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神官不惧怕黑夜的阴冷,但不知道为何心里居然升起了一股子凉意。
一个天下皆知的废物,他实在没有放在眼里,所以哪怕曾经有人警告过他不要招惹谢桢,但在随手都能击杀的蝼蚁面前,半点也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
就像随手掐死一只蚂蚁。
只是,此时,条件反射的这名夜行神官想将手缩回来。
一用力,手纹丝不动。
依旧是那只手穿过窗纸的破洞,维持着这个姿势,就像将手伸进了未知的老鼠洞中,那种随时都会被老鼠咬上一口的恐惧从心底升起。
但这么可能,里面的人明明是谢桢!
脸色都变得不可思议。
谢桢的声音突然变得清冷了起来:“我大罗天覆灭,可有你们夜行神官参与其中?”
大罗天的覆灭十分的蹊跷,大罗天在十二圣天之中也是十分独特的存在,属于隐宗,也就是不像其他宗门一样还在各城池设置得有做生意的铺子之类。
所有人都在宗门之中,所以才会全部覆灭,甚至没能留下半点财产下来。
虽为隐宗,或因为全心全意修行的原因,大罗天的实力十分强大。
但大罗天依旧在非常短暂的时间内就覆灭了,等仙盟各宗收到消息赶去支援的时候,竟然只剩下满地的尸骸和毁灭得什么都不剩下的宗门。
整个过程的时间十分短暂。
这其中有太多的疑点了。
按照仙盟的调查结果,此灭门惨案是绝世凶祟所为。
但那绝世凶虽然强大,也不可能在面对大罗天教主,大罗天数量不少的宗老上仙,短时间就杀尽杀绝。
再说,光是砸毁大罗天那些传承,怕也不是一个人短时间内能完成。
实力和用时都不符合。
所以,那绝世凶祟灭大罗天的时候必定有帮手,这才让大罗天在极短的时间内灭了个干干净净。
而有这等实力的帮手,这世间本就不多。
那么会是谁?
正在用上帝视角观看的谢桢心道,他算明白为什么将这位给惹出来了。
以前,绝世凶祟伏诛后,覆灭大罗天的凶手的线索也就断了。
但绝世凶祟和夜行神官有染的消息也在随后暴露了出来。
若夜行神官和绝世凶祟有联系,甚至是同盟,那么就很可能作为当初灭大罗天的帮凶。
所以,这位夜行神官一来,某位直接被“激活”了。
当然,大罗天覆灭的疑点还有很多。
比如那么大规模的灭门之战,这些凶手又是怎么无声无息的离开的,甚至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砸毁大罗天或许是为了掩盖他们出现过的痕迹,但这么多人,总是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的。
但仙盟如何查,也查不出什么,这本就十分可疑。
再有就是,大罗天求助的消息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抵挡各宗,就像等覆灭后,各宗才收到了求救信号,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也只能是覆灭后的大罗天了。
就像是故意为之。
时间控制得也太恰当好处了。
一场举世震惊的灭宗血案,就以这么多的疑问收场。
如今,众所周知,那绝世凶祟和夜行神官坑壑一气制造的新人类。
那么夜行神官在灭大罗天的疑案之中,也理所当然地成了嫌疑犯。
说时迟,那时快。
夜行神官还没有回答,一轮炙烈的小太阳已经落入了院子中。
来的人还不仅仅是东方欲晓,还有莫扶舟和陈玄。
原本,谢桢只给东方欲晓发了消息,夜行神官来偷修复的古器,这古器来自上央宫,所以谢桢通知了最直接的人。
而东方欲晓又通知了好基友莫扶舟,莫扶舟叫上了陈玄。
灰雾很浓烈,十分的漆黑,在这样的漆黑深夜里面,哪怕事情发生在隔壁都极难发现,这也是邪祟作案,修士拿它们没有办法的其中一个原因,很多案子只有等到白天,才被发现,离案发时间已经很久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仙盟才设立了夜行神官这么一个机构,专门处理黑夜中邪祟的问题。
这一次也亏得水镜卡的及时通讯功能,不然也得等到了白天才知道这里出事了。
莫扶舟三人一到,就被现场的情况弄得一愣。
浓烈的夜,一盏寿仙灯穿透灰雾让整个院子有些昏暗。
他们前面站着一名夜行神官。
按理,现在仙盟和新仙盟交锋之际,能在登仙城看到一位不亲自来的夜行神官,他们该高兴才对,夜行神官的行踪不定,又多在夜晚出没,实在难以确定其踪迹。
但,眼前太奇怪了。
那夜行神官一只手从在窗户上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口伸进去想是在抓什么。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他们都来了,这夜行神官不仅不逃跑,还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这位夜行神官该不会自大到能同时应对他们三位斩妖天官吧?
况且他们三人在三百六十五位斩妖天官之中,排位都十分高。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位夜行神官倒是想将手收回来,但是他办不到啊。
他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因为是他亲自将自己的手伸进去的。
在震惊谢桢为何能如同钳子一样抓住他的手不放的同时,心底也是一沉,今日这任务怕是难了。
一咬牙,灵力暴涨,用力将手收回来。
“啊。”
然后是忍不住的痛苦声。
夜行神官一个踉跄向后倒退,差点摔倒。
而那只手依旧留在破了一个洞的窗子那,断口的鲜血爆了一地。
安静。
唯有妖邪一般的声音从房间内传了出来:“用上好的蜜蜡封起来也是一件不错的饰品,只是这断口粗暴了一点,有碍观瞻。”
“你都这么暴力的么?用剑砍多好,又平整又光滑。”
死寂一般的安静。
估计莫扶舟三人也没想到,他们一来居然听到了似在讨论怎么保管一只血淋淋的手不腐败。
这爱好也太变态了一点,总感觉像是什么东西在心里堵得慌。
这时,东方欲晓也发现了夜行神官剩下的那只手里面抱着的盒子。
东方欲晓是见过这盒子的,里面装的就是那件修复的古器。
果然如谢桢给他传信的一样,是来偷这件古器的。
三人看了一眼漆黑的房间,是大罗天那位上仙?
怎么在谢桢的房间内?
而谢桢为何一言不发?
这位上仙,当初施展时间回溯揭露绝世凶祟的阴谋,和百里惊鸿教主,莫扶舟联手斩杀绝世凶祟,逼得夜行神官浮出水面,当时的风采犹在眼前,就是性格一如既往的让人无法苟同。
虽然也导致了仙盟的分裂,但这是仙盟自己的问题,怪不得他人。
三人对视一眼,莫扶舟和陈玄同时出手,伺机拿下这位夜行神官。
如今新仙盟中疑云密布,若是能活捉一位夜行神官进行审问,太重要了。
所以两人十分有默契,活捉对方。
剩下东方欲晓靠近窗口,问了一句:“谢桢如今可好?”
谢桢向他求助的,如今他们来了,不出面也就罢了,为何还没有声,这就有些奇怪了。
结果,窗户里面的人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搞笑的事情。
然后答了一句:“死了。”
噗。
东方欲晓差点一口口水喷了出来。
怎么说也是大罗天的上仙,这么开大罗天教主的玩笑合适吗?
再说,真死了,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但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
这时,东方欲晓正看到窗台上的花盆里面,一只小纸人整个脑袋埋进几株草里,留下一个纸屁股摇晃得厉害。
谢桢的自画像卡。
若谢桢出事或者昏厥,自画像卡没有主人的灵力支撑,是会消散的。
自画像卡如今这样,也就说明谢桢安然无恙。
但东方欲晓还是将小纸人抓进手心,问了一句:“谢桢现在如何?”
小纸片正捂住眼睛,一个劲祈祷,别注意到它,它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纸片片。
听到东方欲晓的声音,小纸片整个人都不好了,要死了要死了,干脆往手掌上一趟,装晕,装晕之前还不忘记说一句:“我吓晕了,叫不醒的。”
这时,在莫扶舟和陈玄的围攻下,失去了一只手的夜行神官也再难支撑。
若不是为了活捉他,在两人的围攻下早死了。
事情已有定论,他今天逃不了。
这时,院子中,一道任意门突然出现,百里惊鸿从任意门中走了出来。
几人不由得一愣,估计是打斗声将如意天的教主引来了?
那没了反抗之力的夜行神官突然大笑了起来,神态如同疯狂:“你们……你们全都是罪人。”
“你们的亲人,你们的朋友,你们的门人,有多少是死在邪祟手上?”
“难道你们就不想结束这可恶的乱世?”
“为什么,为什么黎明就在眼前,你们这些人却要阻止?”
“我们本同为仙盟同道啊,我们的理想,我们的抱负原本都一样。”
“都在等待这样的大世的到来。”
说得众人心都颤抖了一下。
是啊,谁不期待这样的大世到来,仙盟建立之初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带领人类走出灰雾和邪祟的威胁。
可以说,哪怕仙盟分裂了,但两批人追求的目标其实依旧是一样的。
只是有些人,为了追求整个人类的曙光,走上了一条被世人不允许的不归路。
夜行神官笑得十分惨烈。
“你们不敢做的事情,我们替你们做了。”
“一切的罪名,我们替你们背负,你们还有什么不满?”
“所有的骂名归于己身,为的不就是这无数年代,无数人都在等待的这一刻。”
“眼看这一刻就要到来了,为什么,你们偏偏不能安安静静的等待,等待着享受盛世的到来即可。”
“辱骂,唾弃,污名,所有的一切都不需要你们背负,就像以前一样,让我们夜行神官一直充当仙盟的影子,直面最惨无人道的黑夜就好。”
原来,夜行神官一直很清楚他们在干什么。
什么和绝世凶祟私通,什么世间一切的污名将加诸在他们身上,他们都知道。
如今这局面是他们亲自选择,这样的后果,也是他们愿意亲自承担。
怎样的信仰才能让一群道心坚固之人甘愿不顾一切,前仆后继的追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想要结束这罪恶的时代的决心,比仙盟还强。
夜行神官的目光看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目光落在了百里惊鸿的身上。
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喘不过气来:“我走了。”
“但总有一天,总有人会斩断这一路的荆棘,为这世间带来真正的光明,你们终将为你们的行为感到可悲。”
百里惊鸿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夜行神官说完,突然拿起手上的剑,往脖子上割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为了信仰殉死,就像继往开来仙盟历代的修士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不惜一切一般,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至少,作为同道,他们曾经一路前行过,只不过向前的道路上出现了分岔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作为战败者,或许死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尊重。
这时,一柄仙剑从房间内激射而出。
刷的一声斩断了夜行神官拿剑的手。
那手在地上滚了好远,鲜血满地。
“你……”夜行神官神态狰狞。
只是他还没有说出点什么,那仙剑干净利落,又斩断了他的双脚。
想跑,恐怕都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场面一度安静。
只剩下百里惊鸿对着房间冰冷地说了一声:“放肆!”
仙盟对夜行神官的态度是十分微妙的。
哪怕夜行神官叛变了,他们恨得咬牙切齿,恨得下了讨伐公告。
但……他们也是无数年代,为了共同梦想,一路前行的道友。
所以在他们心中,哪怕是死,也至少要给对方一个体面,这也是他们仙盟一直坚守的心底的道义。
所以,哪怕莫扶舟,陈玄,东方欲晓眉头都皱了起来。
特别是百里惊鸿的一声“放肆”,一股威压形成。
整个小院的房子开始颤抖,窗户被抖得“吱吱”直响,灰尘从屋檐掉落。
这是真的怒了。
结果,房间内传出一声:“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一番义愤填膺的话,本就是冲着寻死去的。”
“但他还有些东西没有交代完,还不能死。”
场面一度安静。
若百里惊鸿出手,这房间是拦不住他的,房间的言灵只是对邪祟有用,对于修士,半点防御能力都没有。
房间内的人在这般威胁下依旧用刺耳的声音在笑,笑得十分的刺耳,就像在讽刺什么。
然后一声爆呵:“你们怜他,何人怜我大罗天!”
“他现在是惨,但那些惨死在他们手上的大罗天满门,还有谁记得为他们申冤!”
“今日即便是十二圣天教主都来了,想要将他从我手上讨走,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声音狰狞,刺耳得宛如妖魔。
众人心中也是一震。
是啊,这里有谁有资格代替大罗天的人来处置此人。
有些罪孽,并非时间就能洗刷干净的。
这人被斩去双手双脚,在仙盟看来,这是故意的折辱,但那些只剩下血肢尸骨的大罗天之人呢?他们死得就不屈辱了吗?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没人能为大罗天讨得一个公道,那么又有谁有资格阻止大罗天的人亲自讨要这一个公道。
东方欲晓三人张了张嘴,终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大罗天的惨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没有资格代替别人原谅。
不由得看向百里惊鸿。
百里惊鸿似也有些犹疑不定,最终道:“是私事也是仙盟内务,由不得你擅自做主,私设刑堂。”
声音一落,房间内的声音道:“仙盟也只能管仙盟内务,若今日仙盟非要参合进来,大罗天从今天起便脱离仙盟。”
仙盟的原则是不能管非仙盟的宗派的。
决绝,一股决绝的意味飘荡。
作为曾经的十二圣天的大罗天,不仅被灭,如果今日还被逼迫得脱离仙盟,仙盟又将如何向天下人解释?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多少有一些这样的意味,这样的仙盟,让那些底下的宗门如何看待?
大罗天太特殊了,哪怕是一方教主,也不可能轻易做出决断。
百里惊鸿的脸色十分不好。
这是在逼迫他一方教主就范。
仙盟十二圣天教主执掌权柄,
场面可想而知。
本来,众人以为这样的局面还会继续僵持。
这时,房间内照射出一束光,光束中无数的符文流淌,神秘得很,光束直接罩在了那躺在地上的夜行神官身上。
东方欲晓一愣:“是我上央宫拷问嫌犯的言灵卡。”
正是谢桢从他手上借走的那张让人说实话的卡片。
本疑惑谢桢实力弱,借去了也无法激活使用,没想到竟然由这位大罗天的上仙用在了现在。
但疑惑的是,大罗天的上仙应该也不知道今晚会有一位夜行神官前来吧?所以这卡不是专门为这位夜行神官准备的才对。
众人的表情一动。
大家觉得大罗天这位上仙的手段残忍,若是这人落到对方手上,必定会受到难以想象的折磨。
非人的折磨,丧失人性的酷刑,这是仙盟不愿意看到的。
但若是公开审讯呢?
就完全避开了仙盟的底线,也就没有了阻止的理由。
众人不由得看向百里惊鸿。
百里惊鸿神色不定,最终一言不发地消失在了任意门中。
连审讯都不看了。
但也的确没有了任何理由阻止大罗天以受害人的身份来进行这场审讯。
百里惊鸿的离开是一种妥协,多少有损一方教主的面子,离开也不奇怪。
光束中,夜行神官似有些挣扎,但没了双手双脚不过是徒劳。
一道剑气直接刺破了对方的气海。
言灵卡审问,本质还是灵气组成的特殊方式,对方是可以用灵气进行抵抗的。
刺破对方气海,让对方灵力散尽,就无法抵抗言灵卡的威力。
当然气海被刺破其实是可以修复的,但至少此时,对方无灵力可用。
房间内,清冷的声音传来:“覆灭大罗天一战,你夜行神官可有参与,参与者又有多少?”
问得十分直接,毫不拖泥带水。
但也让东方欲晓三人心中一颤。
因为若是坐实,这事情就大条了,大罗天覆灭的时候,夜行神官部门还属于仙盟。
那将是多么荒唐可笑。
仙盟还自诩会彻查此事,还大罗天一个公道,结果却是贼喊抓贼的笑话,甚至为何大罗天覆灭的案件一直没什么进展,也能让各种猜测不断。
绝对会……颜面扫地,无言天下,特别是无言面对大罗天。
夜行神官挣扎得十分厉害。
但那光束如同有一种十分神奇的力量,强迫着对方开口。
嘴角破了,嘴唇都撕裂了,但依旧阻止不了声音从嘴里吐出来。
“夜……夜行神官,三百六十五人,尽……尽数参战。”
最不希望听到的答案出来了。
这也解释了,为何堂堂十二圣天之一的大罗天,竟然被无声无息的就那么覆灭了。
一代大罗天教主谢挽留,那可是绝代的大宗师,仙门泰斗,镇压一方的巨擎。
也只有仙盟将近一半的实力齐出,加上那绝世凶祟,才能将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大罗天,覆灭得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当世奇案揭开了面纱。
不敢置信,不可思议,也从来不敢想象的结果。
事情的真相,往往会给所有人沉重的一击。
时隔一年多,这桩惊世奇案才算掀开了一角。
负屈含冤,沉冤昭雪。
莫扶舟三人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是仙盟负了大罗天。
只剩下房间内的笑声。
如魔如癫的笑声。
那笑声癫狂如妖魔,凄惨如鬼泣。
正在以上帝视角观看的谢桢:“……”
他原本以为这人是个以自我为中心,没心没肺的性子,甚至看淡了生死,无论是亲人朋友,或者任何人死在他面前,或许都不会有太大的感情波动,如同生死有常,大道自然一般。
但看到此时眼泪滴落的“谢桢”,他才知道,这人并非无情,只不过很少有东西能被他放在心中罢了,他在意的也仅仅是他心中的那些东西。
莫扶舟三人也在听着那笑声中的凄凉,竟让人闷得说不出话来。
满门被灭,独剩下这么一两人苟活于世。
如今真相大白于世,这心中得是何种无法忍耐和形容的滋味。
或许没有直接化祟,都已经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克制了。
那摧得人心肝俱烈的笑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停下来。
冰冷的声音继续从窗户后传来。
“为何灭我大罗天?”
“除了那绝世凶祟和你们夜行神官,可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
连续两问,也是直接得很。
大罗天覆灭,总得有个原因,这也是所有人都疑惑不解的地方。
按理大罗天是隐宗,甚至都很少参与仙盟的事情,这样一个一心修行的大宗,怎么就无缘无故招惹了这样的灭门之灾?
不得其解。
至于凶手除了那绝世凶祟和夜行神官还是否另有其人,也等待着审讯。
那夜行神官突然面目狰狞了起来,似乎特别的,十分的抗拒这两个问题。
这完全是在用意志抵抗言灵卡的审问。
甚至能从他的□□中听到一个“不”字。
他在害怕,他在害怕说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这就奇怪了,哪怕刚才他交代凶手是谁的时候,也没有抵抗得这么厉害。
要知道,刚才从他交代凶手是谁的那一刻,他就活不成了。
但到底是什么样的答案,竟然比他的生命还要看重。
光束越发明亮了起来,里面的符文如同泉涌一般向那人涌去,这是加大了言灵卡威力审问的力度。
那人的嘴终是张开了,似有什么声音要吐出来。
只是,这时异变突生。
一柄剑,自远方而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接刺穿了夜行神官的身体。
知道那剑的速度有多快吗?就如同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超出了空间的限制一般。
能在莫扶舟,陈玄,东方欲晓都在场的时候,还能行刺成功,可见这惊惧的实力到底有多高。
非一方宗师亲自出手,绝对无法做到。
而这世间的大宗师本就有数。
出手的会是谁?
那人被钉死在地上,脸色却露出了笑意。
是那种畅快的守住了秘密,发自内心的笑。
哪怕死去,笑容依旧保留在脸上。
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甘愿,如此壮烈地也要保守住秘密。
场面一度安静。
现在唯一的线索,只剩下那柄杀人的剑。
不是卡片激活的仙剑,而是一柄青铜古器。
为了保证击杀,不惜使用了一件传承古器。
莫扶舟三人看向安静插在那里的青铜古剑,脸色却是古怪了起来。
齐刷刷的目光看向了房间内的影子,因为这柄青铜古剑他们若是看得不错的话……是大罗天前教主,谢挽留的与世无争剑。
剑是君子之器,凡是仙盟弟子,哪怕并非剑修,也会有一张剑卡,以此鸣志。
剑,也就成了一个人身份的象征。
比如谢挽留的与世无争剑,这样的大宗师的佩剑自然天下闻名,绝对错不了。
在即将问出大罗天覆灭的真相的时候,却用大罗天教主谢挽留的佩剑来斩断了线索。
三人齐刷刷地目光看向了房间内的影子。
第一,这是一种真正的折辱和警告。
第二,谢挽留的佩剑在此,也就是说杀死谢挽留并留下了这件战利品的真凶很可能就在登仙城内。
仇人就在眼皮子低下,就在身边。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无异于伤口撒盐,众目睽睽之下的羞辱。
青铜古剑就那么安静地立在院子中。
四周一片安静,那种安静是一丝鸟虫声音都没有。
“咯吱。”
房间的门终是被推开。
是一朵猩红的血色莲花。
莫扶舟三人对视了一眼。
那狰狞杀意让人皮肤都有一种利器的撕裂之感。
那人径直走向院子中的青铜古剑。
拔起,佩戴在腰间。
整个过程都没有说半个字。
莫扶舟等人正要开口,这时那人又径直向外走去,不紧不慢。
这是要干什么?
夜晚,如寂,夜实在太深,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活动的迹象。
只是不知道何时,白色的纸钱开始飘落。
是祭奠,不知道在祭奠谁。
飘得到处都是的纸钱,似乎让这登仙城变成了义庄,属于一座城的义庄。
那人影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上撒着纸钱,身上穿着孝服。
嘴里念叨着什么。
“当初还满口仁义道德的教我呢,这下被自己人害了吧,除了一天叨叨个没完,自己却没长个心眼,死了岂不是还要被人笑话。”
“还担心我以后变成一个杀星,非得不教我修行,尽让我背一些束缚人的东西,有什么用?也不看看,就你还想着那迂腐的一套,别人都拿剑捅脸门上来了。”
“你不杀人,别人倒是杀你。”
“以前,最讨厌你宝贝儿子宝贝儿子的叫着,那么大人了,也不怕害臊,现在想想,居然还有一点怀念。”
然后声音突然一变:“我曾经说过,你对你亲儿子那么严厉,说不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死在自己亲儿子手上也说不定。”
“就算死,也只能死在你亲儿子手上,他人……哪来的胆。”
莫扶舟三人跟在“谢桢”身后。
“他看上去有点不对劲。”
“这方向……好像是仙盟大厅。”
风吹纸钱,披麻戴孝之人一步一步地走向仙盟大厅。
如今正在清谈会期间,仙盟教主,各方宗老,三山五岳的上仙,都夜宿在这仙盟在登仙城的大厅府邸。
莫扶舟三人面面相觑,这是要干什么?
白色的纸钱就那么飘进了大厅的府邸之中。
那诡异的气氛,以府邸里面的人的修为自然也感觉到了。
抬头向外看去,就看到一朵猩红的血莲当空,如同雪花一样的纸钱撒下。
大罗天那位上仙?
他疯了不成,向这里撒什么纸钱?
这里的人如何尊贵,难道不知道,也不嫌弃晦气。
终是有人没忍住,呵斥道:“堂堂仙盟上仙,弄得这般阴森鬼魅,你当这里是你大罗天不成。”
“以前恣意妄为,不将仙盟铁律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如今各方教主宗老俱在,还敢如此放肆。”
深更半夜来撒纸钱,任谁也没好脸色。
“你到底所为何事?”
这时,血莲中终是传出来一句话:“血债……血偿。”
声音一落,愣是将所有人弄得面面相觑。
大罗天的人疯了不成,□□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还没有出口呵斥,血莲中的声音传出:“仙盟灭我大罗天,今日若不给一个交代,我便将这登仙城化作人间炼狱,和你们一起陪葬。”
“你们想要守卫的东西,我会尽数毁灭,你们深爱的东西,我将全部埋葬。”
嘶!
这人当真是疯魔了。
周围的声音都沸腾了起来。
太不像话了。
这时,从那血莲中激射出一柄剑,直接插在仙盟大厅前。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与世无争。”
“谢挽留的与世无争剑。”
也是在这时,谢桢的手如莲花,法印如同世间繁花一样盛开。
估计这是在场的人看过的最美的结印了。
以及阴森到极点的声音,“诸生地藏,大罗鬼蜮,今以秘法开无间之门,凡世间冤魂厉鬼,速来应诏。”
这声音一出,众人总算知道这人在干什么了。
大罗天在十二圣天中十分奇特,他隐于山野,不怎么参与仙盟之事,但依旧执掌仙盟十二权柄之一,稳如泰山,不可动摇。
这和大罗天的实力有关,但也和大罗天中一件世间神器有关。
无间之门。
传说大罗天的存在,就是为了镇压这无间之门。
人死后,会有魂魄留存于世间,魂魄于灰雾之中,若是发生畸变就会变成邪祟。
那么那些没有变成邪祟的灵魂又去了哪里?
传说世间有无间炼狱,炼狱中有洗涤红尘的业火,那些灵魂就是去了这无尽炼狱之中,被业火洗去前尘,然后化作最纯洁的灵魂,投胎转世,再返人间,成为一个崭新的新生的个体。
而这神器无间之门就是一扇通往无间炼狱的通道,一直被大罗天管理着,镇压着,这才使得世间循环有序。
随着谢桢的声音,天空如同破开了一样。
一巨大的青铜台破开苍穹,从裂缝里面露出一角。
青铜台上有一猩红青铜巨门,门中似能听到森罗万鬼的叫声,那种不甘死亡,委屈,冤屈之声,直入灵魂。
终于有教主也忍不住了:“你敢!”
谢桢笑道:“为何不敢,自许仙盟灭我大罗天起,还不许我做点什么?”
谢桢也不怕这些人对他出手,为何?
无间之门一直置于无间炼狱之中,如今被召唤而出,也只有他才知道怎么将这门送回去。
若击杀他,那么就让这人间永远和无间炼狱连通吧。
不得不说,疯狂到了极点。
那是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世间最大的罪孽,莫过于此了。
今日若不给他一个公道,他是真的会将世间化作炼狱。
这世上之人生生死死,与他何干。
而在以上帝视角观看的谢桢,也是脸色苍白。
完了。
从召唤出无间之门那一刻,无论造没有造成罪孽,都完了,这是无法饶恕的罪行。
就像是你丢下了一颗核/弹,哪怕它没有爆炸,但不等于就没有罪了,可以不计较了。
这家伙,这家伙是真的是个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滚刀肉啊。
为心中冤屈,他可以拉所有人陪葬。
气得身体都在哆嗦。
“你口口声声说我仙盟灭你大罗天?”
“这岂不是世间最荒唐的事情?”
“你要寻仇,你要报复,你自管去,但别在这里无缘无故的发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谢桢笑了:“和你们没有关系?”
“且问,那绝世凶祟伙同仙盟三百六十五位夜行神官,踏入我大罗天,杀我满门,灭我全宗,此时你们哪来的脸说和你们仙盟没有丝毫关系?”
“也对,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替我大罗天沉冤昭雪,口号喊得是震天响,什么同气连枝。”
“结果,包庇窝藏,藏污纳垢,尽是些满口仁义道德之辈。”
“既然你们不愿意给我大罗天一个公道,那么,我亲自来取。”
一时间一片哗然。
这是说的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仙盟三百六十五夜行神官齐出,灭的大罗天?
消息实在太过震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任何反应。
这时,莫扶舟,陈玄,东方欲晓也到场了。
看着天空那巨大的无间之门。
这玩意一时之间还没造成影响,但将它留在人间,那就将是这世间堪比邪祟的无穷无尽的麻烦。
心中也是一凌。
这人闯下大祸了。
不敢怠慢,在一群义愤填膺的仙盟修士前,开始解释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现场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难道……难道真是仙盟负了大罗天。
这才让这人变得如此疯癫。
过了一会:“事实如何,还……还有待考证。”
但能灭大罗天于无声无息之间的,恐怕……
“但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将无间之门召唤出来。”
“你如此行径,怎么对得起大罗天的列祖列宗。”
谢桢的声音有些疯狂:“皆是屁话连篇。”
“我今日只要你们仙盟在这柄剑前……忏悔。”
“仙也罢,魔也罢,我今日只要一个公道。”
以一扇无间之门,逼迫仙盟认错。
终有人说了一句话:“即便如此,夜行神官已经从仙盟分裂了出去。”
“你有再大的冤屈,当去找他们才对。”
太憋屈了。
没有人能承担得起将无间之门留在人间的罪孽,所以无论是教主还是上仙,都不能出手,甚至都得轻言细语好生的谈。
投鼠忌器,无外如是。
只是等将这无间之门送走,这世上怕是没有这“大罗天上仙”的任何立足之地了。
谢桢答道:“自然是会去找他们,现在,一桩一件的来。”
那将与世无争剑抛到谢桢面前之人,可曾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惹疯了一个疯子,往往后果都无法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