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太子?那样坏的人,怎么成了太子!江宝珠觉得自己晕乎乎的,头顶上雕梁画栋的屋顶都开始悬转起来,一时间分不清楚东南西北。诸祁那样远远的看着她,但江宝珠却从他眼里看出来了别的东西,一个劲儿的往后退,却被徐氏一把拉住,跪在地上。
江宝月跪在地上像是入了定,直勾勾的盯着太子看。那样好看的一个男人,居然是太子……自己的未来的夫君吗……
江宝月脸上漫上一层绯云,双眼迷离的看着他。太子阴着脸,半响没有开口。江远政跪着哆嗦,抬起身子略带仓皇的低声问:“太子,您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难道是朝廷上有事吩咐老臣?”
诸祁冷笑:“若不来这一趟,本殿还不知道自己居然有太子妃。本殿的太子妃,竟然这样狂傲。”
正厅里的八翘玲珑灯燃着香气,烛火惺忪。下人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徐氏和刘氏都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深闺妇人,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只是跪在一起不敢抬头。
听见太子这样说,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听太子的意思,难道是生气了?
江远政顿时冷汗直冒。他瞥了江宝月一眼,轻轻咳嗽一声:“这是小女宝月,年纪适嫁,待字闺中。性格温顺……”
江宝月满脸春色的柔弱抬头,却看见太子立在三两步处俯视着她。眼眸冰凉,乌发玉冠,脸上丝毫温度也没有。江宝月不由得疑惑的蹙起眉头,想要听太子的回应。他应该走过来将她从这冰凉的地上扶起,再不济也应该立即派一个婢子过来扶她。
外面刮的凛风掀起了廊里挂着的帘子。诸祁看着地上一群人毫无波澜:“本殿合时说过要娶她?”
江宝月愣住了,脸色苍白,泪珠泫然欲滴。众人听见了太子这样说,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江远政不敢提出异议,疑惑道:“可是圣上的旨意……”
诸祁视线凌厉的捕捉到一旁把头垂在胸前的江宝珠,眼底溢满笑意,转眼又消失不见:“今儿个说明白,本殿要娶的人是她。江家二小姐,江宝珠。”
此语一出,满庭哗然,继而死了一般的寂静。
江宝月受此羞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几乎晕倒。刘氏也捂住胸口跌坐在地上。只有江宝珠瑟缩着脖子,惊恐的抬头瞥他,连忙小声呢喃:“不……不……”
徐氏担忧至极,看着江远政。
江远政心里可是打翻了墨水瓶子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怎么会是痴傻的二女儿?
见江远政没有过来谢恩,诸祁眼眸冰凉更甚,挑声质问:“怎么?不行?”
江远政一个激灵点头:“臣附议。”
太子之意,何人敢违?
诸祁面上没什么表情,指尖直直的朝宝珠那里逼近:“你过来。”
江宝珠全身颤栗,眼底像是溢满了水,水珠子眼看就要掉下来。诸祁愈逼近,宝珠就越像个鹌鹑似的向后缩。徐氏即担心女儿的安危,又怕拂了太子爷的面子。诸祁见宝珠没有听话,把脸一拉,压低了声音重复道:“江宝珠,我叫你过来。”
诸祁生来俊美,眼中又无波无澜,身高权重,一向说一不二。但凡看上的东西,就不可能被放走了。他低声叫人时声音沙哑,不禁使人心悸。
徐氏一咬牙,拉了拉女儿的衣袖。江宝珠惊恐不已,杏眼圆睁,在地上跪着的江远政看江宝珠没有反应,连忙指责:“宝珠,你没有听见太子的话么?赶紧过去。”
为什么谁都叫她过去?娘亲也是这样,爹爹也是这样。可是她不想!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人的真面目!
江远政又推了宝珠一把。
江宝珠脸色苍白,手指扣着锦衣袖口,在那道炙热的视线下不情不愿的慢慢踱过去,头皮发麻。她走到诸祁面前,飞快的抬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又极快的垂下头。
就是这抬眼皮子的功夫,宝珠已经滴落几滴热泪。但她觉得害怕,不敢直视诸祁,只是堪堪的离他半步之遥。
泪珠落到腮边,香腮似雪。
诸祁心中微动,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日两人在私塾小桥边初遇,那副惊为仙子的过人之姿。诸祁心里发痒,看她这副委屈模样又有些不悦,似是不受控制的抬起手,有些粗鲁的抹掉了她腮边香泪,沉声问道:“哭什么?”
诸祁指尖冰凉。江宝珠一个哆嗦,泪掉的更凶了。诸祁只觉得心里好像填了把火烧灼,只能揽了宝珠的一截细腰,虚扶着她往里面客房里走。
宝珠不想跟着这个人离开。她无助的回头看了一眼。正厅里,江远政和徐氏都瑟缩着跪着,江宝月也跪着不敢抬头。宝珠难过极了,咬住下唇小声喊了一声:“娘亲……”
听见宝珠呼喊,徐氏也忍不住落泪了。女儿年纪尚小,还不到成婚之日。脑子又天生不灵光,怎么就被太子瞧上了。看太子这副强势的样子,徐氏心里焦灼,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太子身份尊贵,嫁人东宫何等荣耀!想到这里,徐氏不禁抹了抹湿濡泪水,亦是小声回答:“珠珠,放心走吧。”
诸祁发觉怀里小人儿身在曹营心在汉,更不悦了,强行把宝珠的视线掰回来。陌生男子身上的熏香直往鼻子里扑,宝珠心里恐惧,心里着急,竟然哭的开始打嗝。
下人恭敬的推开客房门。诸祁掐着宝珠的腰,把人放在榻子上,像是看宝贝似的怎么都瞧不够。宝珠哭的愈发用力,像只被丢了的小狗似的可怜无助。两只眼睛通红,不安的看着诸祁。
女子的腰又细又软,诸祁平日里不近女色,哪里有过这样销魂的触感。他掐着宝珠细腰的手指像是上了瘾,一个劲儿的揉搓。他把小人儿放到大腿上坐着,问她:“你哭什么?”
宝珠觉得腰疼。她先是不安害怕,太子又要捏她腰。平日里身娇肉贵的女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折磨。她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哭腔指控道:“就是你!我认得你!你不教我背千字文,你还不让我回家!”
诸祁觉得好笑,大手放在宝珠背上,像只猫儿似的给小人儿顺毛:“不生气。不生气。”
他声音低沉沙哑,落到耳朵里像是过了水。
“那珠珠最后不是回来了吗?谁送珠珠回来的?”
宝珠被噎住了,喘着粗气要从诸祁怀里爬出来。诸祁反而加大了胳膊上的力气,宝珠挣扎半天纹丝不动,又觉得身下有东西硌着,极不舒服。她又带着哭腔喊:“你放开我!……硌的慌!”
屋里的娇声细语慢慢隐去了,余下的只有带着雪粒子的簌簌冷风,直往一个方向吹着。
闹了这么一出,江家上上下下都不太平。江宝月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一个下午,连晌午饭都没用。真丢人,这样丢人的事情,只怕是满京城的人都要看笑话了!江宝月心中不堪,难道她连一个傻子都不如!
看着镜子里面目狰狞的自己,江宝月哭肿了眼睛,尖叫着一把把铜镜前的胭脂首饰通通扫到地上。
月榭看主子这样生气,连忙向前,柔声安慰道:“小姐……别动气了。您午膳都没动,当心气坏了身子。好的怀的都过去了,您用一些饭吧,这些是刚刚热了的。”
江宝月喘着气抬起头盯着月榭看,眼里布满血丝,竟然有几分惧人。她嘲讽一笑:“过去了?过去了?”
她又站起来一把打翻了月榭手里端着的菜品,厉声吼道:“永远都过不去!这样的耻辱……这样的耻辱……”
菜叶子米饭粒碎瓷片撒了一地。看江宝月这副癫狂样子,月榭心中惧怕,连忙跪下开口:“主子,您冷静一点!”
自己的太子妃春秋大梦就那样破碎了,江宝月心里难受。今日太子连正眼看她一眼都没有,真是可笑,多大的羞辱!
江宝月像是着了魔,嘴里喃喃自语。月榭见主子情况不对,连忙推门而出,迎着风雪跑到二夫人房里将二夫人叫过来。
二夫人刘氏急匆匆的跑过来。江宝月在屋里四处乱跑,头发凌乱,神情恍惚。一地的碎瓷片,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看见女儿宝月这副癫狂样子,刘氏就好似心尖儿上被剜去了一块肉。
她连忙跑过去把江宝月拉进怀里,安抚道:“女儿,女儿,你这是怎么了?”
江宝月好像是听不见一样摇着头,又点头。脸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刘氏心里更加焦急,连忙朝月榭大吼:“叫郎中!快,你们都去叫郎中!”
郎中来了,诊脉之后把刘氏单独叫了出去。
“二小姐妒火攻心。生性又寒凉,这一冰一火一时间缓不过来。这病是急不得的,只能慢慢熬着。”郎中说着,从药箱子里面掏出一张单子:“按照这上面抓药,每日饭后文火煎服。三十日之后再看成效。”
刘氏焦急万分,早已经六神无主。她连忙掏出几颗碎银塞到郎中怀里,问:“如此严重……大夫,到底是什么病?”
郎中顿了顿,叹了声气回答:“疯病。”
刘氏似五雷轰顶,呆呆立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疯病……疯病……她似被抽了骨头的黄鼠,无力瘫倒在了地上,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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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灯光昏暗。
诸祁坐在主位,端起一碗茶水轻抿了口。
江远政抹了抹冷汗,跪在地上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