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
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图威斯特博士在苏格兰场遇到了布瑞格斯警官。博士向小个子警官打了个招呼,满脸皱纹的布瑞格斯露出了笑容——尽管他的脸色证明他最近睡眠不足。
“就像您看到的,在苏格兰场,我们马不停蹄地工作。我昨天晚上值班,可是现在我还在这里,今天可是星期天。”
“警官先生,您应该去休息一下……”
“休息?在我的词典里,这个词已经早就不存在了……瞧瞧,昨晚真是够忙活的……”
“还有另一桩谋杀?”
“一次未遂的谋杀企图,但是结果很糟糕。运送伤者的救护车——一辆车况很糟糕的车子——在转弯的时候失控了……护士及时地跳了出来,只是有几处擦伤,但是伤者留在了车子里。简而言之,我们完成了凶手没有实现的任务。死者是一个……算了,说这个干什么。我猜您现在手上已经有不少烦心事了,对吗?”
“警官先生,关于彼得,摩尔的案子,我想要请您帮忙办几件事……”
“没问题,不过可以等一会儿再说。待会儿我会去赫斯特警官的办公室,我还会见到您。不管怎么说,我肯定要去晃一圈。”
图威斯特博士清了清嗓子,显得有些不自在。
“我希望能现在就和您谈谈。实际上是想请您核实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但是我不想让阿彻巴尔德听到风声,我害怕会把我的朋友引入歧途。而且,我对于自己的这个想法没有完全的把握。您也了解阿彻巴尔德的个性……只要选定了一个方向,他就会埋头钻研,根本不可能让他回心转意。”
“我还不了解他嘛!……好了,您想要核实哪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图威斯特博士向布瑞格斯警官解释了一番。警官惊叹道:
“这还算少?!嗯,好吧……这可不是轻松的活儿。还有,您对于第二个‘细节’还没有准确的概念……”
几分钟之后,图威斯特博士在办公室里找到了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警官正在专心地阅读一份报告。
“我的朋友,有什么新消息吗?”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把面前的纸张扔到了一边,把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说: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给比利·马斯特尔中士打了一个电话。昨晚他确实在古伊·威廉姆斯家里负责照看吧台,他证实了多纳德·闰桑姆的说法。他认为在二十三点左右,演员离开的时间要比他自己声称的时间长一些——年轻的弗瑞斯特小姐也这么认为。比利·马斯特尔认为,在二十二点五十五分到二十三点二十分之间,演员不在晚会现场。也就是说多纳德·闰桑姆有二十五分钟的时间,他需要从南肯辛顿街赶到戈登·米勒的家里,做一番我们还不太清楚的表演,再赶回晚会现场的酒吧台边上……如果有四十五分钟,这还是可行的。但是二十五分钟——不可能。他的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我还去调查了地铁的运行情况,也是无功而返。和其他车站一样,南肯辛顿街上的地铁站那时已经关闭了。
“我还给利兹的同事打了电话,他们刚才回复了我的询问。彼得·摩尔的母亲并没有任何病症,而且他的父母并不知道彼得·摩尔将会回去度周末。至少,彼得·摩尔没有提前通知他的父母,而平时他总是预先打招呼。昨天早晨,他离开戈登·米勒的家之后,一直到我们……在盔甲旁边发现他的尸体,在这段时间里他到底干了些什么?他的箱子和旅行袋到哪儿去了?我目前还没有得到任何相关的信息,而且我认为得到这些信息的可能性不大。我们也做了各种检验,但是没有任何结果能够反驳戈登·米勒的解释。射中彼得·摩尔的子弹就出自那把瑞敏顿手枪,手枪上的指纹也和戈登爵士的指纹相吻合。入室盗窃的假设能够成立,剧作家正当防卫的说法也无可非议。总而言之,我不会为他的命运担忧,他很有胆识……而且他有很强大的关系网,根本不会遇到任何麻烦。最多最多,我们可以指责他在房间里存放了一把上好子弹的武器……”
图威斯特博士拿出了他的欧石南根烟斗,思索着。
“我的朋友,您现在有什么想法?”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认为,现在可以接受一个事实:彼得·摩尔昨晚试图偷窃雇主的财产。”
“那么他所叙述的那个离奇的故事,您觉得有什么用意?”
“我有一个很粗略的想法。图威斯特,您可以想一下,这个故事的主要意思是什么?当他离开的时候,我们的最强烈的感受是什么?我可以用一两句话概括:有人在酝酿一桩谋杀案,凶手要么是戈登·米勒爵士,要么是多纳德·闰桑姆,而且彼得·摩尔肯定知道我们认识这两个人……”
“我明白您的意思。彼得·摩尔希望我们向那两个人转叙他的故事,不管是用直接的还是间接的方式……”
“没错。当然了,他表面上说让我们保守秘密,但是这根本就是一个幌子。如果他采取相反的态度就会引起我们的怀疑。我们可以花点儿时间研究一下随后的形势:如果戈登·米勒爵士或者多纳德·闰桑姆真的打算除掉某个人,当我们听到消息之后,‘凶手’就应该知难而退。因此,我们可以把彼得·摩尔的这个举动看做一种防范措施,一种阻止死亡的保险……而彼得·摩尔本人就是这份保险的受益人。”
“换句话说,他心存恐惧——认为两个人当中的一个,或者是两个人都想要谋害他,彼得·摩尔想要用这种方式来阻止和防范他们的企图……您能够想到什么谋杀的动机吗?”
“我们现在只能进行猜测……不过,我认为其中很有可能涉及敲诈。”
“和戴维德·柯亨遇害相关?”
“有可能。”
“嗯,不无道理……问题是,他也被谋杀了……被戈登爵士开枪打死了。您认为戈登爵士上演了一出好戏,其中包括利用正当防卫来谋杀他的秘书?但是请不要忘记一点:戈登·米勒应该已经猜到我们听说了决斗的事情。说实在的,这很难让人信服……”
“如果我们假定彼得·摩尔是一个敲诈犯,是一个无赖,我们也就可以认定他会毫不迟疑地到雇主家人室盗窃。那么,他被戈登·米勒爵士撞见,然后被枪杀都是巧合……”
“简而言之,您完全地排除了誓死决斗的假定?”
“是这样的。”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浅浅地一笑,“想想看,我们曾经对于决斗的故事深信不疑!”
有人在门上敲了两下,布瑞格斯警官走了进来。
“好了,请您和盘托出吧。”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用这句话来迎接布瑞格斯,“我猜您来找我不是为了欣赏我动人的眼睛。”
对于阿彻巴尔德的话,布瑞格斯警官置若罔闻。他坐在了一把椅子里,脸上洋溢着惯常的笑容。
“我要先声明,今天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事情。”布瑞格斯说道,“不过,我的情报看来能够证明彼得·摩尔的故事是虚构出来的。我的一个朋友的妻子很熟悉安娜·米勒,根据她的判断,安娜·米勒应该没有情人。她自认为和安娜的交情很深,如果安娜真的有什么秘密的恋情,她应该有所察觉。戈登爵士的妻子正直、诚实、忠诚,因此我朋友的妻子认为安娜干不出不忠的行为。安娜曾经向她提起过多纳德·闰桑姆;对于安娜来说,那位演员是一个朋友,一个非常好的朋友,但是仅此而已。如果安娜和多纳德·闰桑姆之间真的存在恋情,我朋友的妻子迟早会察觉的。这是女人的直觉……”
“很好。”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叹了口气,“我明白您的意思。真见鬼,我们当时像小孩子一样轻信了他的谎话,居然从未起疑心!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布瑞格斯警官平静地点燃了一支雪茄,然后说:
“根据同一消息来源,安娜在遇难前的几个星期里身体状况不佳。米勒夫人意志消沉、非常疲乏,几乎陷入了神经衰弱,但是我朋友的妻子不了解导致安娜陷入这种状态的原因。”
“那么说,她淹死在大海里很可能是自杀行为?”
“很有可能。还有,出事的那天,一位证人也在赫尔湾海滩上,他的证词确认了自杀的假定。向我介绍案情的警员曾经提到过这位证人的说法,但是我当时没有在意。安娜·米勒刚刚到达海滩的时候,那位证人立刻就注意到了她脸上的表情。她就像是一个被黑暗压垮的人,痛苦而沮丧。那位证人看到安娜朝着远处的礁石游去,而且他注意到安娜的游泳技术并不出色。他很担心。可是,唉!当安娜跳进海浪的时候,那位证人没有朝安娜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好吧!”图威斯特博士评论说,“由此看来,在米勒家里并没有欢快的氛围!”
“考虑一下现实情况,我对此并不感到吃惊。”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用嘲讽的口吻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彻巴尔德,我是说弗瑞斯特小姐——她看起来心情并不舒畅。通常情况下,一个年轻女孩儿不会无缘无故地吸毒。哦!别跟我说您没有注意到:她的瞳孔收缩,脸色苍白,手在轻微地颤抖……这应该并不严重,我认为戈登爵士不会任由她过度吸毒。掺杂在香烟叶里的一点点儿印度或者北美的大麻……就像我们在戴维德·柯亨的房间里找到的香烟一样。向我们介绍和戴维德的关系的时候,她欲言又止的另一项共同爱好肯定就是这个……”
“芬克曲街……”布瑞格斯警官插了进来,他的脸色突然变白了,“多纳德·闰桑姆去参加的那个化妆舞会是在芬克曲街上,对吗?”
“是的。”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皱着眉头,低声地发着牢骚,“怎么了……我说布瑞格斯,您是不是不舒服?”
“图威斯特博士,我刚才向您提到过一个谋杀未遂案。”布瑞格斯警官愣愣地说,“其中的受害者在救护车的事故中丧生了。谋杀发生在昨天晚上,就在二十三点左右,地点是维纳街……离芬克曲街只有两步路。”
“那怎么了?”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用恼怒的声音质问,“这和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受害者是一名魔术师。刚一开始,他的名字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死者是斯坦利……科斯闵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