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寺是扬州遐迩闻名的百年古刹。
艳阳普照下的灵泉寺内传来一阵一阵凝重悠扬的钟声,相传每个定亲的姑娘家在成婚之前都会来此寺庙祈福,所求不过是夫君的疼爱,及子嗣的问题。
霍疏芸的未婚夫是她自小许下的婚约对象,二人青梅竹马共同成长,感情自是寻常夫妻比不上的。但即使是这样,临到婚前,霍疏芸还是对即将嫁过去的未知生活,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霍府马车行至灵泉寺庙停下。
霍疏芸跟霍汐棠手挽手徒步上山,边说着心中忧虑:“我如今只有母亲在,总担心嫁过去后会被看低。”
“许公子那样看重大姐姐,也不会护着你吗?”
霍疏芸面色有些失落,压低了声:“你还不知道,他看着虽性情温和不贪恋美色,但实则他早在去年前便已经有通房了。这虽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在我嫁给他之前,就有个别的女子横在中间,怎么说也会影响到夫妻感情。”
霍汐棠有点讶异,因在她印象中,许公子为人敦厚真诚,且对大姐姐十分敬重,没想到也与寻常男人没什么区别。
“所以我今日是想来给自己的姻缘求个好签,好让自己这心里头能有些底气。”
霍汐棠握住霍疏芸的手,“姐姐定会幸福的。”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寺庙山顶。
今日来灵泉寺上香的香客络绎不绝,而大多都是些闺阁姑娘家,霍汐棠很快就在人堆中瞧见个眼熟的人。
“阿娴,你怎么也在这儿?”
闻声陆娴转过身,看到面前二人,面色惊喜道:“棠棠和芸姐姐也来了,好巧啊!”
陆娴今日是陪同陆夫人一同来的,但瞧着这排场,比起上香祈福更像是与人相看。
陆娴朝霍汐棠抛了个求救的眼神。
霍汐棠心领神会,上前对陆夫人道:“伯母,棠棠想借用阿娴片刻时间。”
陆家与霍家乃多年世交,生意上亦多有来往,陆夫人自然是给霍汐棠的面子,笑着颔首:“你们几个小姑娘可别跑远了。”
与陆夫人分别后,陆娴便挽着霍汐棠,将为何今日到灵泉寺的事都交代了,“我阿娘说,即使不想嫁,但刺史夫人的面子还是要给……”
话中意思则是,私下陆娴还是要与刺史公子见上一面,若是双方实在无缘,也就此作罢。
陆娴心大,也没将这次相看放在心上,笑道:“不过约定好的午时还未到,我先陪你们一块儿去上香吧。”
霍疏芸道:“我都打听好了,灵泉寺的灵慧大师今日正当值,相传灵慧大师看姻缘签最为灵验。”
陆娴吃惊不已,兴奋地去挽住她,“快,芸姐姐赶紧带我们去,我也想要算一算姻缘!”
霍汐棠嫣然浅笑:“阿娴,你是要算谁的?你不是不想嫁给刺史府的公子么?”
“那……”陆娴眼神闪躲:“我总能算算我跟未来夫君的罢?”
霍疏芸看穿了陆娴的笑心思,揶揄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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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香清渺,静谧雅致的禅房内,一位容色慈朗的大师正双目轻阖,席地而坐。
三个小姑娘皆一脸虔诚地跪坐于对面。
“几位施主,将抽好的签文放进你们面前的水盆里即可。”
相较于霍疏芸和陆娴的万分紧张与期盼,霍汐棠心里倒是极其轻松,待三人将签文放入水中后。
灵慧大师便缓缓睁开了眼。
她首先看向霍疏芸面前的铜盆,水质清澈的盆里,可见方才那纸签文上的墨迹并未因沾上了水渍而被晕染,反而极其稳定地漂浮于水面。
灵慧大师目光淡然,又顺着看向陆娴面前的铜盆。见之与霍疏芸同样的情况,便淡淡笑道:“二位施主不必忧心,目前你们心中所想所求之人,便是最适合你们的姻缘。”
陆娴和霍疏芸面色惊喜,互相看了一眼。
灵慧大师说罢,又看向了霍汐棠面前的铜盆。
但见霍汐棠面前水盆内的签文,并不像前两人一样稳当地漂浮在水面,反而是直接沉进了盆底,并且签文上的朱红字迹在水中晕开。
似血迹一般,顷刻便将方才还澄澈的清水,污染了浑浊。
见此情景,霍汐棠有些诧异。
灵慧大师眼皮微跳,则面色凝重地又观察了片刻。
禅房内寂静安然,几人呼吸都不敢重一分。
过了几息,只见方才还沉底的签文却缓缓浮升上水面,那已污浊的签文不仅漂浮不定,还随着水波不安的轻微摇晃。
“这位施主的姻缘……”灵慧大师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霍汐棠。
不知为何,先前还不太在意的霍汐棠也有些紧张了起来。她轻眨长睫,小心翼翼地道:“大师,您有话大可直说。”
“那贫僧便直言了。”
灵慧大师沉重道:“这位施主的姻缘十分奇异,施主的有缘人,似是你的眼前人,又并非是你的眼前人。”
“红色的水迹代表着凶,寓意则是施主的这段感情较为坎坷曲折,有大凶之兆,最终也并非是圆满的结果。但——此姻缘签文最后又浮升起来,证明到了最后关头还是有转机。”
“只是这个转机,究竟能否让施主与那位有缘人顺利相守,签文并没有明确告知贫僧。”
霍汐棠脸颊微白,问:“敢问大师,那我能做些什么?”
灵慧大师道天机不可泄露并未多言,只又神神秘秘说了一句:“施主这生姻缘的改变,皆是那位有缘人两世强求而来。”
灵慧大师解完霍汐棠的签文后,便直接送客,沉浸打坐了起来。
直到最后三人出了禅房,霍汐棠还有些神思恍惚,不明白那签文何意。
霍疏芸和陆娴都得到满意的解签成果,本该是件值得喜悦的事,但二人皆被灵慧大师对霍汐棠说的那翻话给吓到了。
陆娴担忧地问:“照灵慧大师所言之意,棠棠,将来你嫁入东宫,将会有危险?”
霍疏芸想起什么,拉着霍汐棠问:“棠棠,求姻缘签时,你想的那个人是谁?”
霍汐棠老实回答:“我没有想任何人。”
她来灵泉寺本也是陪着大姐姐来的,求姻缘这件事也是方才阿娴和大姐姐执意拉着她一块求的,是以方才求签时,并未很认真想与谁相守。
霍汐棠竭力按下心里浮起的不安,弯着眼笑了笑:“兴许是因为我并没有想任何人,所以才出现了这样奇怪的现象?”
陆娴也被她的回答说服了,频频点头:“指不定就是这样。毕竟这次姻缘签求的不好,棠棠你就当做没求,待下回再来抽个好签就过去了。”
霍疏芸到底年长,想的比两个妹妹多,她担心灵慧大师指的就是霍汐棠和太子殿下的姻缘,“棠棠,灵慧大师看姻缘极其准,这么多年就没有看错过……”
霍汐棠抱着霍疏芸的手臂撒娇,“哎呀大姐姐就别操心我了,你就安心待嫁吧!”
霍疏芸就知道她不把这种事放心上,嗔她一眼:“你呀……”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大师说棠棠的姻缘是有缘人两世强求来的,指的会不会就是赐婚圣旨?”陆娴眼睛亮晶晶的,捂住嘴巴,兴奋道:“难不成是早年太子殿下微服私访时就对棠棠有意思了,这才求来了这道圣旨吗?”
陆娴极其爱看情爱杂记,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想了许多。
霍疏芸听了,也觉得极有可能,跟着一起仔细分析起来:“你想,我们自小长在扬州从未踏足长安,太子殿下怎会执意要娶棠棠做太子妃?想必是早就心仪了棠棠。”
霍汐棠被她二人这样的调侃,弄得臊得慌,双手捂住脸颊摇头:“不跟你们说了。”
语罢,霍汐棠便跺了跺脚跑出了长廊。
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调笑声,很快随着霍汐棠的羞赧从寺院长廊渐行渐远。
片刻后,长廊转角处,一名身穿青色绣云纹锦袍的男人冷面皱眉听完了方才那段对话。
他站在原地静默想了片刻,便大步走向长廊尽头最里间的厢房。
燕湛身着素白衣袍席地而坐,乌发同样以素净的白玉发簪轻绾,俊美的面容迎着窗棂微光,似镀了一层淡淡的金粉,挺拔修长的背脊即使正在垂首书写,也不曾弯曲一分。
仪态闲雅,清冷矜然,颇有一股仙人玉骨之范。
听闻开门及脚步声,正在抄写经文的燕湛只淡淡地抬眸扫了来人一眼。
“顾卿来了。”
顾显阔步走上前行礼,面对帝王,平日的冷傲也收敛了几分,很自觉找了个地方落坐,道:“陛下迟迟不归京,难不成是想出家为僧了,才在此抄写经文?”
“难怪穿得如此素净,清风雅致,倒完全不像从前的陛下了。”
燕湛拂了下宽袖,不咸不淡道:“朕尚在养伤,不便动身罢了。”
作为天子近臣,顾显还不知道陛下的体质有多强健?别说只是一些皮肉伤,眼前的这位帝王可是一个幼时被刀子放血,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的人。
区区小伤,何以让他留在扬州不愿动身回长安?但陛下的想法,顾显自是不能多问,遂道:“方才我来时,瞧见几个小姑娘了。”
燕湛不给眼神,继续抄写经文。
“其中有一个姑娘便是燕舜辛苦向太后讨来的太子妃?”
执笔的手一顿,燕湛抬眸看他:“你还听到了什么?”
顾显很快察觉到异样,斟酌了会儿:“那未来的太子妃好似是在为自己和太子求姻缘签。”
“嘎吱——”一声,朱笔断裂。
燕湛眸底森冷,轻笑一声:“姻缘签,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啪,笔咋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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