机会提一下桑老爷子的官,正巧赶上明年状元的出题者,他便顺势升了桑老爷子为翰林学士。
但其实,说没有私心?也不是,他想让桑莘对他多注意一点,但却没打算告诉她宫女这件事,如今她问起来,瑾琮帝也只能实话实说,他点点头。
他总是无时无刻的照顾着她,甚至在她无理取闹发脾气的时候也纵容着她任由她打他骂他,桑莘忽然鼻尖又酸了,见他一双眼灼灼的望着她,她从未有过的一种感受忽然涌现出来,像是忽然有了盔甲也有了软肋。
是的,他是她的盔甲亦是她的软肋。
桑莘眼眶微红,杏眼望着他,瑾琮帝也看着她,这次没有安慰,亦没有打断她想要说的话,他或许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他有些期待,亦有些紧张,紧张的手心都冒了一些热热的汗。
“听听。”桑莘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瑾琮帝喉结滚动。
桑莘道:“不是因为天下百姓,而是因为......”
“我心里有你呀。”
“我爱你啊,听听。”
听到了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答案,瑾琮帝眼眶微酸,从小被母后丢弃在一旁的难过和长大之后千方百计的想要夺得皇位就为了保自己一命的心酸和艰辛,这些他从未有说过什么不好,甚至早就习以为常,但他就是觉得,这一刻,他早早就练就的百毒不侵的心,如今好像忽然有些软塌。
他在这一刻明白,他往后的一生,有了期盼。
终于不会再孤寂一人,活在阴沟里。
因为有桑莘。
嗯,她是他的软肋。
而他,是她的不二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