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之中,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常莜目视着主位上的盛言西,最终的发展都要看她的决定。
盛言西捏着叉子的手紧了紧,她认真地看着常莜的眼睛,那双澄澈的金色眼眸之中,仿佛燃着火焰,“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常小姐——”
“你闭嘴!”
“——”
“......你收下吧。”盛言西闭上眼睛,说道。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指的是谁,自不必多说。
艾尔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接过了常莜手中的珠子。
盛言西放下餐具,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我要休息了,你自便吧。”她语气如常,好似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觉一场,但她的用词却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生气了。
两人看着盛言西的身影消失在餐厅,艾尔上前开始收拾餐桌。
“我刚刚做错了吗?”常莜问道。
“您不该不信任主人的。”艾尔轻叹一声,“主人只是气艾尔自作主张,并不会真的要艾尔的命的。”
“什么意思?”常莜不解,“这颗珠子还关系到你的命吗?!”
“这是艾尔心头血凝聚的血珠,如果碎掉的话,对艾尔而言,是致命的伤害。”艾尔淡淡地解释。
“那不是更应该把珠子还给你吗?!”
“不是的,”艾尔摇摇头,“主人是艾尔的转化者,是不会坐视艾尔死亡的。您应该相信主人。”
“所以说......她生气是因为我不相信她吗?”
“是。”
听到艾尔的肯定答复,常莜沉默了。
事实上,在刚刚这个瞬间,她完全没想过,这颗血珠对艾尔而言意味着什么,也完全没想过,盛言西做出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在注意到万年冷淡脸的艾尔语气中出现停顿时,认为盛言西的做法是不合理的。
然而,作为对血族完全不了解的普通人类,她单纯的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说了那样的话,期间却根本没有想过盛言西的立场,说白了,就是不信任。如果她足够信任对方,就会知道,盛言西是不会真的去伤害她忠臣的女仆的,至少艾尔本人非常相信这一点,因而,对于她的决定完全服从,没有任何异议。
“艾尔,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您请问吧。”
“既然这颗珠子这么重要,你为什么要给我呢?”
“是艾尔擅作主张把您带来庄园的,自然要保护您的性命,主人也是因此生艾尔的气的,艾尔从一开始就接受了这一点。”艾尔将餐桌收拾干净,对常莜欠了欠身,“常小姐,艾尔拜托您向主人道歉。”
“这是当然的,但是......”常莜面带忧色地看向楼梯,“她现在大概不愿意见我吧?”
“不会的,主人现在一定在等着您。”
“是......吗?”
——
“可恶!混蛋!让你不相信我!不要理你了!!!”
刺啦——噗——刺啦——
伴随着一阵布料被撕裂的声音,盛言西咒骂着用被子发泄暴躁的情绪,没有半点要休息的意思。
她这会儿精神可以说非常好,甚至,这一整周就没有比今天精神更好的时候了!
“就那么喜欢艾尔吗!有本事跟她过啊!你是女仆控吗,混蛋!”
“不是啊。”
“不是女仆控你——哎?!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常莜走进卧室,心情复杂地看着漫天飞舞的床单被套,“我还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的风格呢......”
“你——哼!”
“抱歉,我不应该不相信你的。”常莜老实的道歉,视线却忍不住地落在抱肩生闷气的盛言西身上。
此时的盛言西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抱肩,眼睛闭着,大有“我这辈子都不要理你这个混蛋”的架势,看起来真是可爱极了。
从认识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常莜从盛言西的身上感受到可爱这种似乎和她极为不相符的气质,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听到常莜的道歉,盛言西愣住,睁开一只眼睛,朝常莜瞥去,却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心脏顿时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她受惊地赶紧把眼睛闭上,嘴里语无伦次地说道:“啊,没、没事......你也不知道......不是,我是说,我们认识也没多久......嗯,没有必要......就是说,就是说,那个,额......”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呢。”
盛言西声音一滞,“嗯?”
“明明认识还没有一个月,总觉得像是和你认识很久了一样。”常莜说道,“如果我说,好像见过你,会不会很奇怪?”
并不是随口乱说。从那天之后,常莜几乎每天都在做那个梦,金色的眼眸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甚至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总觉得,或许和盛言西有关。
只是,单从自己认识的人中只有盛言西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就认定是她的话,也太不合理了。
“还真是老套的搭讪手法呢~”
盛言西在短暂地怔愣后,如此说道。她好像一瞬间从“可爱”又变成了“知性”,像是一下子把常莜拉回到了她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天。
“嗯,虽然是艾尔让你来道歉的,但我确实也没有理由要求你像艾尔那样信任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吧。”盛言西又说,“况且,把血珠还给艾尔确实方便许多,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那你还要惩罚艾尔吗?”
“那是必须的,”盛言西正色道,“关于这一点,涉及到我们的契约,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契约?”
“这是主仆契约的内容,艾尔擅自把你带来是违背命令的行为,如果作为主人的我没有惩罚的话,就会由契约执行。”盛言西说道。
“啊......”
盛言西都这么说了,常莜自然不可能再说什么,反正,盛言西也不可能对艾尔做出什么事情的。
比起这件事,常莜其实还有更在意的事情。
“盛言西——”
“叫我言西吧。”
“哎?”
“没事。你说吧。”盛言西偏头,理了理头发。
“为什么,我的朋友不记得你了呢?”常莜还是没办法不在意这件事,原本在看到艾尔的时候,她就想问了,但是艾尔却更早一步地说出了更重要的事,她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嗯?”
令人奇怪的是,盛言西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疑惑,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道:“或许是‘存在缺失’发挥作用了吧?”
“哎?那是什么?”
“嗯......看过《哈利·波特》吗?”
“和那个有什么关系?”
“那里面,巫师不是会使用某种咒语,令非巫师群体不会进入到巫师聚集的地方吗?”
常莜点点头。
“就是类似于这样的一种术法。”盛言西说道,“驱魔人总是利用普通人的记忆作为类似于‘摄像头’一样的监控装置,好几次都险些被他们找到这里来。”
“‘存在缺失’?可是那个时候你们不还是打招呼了吗?”
“所谓‘存在缺失’,并不是真的消失了嘛,只是降低存在感的一种手段,但是,就算打了招呼,说了话,因为术法的关系,就会作用在大脑之中,渐渐在记忆中也降低存在感。”盛言西解释道,“一开始对驱魔人也是有用的,只是后来他们似乎意识到了这点,开始有意识的使用反咒。”她说着还摊了摊手。
随着盛言西的说明,常莜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了吗?”
“这么说的话,梁书就是......”
“嗯,那个女孩子应该是驱魔梁氏的后代吧,身上灵气还挺可观的呢,比前几天那个男的厉害不少。”盛言西一副老前辈评价后辈的姿态,配着她那一副和梁书看着年岁差不多的脸,实在有些违和。似乎是察觉到常莜的眼神,盛言西警惕地瞪着她,“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这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突然有点好奇——”
“把你的好奇收回去哦~~~”
“——”常莜点点头,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真是的,不知道问女孩子年龄是一件失礼的事情吗......哼。”
“那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
“在这里住一晚吧,”盛言西道,“虽然你和艾尔来可能没注意,这里到有名大学,距离可不短呢,明天让司机送你吧。”
“......那好吧。”
常莜面带为难的应了下来。可实际上,就算是她自己,也无法准确地说,自己是真的为难,还是假装为难,总之,一想到接下来要在这个充斥着盛言西气息的地方待上一个晚上,她就感觉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