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顾大人,我也不可能喜欢顾大人,大姐你怀疑的那些事情,全部都不会发生。”苏向晚冷静道,一字一句,无比清楚。
“你……”苏远黛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苏向晚会这样坚定地否认。
那样光亮的眸里,没有一点心虚和不自然。
苏向晚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惑,我本来也是想找机会同你好好说的,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算了……不拐弯抹角的,我现在就跟你说明白了吧。”
“等等……”苏远黛平复了一下心情,“你说你跟顾大人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今晚的事,又如何解释?”
苏向晚静了一下,在深思熟虑之后,终于出了声:“我今晚约了蒋玥在茶肆见面,顾大人之所以也会出现在那里,那是因为豫王殿下也在那里,他是跟着豫王殿下去的。”
苏远黛瞪大了眼睛。
因为极度的震惊,她的神色呈现出一种可怕的僵硬,就像被石化的雕像,轻轻打一拳过去,立马就能碎得四分五裂。
“豫王殿下?”
苏向晚能理解苏远黛的心情。
赵容显先前还真真切切地追杀过她,三番几次把她逼到绝路。
而后赵容显跟她掉下山间,差点没命,可以说不止苏向晚畏惧,苏远黛对他也是又恨又怕。
大家光是提起豫王殿下四个字都要胆寒一下。
结果她现在告诉苏远黛,她今晚出去见的人,其实是赵容显,任谁一时都接受不来。
她不好提赵容显畏水的秘密,迂回了一下,选择从陆君庭离京,她去金玉酒楼找赵容显帮忙开始说起:“宸安王府跟大姐的婚事定下之后,我苦无头绪,就让陆君庭暗地里去查,后来你也知道了,陆君庭突然被调遣派下去赈灾,他匆忙离京,我的线索就此中断,而后因为聂氏身份的特殊,我找上了豫王殿下。”
苏远黛像见了鬼一样地看她:“你真是……真是疯了。”
“我没疯,大姐,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聂氏是豫王的人,没有打过招呼就动他手下的人,我们根本无法动她分毫。”
“所以你为了对付聂氏,去求助赵容显,而他居然也答应了?你许给他什么条件了?”苏远黛声音充满了急切,整个人还处在强大的震撼之中,连脸色都是灰白的。
“大姐,我能给出手的,只有我这个人而已。”
苏远黛眼前发黑,差点要晕过去。
“你……你……你……”她连说了三个你字,都没能把话说出来。
苏向晚连忙去扶她:“大姐你冷静一下,先缓一缓气。”
苏远黛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他竟丧心病狂至如此地步,他竟能这样毁你?”
苏向晚愣了一下,很快从苏远黛晦暗不明的神色之中明白什么,连忙道:“不是不是,不是大姐你想的这样,我说的我这个人,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给他卖命,忠诚于他的意思。”苏向晚连忙解释。
不过这个答案,也并没有让苏远黛好受多少。
“所以……你因为聂氏,卖命听从于赵容显?”
“也可以这么说。”
其实苏向晚自己心里要是不愿意,单单就为了聂氏,她不会做到这个份上。
或许一开始是真的为了改变剧情,让自己没有机会跟赵昌陵有任何发展的可能,选择投诚赵容显,后来被温水煮青蛙,反而也没那么排斥了。
她还挺真情实感地想帮赵容显改变他的结局。
只是没想到,她自己的主线剧情先出了差错。
“豫王此人眼高于顶,多少人投诚于他,都不能得他一个眼神,你一个商女,能帮他什么,能给他什么?他何必要你的卖命和听从,分别就是别有用心!”苏远黛恨得咬牙切齿,她因为赵昌陵,也因为之前苏向晚被他追杀,这恨意刻在骨子里,自然极深。
“殿下他……倒是没有怎么为难我。”苏向晚硬着头皮道。
金玉酒楼被折辱之事,她也不敢跟苏远黛提,不然她肯定要疯。
“你莫不是没吃过他的亏?他是什么人,眦睚必报的小人,你曾经得罪过他,他怎可能轻易放过你,现在找到了机会,把你拿捏在了手心之中,当然要你任他宰割了!”苏远黛额头青筋跳动:“他明明知道苏府跟临王殿下的关系,你一日听命于他,便是背叛临王殿下,背叛苏府,他这是要让你成为罪人,让你被苏府摒弃,永世不得翻身啊!”
这个时代,没有家族的女子,是根本活不下去的。
乱世里才不问出处,这可是太平盛世,连贱籍都起码有个奴才去当,你没有身份,哪个人家敢要这种来路不明的下人。
你往大街上一站,立马就有人贩子把你拐去卖了,你没有身份,官府也不会管你死活,你的家族也不会为你出头,电视剧和小说里头,一个现代人平白无故穿越到古代来,连立足都谈不上,后来的事情根本就没办法发生。
左右逢源的事,那是位高权重的名门望族才做的事,苏府这种商户,是没有资格三心二意的,从得到临王庇荫的那天起,就代表了绝对的忠诚,苏府上下都不例外。
要么死,要么被家族摒弃。
前者还能给你一个痛快,后者是生不如死。
“大姐你放心,我绝不连累苏府。”苏向晚声音淡淡的:“事情已成定局,你我都无法改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被苏府放弃,我也甘之如饴。”
苏远黛开口,发现话语都梗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原本可以撒无数个谎来欺骗你,但我没有,我不怕苏府放弃我,只要大姐不放弃我就好。”苏向晚又道。
苏远黛气笑了:“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跟着你一块背叛苏府,背叛殿下?”
“当然不是,大姐有自己要走的路,我不可能强迫你跟我站在一条线上,其实换一个角度想,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非黑即白的,事情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还有豫王殿下,其实也并不是外人说的那样十恶不赦,或许……我是说或许,他跟临王殿下除了你死我活,也许还有第三条路可走,到那个时候,背叛不背叛的,也就不存在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苏远黛厉声道。
如果可以,她很想甩苏向晚一个巴掌,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是有多不可理喻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赵昌陵和赵容显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没有第三条路,她说的这些,是异想天开。
苏向晚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苏远黛。
她很清醒,也很坚定不移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苏远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神色也不再严厉:“你说的对,事情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现在止步还有回旋的余地,临王殿下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是为了聂氏的事找上赵容显,没有做过任何对他不利的事,他不会怪你的。”
苏向晚没想到会听见苏远黛这样的话,有些哭笑不得:“大姐你自己不能背叛临王殿下,却让我背叛豫王殿下吗?”
“那如何一样!苏向晚,你姓苏,你是苏家的人,你现在背叛豫王,那才是正确的,服从临王,那才是该做的事!”
“大姐,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该做的,这不是由我自己来衡量的事吗?受人恩惠,不是理所当然要回报的吗,难道就因为那个人是赵容显,我就可以恩将仇报,以怨报德吗?”
“是!就因为他是赵容显!”苏远黛气得浑身发抖,“你只要站在他那一边,你就是助纣为孽,他十恶不赦,你就是帮凶,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最后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我不怕啊。”
“我怕!”苏远黛重重道。
苏向晚哑了一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苏远黛眼圈微红,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伤心,那语气里几乎要低微到尘埃里:“你就听大姐一次好不好,从前你总不肯听我的话,我虽是气,那也就罢了,在苏府里头,任周姨娘怎么翻腾,我都可以保住你的,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可是豫王殿下,你知道你到底招惹到了什么样的人吗?”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她也问过自己,为什么走向了赵容显!
放着赵昌陵那个可以预见的前程不走,偏偏要走这条看不见前程的路。
因为他根本不是别人所看到的那样,她知道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后来做的决定,也都是深思熟虑过的。
赵容显值得她帮。
但是她现在应该怎么跟苏远黛说呢。
直接说的话,太伤人心了。
她以前演电视剧的时候,每逢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她都很讨厌,所以这一回她偏偏要反套路。
她不想事情发展到后来,苏远黛发现自己被欺骗产生加倍的愤怒,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次她选择开诚布公地坦白。
可现在看苏远黛的样子,她那些坚定不移,好像跟喂了狗一样,消失到了九霄云外。
她做不到这时候继续在苏远黛的心上捅一刀。
不能因为被偏爱,就有恃无恐地去伤害她
在苏远黛看来,这个选择题只可以二选一,要么她要么赵容显。
在她看来,其实是可以两者兼得并不冲突的。
或许应该给苏远黛一点信心。
苏向晚把话一句一句咽回去,轻轻道,“给我一些时间吧。”
她可以证明,赵昌陵和赵容显之间,绝对是有第三条路的。
谁都不用死。
她和苏远黛,也绝对不会因此,背道而驰。
只要给她时间。
苏远黛点了点头,“好,你说给你时间,我给你。”
她相信苏向晚,不会让她失望。
苏向晚又道,“只是这时间,可能没那么快,可以吗?”
“你自己要是解决不了,我帮你。”
苏向晚怕苏远黛一时冲动找赵昌陵,忙道,“不用了,我自己解决吧,唯今比此事更要紧的,是你跟陆君庭的那门亲事。”
苏远黛极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淡淡出了声,“此事不用处理。”
“怎么不用?”
苏向晚还以为苏远黛是自己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没听到却听见她说,“我想嫁进宸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