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离开京城

薛行走了,走得悄无声息。

木槿看着很平静,她很快将听风阁里一切事务安排完。

苏向晚站在一楼,看着通透空旷的大堂,她想起当初第一次跟魏雅宁来听风阁的时候,如今景色依旧,却人走茶凉。

木槿站在她旁边,也跟着看了许久。

良久,苏向晚收回了心思,对她出声道:“走吧。”

马车已经在外边准备好了,她们是时候离开了。

木槿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来。

苏向晚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们还会回来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总有一日会回来的。

木槿回笑道:“我只是还有些放不下,再过一些日子就好了。”

苏向晚也就不说什么了。

他们一块上了马车。

有微风透了进来,是听风阁里带着花香和暖意独特的风。

苏向晚把帘子放好,看着听风阁在窗帘里的那点缝隙,慢慢地变成了模糊的光影。

离开是件有些伤感的事,尽管苏向晚早就决定了要走,临近离开的这会,心中的滋味也有些复杂。

她从前想过她有一天会走,但那时候没想过,会这样走。

两个人心里都有事,这会在车厢里沉默着都没说话。

马车慢慢地走,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停了下来。

已经快要出城了。

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陆君庭提着酒壶从马车上下来。

他平日不正经打扮的时候都已经十足地俊俏,今日着了正装,梳起了发髻,更显意气风发。

苏向晚下了马车。

陆君庭递了一杯茶水过来给她:“知道你不胜酒力,以茶代酒吧。”

她接过来,做了个敬酒的手势,喝完手上的茶水,方才道:“等来日我练好了酒量,再同你对饮。”

陆君庭目光灼灼,“等来日我去广陵找你。”

苏向晚弯眼笑了,她点了点头:“好,等我在广陵落脚安顿好了,给你写信。”

陆君庭端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他笑得很潇洒,“路上小心。”

送别很简单,两个人没再说多余的话,就在这个路口分道扬镳。

路的两旁有不少的木棉树,盛开的花朵掉下来,不萎靡,不褪色,很霸气地诠释着离别。

苏向晚重新上了马车,这一路走,就没有再停留下来。

出城很顺利。

城门的官兵尽职地坚守岗位,她们的马车例行检查完之后,就放了出城。

木槿原本还有些担心,一直到马车离了城门很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挑开帘子回头去看高耸的城门,身后尘土飞扬,很快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木槿回身来坐好:“我们真的走了。”

她语气里还有些不可置信。

这话说完之后,她张开手掌,拍了拍脸,似乎想要用这个举动来驱散自己脑子里的不真切感。

她真的离开听风阁,离开京城了。

这么平静,这么顺利。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苏向晚摸着手上的锦盒,目光沉沉。

她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一路的安稳顺利,也都是意料之中的。

悄无声息地,像个普通人一样离开,本来才是常态。

木槿看她似乎神色深沉,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锦盒,这便问道:“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苏向晚打开锦盒,拿出里面的那张地契来。

“我在想这个。”

木槿不知道这地契有什么特别的,当下看了两眼,而后只是疑惑地看着她。

这地契苏向晚看了很多次,她其实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只不过因为这是开启下一个支线剧情的重要道具,所以苏向晚想琢磨清楚一些,不想放过一丝线索。

她对着木槿道:“听说这是我母亲从前在广陵住的宅子。”

苏向晚听大家总是喊魏氏,看这地契才知道她的名字是魏静好。

很有言情小说女主名字的感觉。

不过在不久之前,这个地契已经换成了她的名字。

魏静好这个人在剧本里作为一个已经逝去的存在,唯一的作用,就是让女二苏远黛一开始跟女主苏向晚姐妹情深,有个合理的缘故存在而已。

一直到这回受了魏家的帮助,绝处逢生,苏向晚才感觉到这个名字不是只生活在别人口中,还有另外存在的意义。

木槿只以为她是想念母亲了,当下也没有多言。

苏向晚抚平了地契,又将它放回盒子里。

前路虽然是未知的,但心怀希望,就有无限的可能。

她期待未知,也期待全新的生活。

——

广陵,我来了。

然而她今下信心满满,欢天喜地的样子,很快就受到了现实的毒打。

原因无他。

长途马车真的太受罪了。

苏向晚颠簸了一天,骨头都快散架了。

官道和各种小道穿插,每一条都不平坦。

马车滚在碎石子小路上,偶尔会过一两个坑的感觉,实在太酸爽。

她最开始还有心情掀开帘子看看外头的好春光,欣赏一下风景,一天过去之后,她看着轮子戴起来漫天的粉尘,已经笑不出来了。

在这次大变故之后,她被迫过着老年人的养生生活,这样的长途跋涉,真的很要命。

苏向晚不得不改变计划。

横竖不赶时间,她打算一路逛过去。

到一个新的地方之后,休憩两天,养足精神,再重新上路。

以至于这一路去广陵,她花了比别人多几倍的时间。

木槿没出过京城,看着外面什么地方都觉得新奇。

加上苏向晚带着她也是玩玩乐乐,很快她也从那阵离开听风阁的伤感中缓过神来,一路上兴致勃勃,好不快活。

在经过漫长的一个月旅途之后,她们终于到达了广陵。

进城的那一瞬间,苏向晚感觉焉下去的精神都活过来了。

她们到来的季节刚刚好。

深春已至,满目都是绽放浓烈鲜艳的花卉。

柳絮纷飞,花团锦簇,真让人有种春风得意的欢快之感。

广陵跟京城完全不同。

如果说京城属于繁华热闹,节奏快压力大的生活都市,广陵就是古色古香底蕴深沉的度假小城市。

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在烟花纯色的渲染下,仿若像画出来的一般。

“姑娘,这里景色真美啊。”木槿从挑开的帘子看向外头,入目所及的每一处地方,都让她发出不停的“啊”“哇”的声音。

苏向晚也承认,这里的景色很美。

她以前觉得风景美如画这句话已经能表达出景色美好的意境来了,此下多看几眼,觉得还是不能。

画都没有这样的意境。

不过她倒没有木槿这样雀跃的惊奇劲。

比起欣赏景色,苏向晚现在更想快点到达目的地,好好地洗上一个热水澡,再好好地睡上一个大觉,休息个够本再说。

马车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穿来穿去,最后终于停在了一个宅子面前。

苏向晚下马车看了一眼,目光里露出几分惊讶。

这宅子的门面比她想的大,也比她想得豪华。

完完全全的大户人家。

石阶之前干干净净,门把手擦得闪闪发亮,一看就是有人常住的模样。

她本来还想问问有没有走错地方,木槿就已经上去敲门了,动作快得她都没来得及拦住。

不过顷刻,大门从里头慢慢地开了,从门后走出来一个小厮。

他看了一眼苏向晚和木槿,还不等她们开口,当下忙道:“小姐稍等。”

他丢下这句话,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

苏向晚和木槿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她们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就听见里头传来了焦急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跟着出来了。

听起来人还不少的样子。

开门的还是那个小厮,他冲着苏向晚嘿嘿笑了两下,然后就把门打开来。

苏向晚还没从这种奇怪的状况琢磨出些什么,就听前面有人喊了她一声:“小姐。”

不对,是两道声音,同时喊了出来。

苏向晚望过去,这便懵了。

红玉和翠玉两个人就站在她的面前,脸上清清楚楚地写满了激动。

“你……你们……”

她感觉自己被一路旅途磨得都快没了感觉的心,一时间又活了过来。

苏向晚来这里之前,完全不知道翠玉和红玉会在这里等着她,这时候除了惊喜之外,还有些亲切。

在苏府里头,除了苏远黛之外,这两个丫鬟陪着她共过患难,历过生死,在喜鹊死了之后,她打听过两人的下落,知道她们失踪了之后,就没有其他的消息了。

翠玉是魏府的人,她跟红玉离开,那定然是安全的。

苏向晚也就想着她们离开了苏府,兴许要去过自己的日子,心中安慰,也就没有多想。

她没有想过,兜兜转转到了广陵,居然会再见到她们。

红玉眼浅,忽然冲上来抱住了苏向晚。

她不知道是替苏向晚觉得委屈还是替自己觉得委屈,哽咽地开口道:“小姐,红玉可终于再见到你了。”

翠玉面带微笑在一旁站着,她眼圈也有点红,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苏向晚愣愣地拍了拍红玉的背,有些哭笑不得地出了声,“我也没想过还会再见到你们……”

这可真是……

可真是太好了……

木槿看她们久别重逢,目光里不经意地流露出几分欣羡来。

翠玉看大家都站在门口,这才出声道:“好了,先进屋吧,小姐这一路许是累了,先让她进来歇息下。”

红玉抱完了苏向晚,压着激动退回来,忙道:“对对对,小姐一定是累了,我这就去给小姐做些吃食,备些洗漱的热水。”

翠玉又看着木槿,“你也辛苦了,木槿姑娘,快些回屋吧。”

她待木槿很亲和,说话的语气也很自然,让人完全不觉得见外。

木槿也朝她笑了笑。

一行人就这样簇拥着进了屋。

宅子比苏向晚想象得大,不过一点也不破败萧条,反而有当地宅子古朴又气质深沉的感觉,所有东西都井然有序。

下人并不多,加上红玉翠玉,总共有十个左右。

翠玉一路带她回去,一边跟她简单地说了这宅子里的情况。

这十个左右的下人,都是魏府精挑细选了守在这里的,这宅子魏家拿回去之后,一直都派人在这里住着。

从很久之前,他们就开始筹谋打算着苏向晚的后路。

这里一直等着她住进来。

“那个冒牌货出嫁之后,我就跟红玉说了全部的事情,然后带着她离开。”

那个时候的翠玉也没有想到,喜鹊会死在嫁人的路上。

她说起那时候的事:“当时豫王已经查到了苏府,魏府怕是藏不住,急忙将我们送出了京城,而后我们到了这宅子里头,听说小姐会来,便在这里等着,一个月前我们听说你已经出发了,左等右等你一直没到,生怕着这路上是不是出了意外,还好小姐你到底是平安无事地到了。”

苏向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长途劳累,所以走走玩玩,是耽搁了些时间,让你们担心了。”

翠玉摇摇头:“哪里,小姐没事便好了。”

红玉在一旁赞同地点头。

苏向晚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高兴的感觉了。

哪怕是赵庆儿死了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的由衷的喜悦。

这里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勾心斗角,这一片天地,只有无尽平淡又安稳美好的未来。

光是这样,就已经足够让人觉得喜悦了。

院子里的花绽放得十分饱满,被风吹过去,一颤一颤的,花香细细地飘过来,一切都是想象中,最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