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转念一想,蒋玥之前还想害我,我心里想想还是挺气的,就不想帮她了。”苏向晚很快道。
这真是一个完美的理由。
赵容显哑了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回她什么话。
苏向晚便道:“瞧我,外头这么冷,还拉着殿下说了这么久的话,回屋里喝杯热茶吧,冻生病就不好了。”
赵容显神色缓和下来:“好。”
今晚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昨夜里还是一件袄子就可以穿得暖的天,今晚裹了毛裘披风,都觉得有些挡不住。
可两人各有心思地聊着天,一时间也没注意怎么冷,这会说起来,才觉得风像刀子,吹得人发疼。
屋里的火炉烧得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烛火昏黄,木凳老旧,水壶里盛着温热的茶水,倒出来散出一阵阵烟气,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桌子的两边,哪怕一句话都不说,空气里都渲染着一种安宁的味道。
她思绪飞乱,想起以前自己刷某个论坛,里面有个问题是——如何确定谁是对的人?
当时里面有个回答是说,两个人只要呆在一起,在一个空间里头,哪怕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不需要一句交流,但心里也会觉得特别安定。
苏向晚是娱乐圈当红小花无疑,电影电视剧都演过,小说也看过不少,但非常惭愧的是,她谈过无数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爱情,但那都不是她的,并且因为演艺生涯,她更喜欢平淡自在细水长流的感情。
更惭愧的是,她现实里因为工作太忙,哪怕遇上几个有些好感的,大约也不了了之,有一次剧组里来了一个龙套男N号,又好看又讨人喜欢,苏向晚倒是有心撩一撩,结果发现人家转头就发通稿拿她炒作,炒作也就算了,标题里还要加一个“是萧婷追求不到的男人”。
???
她当时就挺气的,想着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新人演员,得先下手为强。
被吸血也总要拿点利息啊。
这种爱与被爱的感知,她似乎天生就少人一截,当时看见论坛上那个答案的时候,她还在想现在的人真是为了高赞什么话都能拿出来说了。
结果现在在一个遥远未知的时代之中,她居然能体会到这种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感觉来。
对方……
还是一个她想都不敢想的人。
她那种玩玩就罢曾经拥有好聚好散的念头,哪怕冒一丁点出来,她都迫不及待地马上按回去,还要再加上一把火烧掉。
“为何一直看着本王?”赵容显的声音忽地响起,把苏向晚从一阵虚空之中拉了回来。
她抓过杯子,眼睛漫无目的地移开去,而后看见他随手放在一旁的粉包,就出声问道:“没什么,你这个粉是什么?”
苏向晚现在想想,赵容显好像每一次喝茶,都会在茶中加东西,他自己喝的茶水,好像跟别人喝的都不一样。
赵容显神色不自然了一下,随口应道:“没什么,昨夜里睡得不好,永川给我拿的一些药。”
苏向晚就懵了。
赵容显回神过来,自己也愣住了。
好死不死,不想要面对的话题,还是出现了……
苏向晚在一阵漫长的静寂之中,顶着自己比城墙还厚的脸皮,若无其事又极其生硬地道:“话说回来,我还没多谢殿下呢,我这个……不胜酒力,喝醉了,给殿下添麻烦了。”
原本还端坐无虞一脸清冷淡漠的赵容显,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苏向晚被他吓得不轻,冷汗莫名地沁了一背脊。
红玉跟她说的那些话,果然是没有夸张。
只是一句话,就能让他骤然变色,那脸色简直不能再难看了。
“你……”他压下心悸,脸色还有些白,“你说的是……什么麻烦?”
这话已经开了头,要绕过去也不可能了。
苏向晚咬咬牙,硬着头皮道:“我其实真不是故意跟元思在背后议论你的,说的那些话也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殿下你千万不要有什么误会啊,还有这个喝酒的事,我本来以为元思和红玉会送我回去,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借机赖在豫王府,逼得殿下有府不能回真不是我的本意……”
赵容显听她一大段话说下来,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
“你说……”
所以她喝醉了酒,对后来的事,果真是毫无记忆,也一无所知。
苏向晚就问他:“说什么?”
他紧绷着的心神,骤然就松了下来。
赵容显又恢复了一脸淡定从容:“这些不过小事,本王没有放在心上,你也无须介怀。”
苏向晚听得眉头直跳。
打从一开始她对他的记忆,就是眦睚必报。
能揪着她一点的错处不遗余地地算计回来,一朝得罪过他,他就能毫不留情地把人踩到泥土里,折辱到哭都哭不出来。
上一回金玉酒楼的事她已经领教过了,至今心有余悸。
赵容显就是典型的,他自己不好过了,谁也别想好过。
可他现在又说没放在心上,看起来也真不像是生气了。
难道方才那样难看的脸色,是她因为光线暗淡看走眼了吗?
现在看脸色好像又没什么了……
赵容显喝了一杯茶,脸上写满了云淡风轻,“不过几句话,也没有如何大不了,我为何要生气?你醉酒之后,本王若是真的生气,大可以直接把你扔出去,何必让你宿在豫王府。”
“那你昨晚……”
赵容显拿着茶杯,手上不经意地颤了一下,声音还是淡定自若的:“昨晚怎么了?”
苏向晚就笑了,“没事了没事了,原来是误会。”
她本来想问赵容显昨晚为什么不在豫王府住,想想狡兔三窟,他或许平日也不怎么在豫王府睡呢,顾婉也说了他之前住处不定,全都是她自己脑补太多罢了,事情说开了就好,这些旁枝末叶的小细节,就不必要计较了。
她这会感觉自己头顶上的乌云一瞬间就四散掉了。
她脑海里一片清明,有种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后的精神,立马恍然大悟。
——我当时为什么要灌醉自己?我到底在心虚个什么劲啊?
苏向晚有种事情原本很简单,结果生生被她变得很复杂的既视感。
当时就光明正大跟他承认,自己是在夸奖他,并且觉得他为人并没有想的那么坏有那么难吗?
她这心虚得好像喜欢上人家怕被人发现一样的神经质。
她心情好了,精神也就爽快了,“不过我这酒量还真的不行,等我以后练好了,找机会跟殿下把酒言欢。”
酒量这些都是锻炼出来的。
苏向晚是那种下定决心努力做,就绝对能做好的人。
赵容显手上一颤,差点拿不稳茶杯。
“你还是别喝了。”他沉声道。
“?”苏向晚愣了一下,“为什么?”
赵容显敛下眉,压下思绪,若无其事的冷声道:“本王不想跟你喝酒。”
再闹上一次,他应该就要疯了。
“……”
好吧,赵容显估计是嫌弃她一杯倒惹麻烦。
不喝就不喝吧,等她自己在府里练好了酒量再说。
这会她心里高兴,想什么都很开心。
知道她没有意外介入蒋玥和赵容显的感情线,光是这一点就让她活过来了,更别说跟赵容显把话说开之后,发现都是虚惊一场。
“我想起来我还有一个事跟你说,聂氏之前设计了我大姐的婚事来挑拨离间,现在她已经入狱,我也已经知道是钦天监那边的问题,接下来就想帮我大姐解决了这桩婚事。”
赵容显听她说起正事,神色也严肃起来:“要解婚事并不难,难的是让你大姐毫无损伤。”
“我知道。”
大梁的世道便是如此,哪怕是男方的问题,退婚的女方,也会因为退婚的这个记录被钉在耻辱柱上,进而演变成,怎么就她的婚事有问题呢,她肯定也有问题。
人言可畏,你是管不住别人怎么说的。
要不怎么说聂氏阴毒呢?
苏向晚又道:“所以我想最好的法子就在解了这门婚事之后,帮我大姐定下一门更好的亲事。”
“更好的亲事?”
“临王殿下。”苏向晚认真道。
赵容显颇是意外地抬起眼来,最后只是道:“难。”
苏向晚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难,但也不是不可能,像我们这样的商户,正妻之位是不敢想了,但我看大姐的意思,应该也不介意为妾。”
她以自己的角度不能理解,但能给赵昌陵当妾的商女,外人看来,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赵容显看她叹气,以为她是因为苏远黛想到自己的身份,忍不住就道:“这要看赵昌陵愿不愿意,你要知道只要他肯点头,什么身份地位,都不是理由。”
原剧本里头,赵昌陵还是娶了苏向晚这个商女做正妃的,当然也是力排众议并且经过不少的安排。
电视剧可以这么演,但实际真的十分困难,首先娶了一个商女,就相当于要放弃一个强大的联姻势力,再往下看,以后的孩子因为没有母族势力,也要举步维艰,根本就是相当不现实的一件事。
赵容显会说这么不理智的话,还是挺出乎她意料的。
“这就是问题了,我要让临王殿下,点头娶我大姐。”
赵容显不知是该笑她天真还是大胆。
算计来算计去,连赵昌陵的婚事都算计上了。
他眉头轻蹙:“你是认真的?”
苏向晚眨眨眼,无比认真地看着他:“殿下看我像开玩笑吗?”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你想好了吗?”赵容显看着她道。
暗夜静寂,外头有枯叶在地上沙沙之声,能感觉到门口的灯笼摇曳晃动。
苏府自打入京就主动向赵昌陵投诚,现在毫无疑问所属赵昌陵之下,可以说整个苏府都是他的,端看他看不看得上。
苏远黛要是能嫁给他当妾,那就是利上加利的事,以后的关系紧密不分。
苏向晚若是走了他这条路,等同于放弃了自己的家族,从此也再没有后盾了。
“确定。”苏向晚微笑道。
她没想过要依靠苏府,她不需要,她自己就是自己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