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一场雨落到黒瓦上,溅在青石板上,修士寒暑不侵,却也应时地撑起油伞,或者进哪个酒馆,温一壶烈酒。
某家檐廊下,九尺莽汉肩膀扛着一根把子,上面插满了一串串红丹丹的冰糖灵果,不及膝的大胖娃娃一手一根,吃得欢快,“吃”完一根,便将没了烟火和味道的果子递给旁边的蓝褂老者,蓝褂老者慈祥地收起来,说是找个天晴的日子,将果核种下,来年她能收获一大片冰糖灵果,这把大胖娃娃开心坏了。
雨渐小,如牛毛飞舞,大胖娃娃觉得脸上凉丝丝的,好奇地伸出小脚,踩进石阶下的小水坑,出啪一声,噫,也凉凉的,舒服。
大胖娃娃兴奋地双脚跳进水坑里,来回踩了几遍,然后被蓝褂老者抱回了檐廊下。
大胖娃娃连冰糖灵果也顾不得吃了,言之凿凿,“修士不怕热不怕寒不怕水,为何还要被这小雨阻在此地。”
“出门有车马,就不走路了吗,归家无灯火,就不回来了吗,四时节气常在,日月轮流交替,这都是自然之理,顺应它,也是一种修行。”
九尺莽汉也拍着脑袋道,“偶尔停留感受下是极好的。”
“我站得很无聊啊。”大胖娃娃耷拉着脑袋道。
蓝褂老者摇摇头,温厚的面容上浮起一丝笑意,带着大胖娃娃走到雨中,“那我们接着逛吧。”
“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要顺应天时吗?”
“你觉得顺应有意义,那才是真的顺应,顺天很重要,顺心更重要。”
大胖娃娃很高兴,“我师父也是这样说的。”
老少壮三人走在细雨微风的长街上,路过那福宝斋时,听得一声“哎”。
回头看见一名衣着华丽的修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仓促之下,道,“店中法器符箓皆有,几位道友要不要来瞧瞧?”
大胖娃娃迷茫了几息,想起这人是见过的,好像自称福宝斋少东家,姓名杨施乐。
他们这几日大小店都转了一圈,也不缺时间,便应邀到店内。
杨施乐镇定道,“随意看,若喜欢,我可以打个折。”
那天回家后,他总是想起大胖娃娃,怅然若失,好像错过了什么,弄得他梦寐不能,今日再见到,便激动地出声叫住了人,都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
福宝斋中东西极多,尤其器物这方面尤为齐全,分门别类琳琅满目,上到高品法器,下到凡兵灵器,应有尽有,大胖娃娃掂着脚看牌子上的器名铸造者,现店内大部分器物都出自一人之手。
能开出这种店,至少得有一名铸造师坐镇,再有三四人供应货源。她倒是有制造空间之器的方法,可她不是长大的自己,还没那个能力去制作,而且空间之器要用到的材料极为珍贵,此界似乎少有。
大胖娃娃回头奶声奶气地喊了声“道友”,惊得杨施乐猛然缩回望着她的视线,定了定神才又看过去,有点哭笑不得,这小孩才多大,怎也学人叫起道友来。
“哎,有什么问题吗?”
“可有储物之器?”
“有。”
“最多能提供多少?”
杨施乐以为小孩是问着玩的,半是玩笑半是回答,“这你就贪心了,整个藏云涧能制作储物之器的,也就三家,能买到一个就是极好,哪能批量给你。”
他吩咐了旁边的伙计一句,没一会儿,伙计小跑回来,小心翼翼地双手奉上一个锦盒。
“我家店有路子,能提供储物袋。”他打开锦盒,露出一只巴掌大的精美荷包,弯腰递到大胖娃娃面前,“二品储物袋,内有四平方空间,能装百斤东西。”
钦擅硕狱早就现他一直盯着敛微了,这会儿再听到略带得意炫耀的语气,怎么看都像是在讨欢,顿时感觉不太好。
硕狱高大雄伟的身子硬生生插到两人之间,“你这储物袋抗揍不,抗摔吗,稳不稳定,别随便一扯就让人打开了。”
杨施乐仰起脸,看了看比他高出三个头的汉子,后退几步,笑脸不变,笑意却减了几分,“你尽可试试,福宝斋立业百年,还没有人因为这个问题找上门来的。”
大胖娃娃探出脑袋,“不太好,还有更高阶的储物之器吗?”
这种储物袋仅是内里置了缩物阵法,跟空间之器根本搭不上边,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杨施乐真的不高兴了,“这是从那三家之一拿来的,我敢说藏云涧内,我店提供的储物袋质量能占前列,不过你要空间大,甚至能装活物的储物之器,得去珍宝阁那种在其他界有门路的地方,但这价格,恐怕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大胖娃娃忽视了他末句的隐讽,感叹此界的空间之器领域果然是空白的,可惜长大的自己说现在不适合显露,容易招来祸端。
“天黑了,我们回去吧。”钦擅不动声色道。
“嗯。”
杨施乐望着三人远去,竟质疑他家店的质量,亏他那么热情呢。杨施乐感觉自己之前的惦记都喂了狗,让伙计将锦盒收好,找朋友喝酒去了,去去晦气。
路上,钦擅问,“你和他认识吗?”
大胖娃娃咬着一颗果子,口齿含混道,“算不得,此人脑子不太好使。”
“”钦擅微笑点头,放心了。
大胖娃娃吃完手上最后一颗果子,眼巴巴地望着硕狱肩头那根大把子。
硕狱对幼崽相当手足无措,按照他们那儿的族规,幼崽是脆弱的,要全心呵护,于是一见她看来,就刷地拔下一串,轻声道,“还要吗?”
“嗯嗯。”大胖娃娃点点头,又遗憾地摇摇头,“我饱了,留着明天吃。”
今儿逛得尽情,吃得也尽兴,她步伐都欢快起来了,蹦蹦跳跳的。
临近暂居的别院,大胖娃娃定睛一瞧,对面打马而来一人,立时欢欢喜喜奔跑过去,啪嗒抱住下马之人的大腿,仰头望着她,明亮澄澈的眼神由高兴掺上好奇,“噫,为什么要绑布条,是某种法器吗?”
湛长风没有推开腿上的重物,凭着印象摸了摸她的小揪,随意道,“失明了。”
结果老半天没听见任何动静,直到裤子上渗进湿凉的感觉,“小孩,别把眼泪抹上来啊。”
大胖娃娃放开声音,哭得喘不过气,金豆子不要钱似地掉,“你怎嗝瞎了,我不要你瞎!”
跟上来的钦擅硕狱惊道,刚刚还开开心心,怎么一下子变了脸,再看湛长风的模样,不由担忧。
硕狱更是怒气高涨,他都打不过她,是谁那么大本事,将她弄瞎的,“何人所为,某去会会!”
“我自己的失误。”湛长风推推双手双脚锁着她腿的大胖娃娃,温软的抽泣声,让她罕见的有些为难,她一向不喜欢肢体接触,觉得脏,但现在好像也没什么不适,最终主动抱起大胖娃娃,勉强安慰道,“过段时间会恢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