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大街上热闹非凡,人潮涌动,光影交错,小贩的叫卖声声声入耳,不远处的酒楼里小二上菜的欢呼声也传入耳中,原本一群人的热闹中,忽然一个男子手里抓着刀往外冲出来,桑石愣在原地,忘了呼吸。
周围看热闹的人此刻眼看着气氛到达了最高点,眼看着那人的目标冲着桑石而去,各个人开始呐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也得亏他们的这声声的救命,桑石才会从愣神中回过神来,眼看着那抓着刀的人已经冲在了他的跟前,桑石正准备躲开之际。
人群中忽然整齐划一的“哗!”了一声。
竟是有人帮他挡了这一刀!
桑石转身看去,竟然是刚才在他府门前的那个书生,此刻他的腹部已经被鲜血沾染变成红色的布,鲜血沿着刀柄往下流,滴落在了白雪皑皑的雪地上,汇成一道奇异的风景。
桑石抓着书生的手,急切的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看热闹的人除了看热闹也还是有点帮助,不知道是谁,立刻道:“别管有没有事了,现在还是快点找个大夫止血吧!”
桑石竟恍惚,似乎还没从这一系列的转变中回过神,他不想看热闹,却被人企图行刺,而如今,却有一个今日他行善没有行出去的那个书生帮他挡了一刀!
对!书生帮他挡了一刀!
桑石立刻抓着书生的手,对着不远处的桑府喊道:“快!快!快来人帮我把他抬进桑府!”
周围几个男人自告奋勇上前,抬着书生往桑府走。
桑府里的人跑上前,道:“老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桑石指着前面的书生,道:“快叫府里的大夫给他止血,快去!”
小厮们各个立刻道好,转身往里头跑,还交代着:“快去叫人腾出一间房,这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别去前院,见血不好!”
仆人们立刻道好,转身去收拾了,那管事的小厮也立刻往大夫的院内走去,扯着年过半百的大夫往外跑,边跑边道:“快快快,老爷遇刺了!”
一群人跑到了偏院里的一处房间,走进去时,那血的味道尤为的刺鼻,地上摆了几个水盆子,里头都是血水,桑石站在书生的旁边,抓着书生沾满鲜血的手,安慰道:“你别怕!我立刻就叫人帮你止血了!”
话音刚落就瞧见了大夫,桑石立刻道:“快,老陈,给他止血!”
老陈上前,将工具摊开,手灵活的在他那块伤处上弄了弄,血止住了,只是他抬头看着桑石道:“去弄点参水喂他喝点,不然得虚,虚了就得晕过去了!”
桑石闻言立刻叫人去倒了参水,这上上下下的动静惊扰了桑夫人,她被侍女搀扶着往里走,人未到声先到:“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被刺了?我看看我看看!”
桑石道:“你别看了,出去等着!”
桑夫人哪里肯,看了眼桑石没受伤这才放下了心,又看着卧在床榻上的书生,道:“这是......?”
桑石道:“这个孩子,他帮我挡了一刀,真是!哎!”
桑夫人立刻看向了书生,眼里有感激,转身吩咐小厮们,道:“去,杀两只老母鸡来炖汤,炖好后送到这边来”
小厮们立刻道好,转身往门口走去,陈大夫已经将血止住,书生的身上还是脏兮兮的,而且血腥味很浓很重。
桑夫人还是比较细心的,对着小厮又道:“你们再去找一套干净的衣裳来,帮他擦洗一下身子,换上后让他休息一下,这孩子替老爷受罪了,大家都好生照顾着。”
众人皆道好。
桑石对着书生道:“我先走,去处理一下那几个歹人,晚些回来看你。”
书生虚弱无力的道好。
桑石转身走到一半又折回来,疑惑的对着书生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书生道:“陈旭。”
“那你怎么......”桑石顿了顿。
“为什么会帮老爷挡刀是吗?”陈旭笑笑道:“因为老爷不嫌弃我脏,也不会赶我走,而且我们读书人讲究的是报恩,眼看着老爷有难,我不会允许我自己的良知当作看不见。”
桑石看着陈旭,拍了拍他的肩,忽地又问道:“你方才说你是读书人?”
陈旭道:“是,快考试了,进皇城里头,但酒馆都太贵了,住不起,所以才在这大冬日里流落街头。”
“你放心。”桑石对着陈旭,道:“你现在这里住着,住到考试,且,这几日等你伤好了,我会给点往日的旧书籍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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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莘的身子过了一夜还是没见好转,瑾琮帝下了早朝,本想回去的,却看见了允亲王站在承心殿内,他上前,问:“有事?”
允亲王笑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瑾琮帝蹙眉,因为桑莘,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和他说笑了。
允亲王似乎也看出了瑾琮帝眼底的那一点青色,也听闻过嫤贵妃不舒服的消息,也不再嘴欠的逗瑾琮帝了,道:“的确有事,前几日的事了,但今日才有空来这里......”
瑾琮帝出来的时候,看时辰,已经是桑莘要吃药的时候了,他想起小女人那扁着嘴不肯吃药的小模样,心头渐软,脚步加快,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邵阳宫,一进去寝宫的院子就听见了小女人抱怨的声音传出来,道:“不喝不喝,难喝死了,燕儿,你快倒了,趁皇上还没有回来,你快些倒了。”
燕儿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姐,你得喝了,你不喝身子就好不了了,而且皇上不是还留了糖给你吗?你喝完就有糖吃了,你喝了好不好?”
“不好。”桑莘的嗓音带着无比的嫌弃和弱弱的哭腔,“我不喝,太难闻了,好臭!”
瑾琮帝没再等下去,抬脚走进了寝宫,一眼就看见了抱着床榻上的柱子正委屈巴巴的小女人,似乎还没看见她,扣着柱子玩,燕儿倒是看见了,刚准备行礼,瑾琮帝制止了,轻声上前,将药从燕儿的手里拿过来,搅拌了几下,一口气灌进了嘴里。
桑莘不想喝药,选择性失聪,不想听见燕儿劝她的话,所以没有听见瑾琮帝的脚步声,直到人走到了她的跟前,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人灌了一口药进来。
她在他怀里挣扎,却被他塞了一颗糖。
一成不变的套路。
桑莘吃完后眼眶通红,看着瑾琮帝,本想抱怨一两句,又看见了他眼底的疲倦,双手张开,话音一转,又变成了:“要抱抱。”
瑾琮帝将碗放好,立刻上前抱着她颠了颠道:“莘莘好乖。”
桑莘还没来得及说话,殿内就响起了突兀的笑声,听声音,不是燕儿的。
她侧头看去,是雪灵!
桑莘赶忙从瑾琮帝的怀里退出来,瑾琮帝恋恋不舍的抱了一会儿,这才放还在挣扎的桑莘离开自己的怀抱。
桑莘装模做样的咳了咳,道:“雪姐姐。”
“噗。”雪灵喜欢极了桑莘此刻小女人害羞的模样,忍着笑,道:“听说你生病了?”
瑾琮帝这几日政务繁忙,又加上桑莘身子不舒服,他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雪灵是个会医术的,甚至医术比他太医院的人还要高超,桑莘也忽然想起雪灵以前是在山上和老医师学习的,于是夫妻二人目光都一致的看着雪灵。
雪灵噗嗤一声又笑了,上前对着桑莘道:“手给我。”
桑莘手递出去,雪灵把了一下脉后,道:“给你开两个药吃一下,没什么大事,就是染了风寒。”
雪灵又看了眼瑾琮帝。
瑾琮帝心虚的撇开了目光,因为他知道雪灵后面还有一句话,就和那天太医的话是一样的。
是他索求无度,累坏了桑莘。
雪灵还是给面子瑾琮帝的,也没说出来,只道:“我给你另外开一副调理身子的药,届时你一起吃了。”
桑莘点头,看着雪灵,竖起一根手指,眼巴巴的道:“我只有一个请求!”
雪灵挑眉,道:“说!”
“能不能不要吃苦药?”桑莘表情很难受,似乎现在就吃到了苦药,这可把雪灵逗乐了,挥挥手道:“给你做成香丸子,包你吃得下!”
雪灵说到做到,一下午的功夫就做出了丸子。
桑莘手拿了一颗出来,味道的确是很香,让人都忘记了这其实是药,她放在鼻尖又嗅了嗅,雪灵笑道:“吃一下!”
桑莘道好,一颗放了进去,小嘴嘟起,开始慢慢的嚼。
一颗吃完了,桑莘第一次觉得药原来也是有好吃的,唇齿间是有香味的,弥漫在鼻尖,是一种花香,桑莘牵着雪灵的手,直道感谢,雪灵嗤笑了一声,道:“既然你这么害怕吃药,不如你有了皇子安胎药就在我这里制,怎么样?”
桑莘立刻道好,却忽然发现雪灵居然给她下了一个套!
她脸色蓦然爆红,道:“才没有皇子!”
雪灵哈哈大笑,道:“我估摸着,差不多了!”
桑莘脸色红的都快滴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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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心殿内,瑾琮帝看着站在殿内的桑石,知晓桑石可能知道了桑莘生病的消息,还以为桑石会心疼他的宝贝女儿,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开始骂他,而瑾琮帝也打算好了默默承受,却看见桑石将一袋子糖放在了龙案上。
瑾琮帝微愣片刻,问道:“桑大人,这是?”
桑石道:“皇上,我听闻小女身子不适,她自小是不爱吃药的,以前吃药就要拿这个糖一起喂,还请皇上帮我把这袋糖交给小女。”
瑾琮帝伸出手将那包糖握在手心里,很巧很巧的是,这个糖居然就是他喂桑莘喝药时的那个糖。
他没告诉桑石雪灵已经给桑莘制作了药丸,怕桑石失望,笑道:“谢谢桑大人,朕还正愁着该怎么喂桑莘吃药呢。”
桑石有点骄傲,总感觉瑾琮帝想不到的他想到了。
瑾琮帝不知道桑石的这种情绪,问道:“方才听人说桑大人在外头遇刺了,这件事是真的吗?”
“可不是吗?”桑石道:“就走刚刚,我还想着去买糖给小女,路上一群人忽然有一个人冲了出来,当时我还没回过神来,也得亏一个书生帮我挡了一刀,不然我这条老命可就给这一刀给收拾了。”
“桑大人可别这么说。”瑾琮帝忙阻止道:“如今是多事之秋,桑大人还是小心为上。”
桑石愣了下,道:“此话怎讲?”
瑾琮帝笑了下:“没事,就是告诉你提防一些小人。”
不可能无缘无故说出这句话,桑石愣了下,也没多问,瑾琮帝怕是也不好说完。桑石点头,道好。
桑莘的病来的突然又快,按照她不肯吃药的那种情况只会更严重,但还好雪灵的药丸,桑莘总算是肯张开嘴吃了,身子也越发的好了起来,精神气很足,一大早的蹦起来跑到了承心殿。
瑾琮帝刚下早朝就瞧见了在承心殿院子前的小女人,裘衣也不穿,就穿了件略薄的襦裙,站在树下,拿着根棍子,一边挥着棍子一边嗓音抬高喊道:“往左往左,对对对,就在那里。”
瑾琮帝站在不远处,树上站着一个太监,转身的时候看见了瑾琮帝,吓的立刻从树上摔下来,正准备跳下来请罪,却看见瑾琮帝示意他不要说话,太监心惊胆战的继续听嫤贵妃的指导,心中祈祷着,等会儿嫤贵妃能够在皇上的面前美言几句,千万要保住他的脑袋才行。
周围的宫人们也都看见了瑾琮帝,刚想行礼都被瑾琮帝制止了,他们各个低着头,不敢吭声了。
桑莘还在指挥太监将小鸟放进鸟巢里面,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上披了一件裘衣,她惊讶的转身,看见了瑾琮帝,他垂眸,眼眸轻扫,嗓音温淡道:“怎么不穿衣裳就出来?万一又着凉了呢?”
桑莘弯着眉眼笑了下,道:“我觉得今日身子舒服许多,不想穿的这么厚。”
“胡说。”瑾琮帝修长的指尖帮她系好裘衣的带子,道:“今日的天是暖了些,但你身子受不住。”
桑莘垂眸,看着他指尖在她玉颈处系带子,指尖处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充斥在桑莘的鼻尖,她伸出手,捏了捏瑾琮帝的手指。
瑾琮帝抬眸睨了她一眼,今日乖巧的有些过分了。
他眉抬了抬,道:“今日这么乖?”
桑莘道:“我每日都这么乖。”
“说吧。”瑾琮帝笑着,顺着她纵容着她,道:“有什么事要拜托我的?”
“你怎么这样啊。”桑莘咬唇,捏了捏瑾琮帝的手。
瑾琮帝抬眸,看着她笑道:“所以有什么事要我做的?”
桑莘小声的哼了声,瑾琮帝还以为自己真的误会了桑莘了,却听见小女人道:“也没有什么,就是昨日和雪灵聊了一下天,想到了宫外的诗灯会,我就想着,皇上你这几日政务繁忙还要照顾我也是累着了,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的出去放松一下,你觉得呢?”
瑾琮帝笑了下,无情的拆穿道:“所以说,你找我就是因为想出去看宫外的诗灯会的是吗?”
“哪里呀!”桑莘很认真的道:“我就想着让你去放松一下罢了,我才......我才没有想去。”
瑾琮帝浅笑了下,道:“既如此,我也没有想去的,不如就和莘莘一道呆在邵阳宫,哪也不去吧。”
“你怎么!你怎么这样啊!”桑莘急了,道:“你得去,你得去放松一下。”
瑾琮帝眉抬了抬,忍着笑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想不想去?”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逗她,明知道她想去,就是要她亲口回答。
桑莘看着他,很不要脸的道:“如果皇上要去,身为皇上的妃子,我觉得我还是很有义务要去陪着皇上的,毕竟路上也好照顾皇上,你说是吗?”
瑾琮帝忍着笑,蓦然伸出手抱着桑莘,笑着道:“你啊你。”真是甚得朕得心啊。
诗灯会其实就是读书人的一个节日,作诗再会上让人投票决定,谁得诗会好一些,从而会得到相关得奖励。
瑾琮帝自答应了桑莘后,就命人去拿了两件普通得衣裳,雪灵自己备有,三个人悄悄得在夜色来临时,走出了宫外,一路上直到诗灯会那里时,人都多的很,密密麻麻得,挤都挤不进去,瑾琮帝牵着桑莘,小声叮嘱道:“要牵着我,不能乱走,知道吗?”
桑莘很乖巧的点头,瑾琮帝忍着往她脸上亲一口的冲动,牵着她往里头的一个酒楼处走去。
桑莘道:“来这里做什么?”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瑾琮帝道:“外头的挤不进去,这里的酒楼有一处包厢是可以直接看见台上的人作诗的,我们就无需站在台下,看也看不到了。”
桑莘看着瑾琮帝,问道:“你以前来过?”
“嗯。”瑾琮帝道:“前年来过一次。”
桑莘捏了捏他的手,醋意横生:“和谁来的?”
身后跟着的雪灵扑哧一笑。
瑾琮帝笑了下,捏了捏她的手,道:“傻不傻?和赵峥来的,你问雪灵,那时候他们二人闹了别扭,我陪着他来这里找雪灵的。”
雪灵道:“对,那时候我和赵峥闹了不愉快,有段时间没有理会赵峥了,那时候就来诗灯会,赵峥估计也知道我要来这里,可能又不好意思一个人来吧,就叫皇上陪着他一起来了。”
雪灵刚来到诗灯会就被赵峥牵着走了,留下了瑾琮帝站在原地,无奈之下找了家酒楼坐着欣赏外头的诗灯会。
桑莘低着头,嘴角微扬,捏了捏他的手。
瑾琮帝握着她的小手也捏了捏。
桑莘笑容止住,又捏了捏他的手。
瑾琮帝嘴角勾起,又捏了捏。
桑莘不开心了,甩开了他的手。
瑾琮帝立刻哄人,一边哄一边道:“给你捏给你捏。”
三个人往酒楼走去,这是唯一一家能够将诗灯会一览无遗的包厢,掌柜的一说出价格,纵然桑莘家再富可敌国也都觉得老板的叫价太夸张了,足足比往日的贵了几十倍。
但人就一副你爱要不爱的态度,瑾琮帝倒是很爽快的给了银子。
桑莘道:“真是便宜了掌柜的,这价抬得,也太夸张了!”
瑾琮帝牵着她,安慰道:“别想这么多,好好看看诗灯会。”
诗灯会上,其实最多的还是下一批考试的人员,许多的学生们都想借这一次在众人面前展露一下自己的文采,而且如果有幸得到了第一名,是可以上报朝堂,让皇上点评嘉奖,要是再幸运些,是可以得到皇上的赏识,当个官员,这么好的事,只要是有点文采的人都不会错过,毕竟这又不用付出什么,又不用交银子。
一群人站在台上,手里捏着毛笔神情专注的写着。
桑莘一直看着窗外。
瑾琮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睛微微的眯起,狠狠的捏了捏她的小手,嗓音带着警告的意味,却莫名的让桑莘听出了一种宠溺的感觉,他道:“夫人!你在看什么?”
夫人二字他还特别的咬重了些。
逗得桑莘将视线从窗外的那头收回来,平日里一直被他逗,这会子,也不甘示弱,润了润嗓子,道:“夫君,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男子好看?”
瑾琮帝眯了眯眼,视线扫了扫那台下的男子,捏着桑莘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道:“谁?”
桑莘忍着笑,指了指站在台下,从左往后的数的第二个,道:“就是这个。”
瑾琮帝没再看了,将窗户一把关上,雪灵有预警,桑莘一开口的时候她早早的就遛了,如今只剩下他们二人,瑾琮帝自然没有当什么君子,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就吻了下去,半晌后,嗓音暗哑,咬着牙问:“我和他,谁好看?”
寒风一下子就被隔绝在窗户外,外头的喧闹声浓重,却像是隔了一层保护膜,传到他们这里时,像是耳膜被裹了一层水,声音都渐渐的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