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荣宠

江宝珠摸了摸有些肿胀的唇畔,火辣辣的,嘶,好疼。她心里记恨,狠狠地瞪了诸祁一眼才转身。连邀请人来家里坐坐的客气话都没说。

月华依旧。诸祁负手而立,静静看着那抹身影慢吞吞的走进大门里,驾马离开。

闻梦一脸泪水,出门还想继续找人,一抬头便看见宝珠。她又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连忙扑过来大喊:“小姐,您去那里了?我……奴婢可担心死了……”

宝珠疑惑的看着,拍了拍闻梦的小脑袋:“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说完就往正厅里走。

江远政盯着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二女儿怒火中烧,又不好发作。他看见了江宝珠身上披着的男子鹤氅,便皱眉厉声呵斥:“大半夜的知道回家了?你可真是翅膀硬了。还有,身上的衣服是谁的?”

昏黄灯光下,江宝珠发丝有些凌乱,仔细一看唇畔微肿,眼睛里也有水痕。

徐氏和老夫人都是过来人,看宝珠这副样子心底了然,又怕别的男人欺负了她。徐氏左看右看,这件鹤氅看起来尊贵,也不像寻常人家的衣物。

宝珠老实回答:“衣服是诸祁的。”

诸祁是谁?当朝太子,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称他大名?听见宝珠这回答,一屋子人都愣住了。难不成宝珠这样受宠!?真是令人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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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祖上定的祭祖日子,一大家子人从早上便开始忙活。

江宝珠嗜睡,起的一向晚。她缩在淡色被子里,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屋里点着熏香,香气缭绕,被漏进窗户缝儿里的日光穿透,那瑞脑消金兽都被照的发亮了。

闻梦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应答。她便开口叫唤:“小姐?起床了,老夫人找您呢。”

江宝珠嘤咛一声,睁开朦胧睡眼,先是揉了揉眼皮,一时半会儿搞不清她在哪里。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这时候闻梦已经把今日要穿的衣服拿出来了。

梳洗妥当了,看着镜中宝珠娇颜,闻梦心中愈发觉得自己家的小姐就是和别人家的不一样。别人家的小姐美是美,但却木讷。而宝珠一双眼睛里充满灵气,是个灵动美人。越看越喜欢。收拾完毕,闻梦又拿了串带着珠子的鸢尾花簪子给宝珠带上。

江宝珠对这些女儿家爱美的东西一向没有兴趣,只是坐在镜子前乖乖的让闻梦打扮。换上鲜艳衣裙,唇上点着花瓣豆蔻。闻梦有一双巧手,江宝珠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果然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丫鬟婢子在外面清扫打点,园子里渐渐有了声响。

到了早膳时间,正厅里吃饭的圆桌上早就摆好了餐点。先是辅食,一些开胃的山楂糕,酸酸甜甜的小玩意儿。再上正餐,八宝焗鸭,鲜汤排骨,云吞面,薄皮大馅小笼包子,还有许多素菜,摆列整齐,散发薄薄幽香。

老夫人今日气色很好,穿一身暗枣色套裙,慈眉善目的坐在主位。身旁依次坐着江远政,徐氏刘氏,江宝珠这些小辈儿在最末。闻梦和月榭等丫鬟站在一旁为主子布菜。

老夫人笑着开口:“今儿个是个好日子,也是个大日子。你们都吃饭,吃饱点,祭祖的时候别饿着自己。”

众人齐齐应允:“是。”

刘氏犹豫开口:“这……宝月……”

江宝月自从害了疯病,就一直在房里缩着不出来,思及至此,老夫人叹了口气:“罢了,月儿就留在家里。翊儿和珠儿去就成。”

她又转头看着宝珠,满眼慈爱:“珠儿今日可要多吃点。”

江宝珠喜笑颜开,点了点头。

用了早膳之后便开始祭祖。江宝珠在祠堂里给列祖列宗磕了头,又听了族里世家大伯的交代。

毕竟江宝珠是要做太子妃的人。里面不少东西都是忌讳,尤其是宫墙里那种深不见底的地方。老夫人和徐氏不禁担忧,拉着宝珠的手又交代了几句话。

江宝珠听的头晕脑胀。这些道理其实她都懂,又得挨好长时间的训。

江远政晌午要去宫里上朝。他沉声开口:“宝珠,圣旨说是十五夜团圆之夜进宫面圣。你也不要怕,太子命两个资历长的嬷嬷来府上教你礼节,一定要好好学。别误了太子的一片心意。”

江宝珠满口答应。

她还想傍晚溜出去在街里玩耍一番,没想到宫里的两个嬷嬷来的那样快。傍晚时间就做出宫的马车到了江府。

一个嬷嬷头上戴着红色珠花,唤作方嬷嬷。一个嬷嬷头上戴着翠色珠花,唤作柳嬷嬷。两个人都是宫里伺候了一辈子的人,面色严厉,对着宝珠行礼。

江宝珠连忙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声:“起来吧。”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这江姑娘确实是年轻娇媚,可是礼仪形态的还差着远,必须好好教导一番。

江宝珠的苦日子来了。

她终日里自由自在,哪里受过这样的约束。方嬷嬷和柳嬷嬷寻了块干净敞亮的屋子,叫宝珠头上顶着手腕大的小碗走路,还不许掉下来,如果掉下来就得挨柳条打。她就这样顶了一天,黄昏时候路都不会走了。

“腰,别扭!”方嬷嬷面色严厉,出声呵斥,拿出细柳鞭子啪的一声打了一下腰。

宝珠哎呦一声,僵直了腰。

“屁股,别这样像块木头似的,活泛点!”柳嬷嬷出声呵斥,又拿柳鞭子啪的一声打了一下臀。

江宝珠扭腰又撅臀,头重脚轻。终于是忍不住了,珍珠似的泪珠子纷纷往外滚落出来。方嬷嬷面色一凛,可没有怜惜,反而更严厉了。

徐氏一直在屋外来回走动,时时向里张望。闻梦在一旁搀扶劝解:“夫人,您都在这里站了一个下午了,快回房间歇歇吧。”

徐氏簇起眉头:“这宫里的嬷嬷这样严厉,宝珠又天性烂漫,叫我怎么放的下心来呢?”

正说着话,从屋里嗖的一下跑出来个人影扑到徐氏怀里。闻梦定睛一看,不是江宝珠又是谁?江宝珠被柳鞭子打的红了眼框,看见徐氏就放声大哭起来:“娘亲……我不学了……我不想做太子妃……”

徐氏心疼,却别无他法。只能劝道:“珠珠,过了这几日就好了,进宫面圣可是大事,你怎么能松懈呢?”

江宝珠只是抽噎摇头,心里愈发嫉恨起诸祁来。若不是他,她也不用受这么大的气!

好不容易晴朗的天气又变的阴冷下来。北方簌簌,空气干燥又寒冷。诸祁正坐在皇后娘娘宫里议事,忽然鼻子一痒,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皇后诧异:“莫不是天气寒冷得了风寒?梨灯,快去传太医。”

站在皇后身边的婢女梨灯连忙颔首:“是,皇后娘娘。”

诸祁皱眉,连忙阻止:“皇额娘,不要麻烦了。我没事。”

皇后娘娘年过四十,却不显老态。她虽然不是诸祁生母,但自从诸祁生母萧贵妃落水之后便将诸祁视为己出。每隔五日便宣诸祁来翊坤宫议事,一来是关心这个性子冷清的儿子,二就是牵挂他的婚事。

翊坤宫地龙正旺,暖洋洋的并不觉得寒冷。诸祁早就脱下身披的鹤氅,露出里面深色宝蓝镶金丝衣袍。中间用白玉制成的腰带扣着,更显得身形修长,强壮结实。

一干宫女都悄悄红脸,视线也不由自主的偷偷瞥过去。

诸祁脸上一贯没有表情,挺鼻似刀削,薄唇微拢。深邃眼眸无波无澜,眼尾微微上挑。整个人桀骜沉稳,这样一副容貌,要什么样的女子不行?想到这里,皇后不由得轻声问道:“江氏面圣的时间定下来了?”

她心里是有更好的选择的。堂堂一国太子,为何找一痴儿?

诸祁仿佛看出了皇后的心思,淡淡道:“回皇额娘,定下来了。而且就只有她一人,不会再变。”

皇后诧异太子这样坚定的心思,太子天生性子倔强,是劝不透的。皇后只好点头,又说:“我已经派了两个得力的嬷嬷去了江家,既要面圣,那便把礼节都学了。切勿失了皇家颜面惹人笑话。”

诸祁思索片刻起身谢恩:“儿臣谢皇额娘体贴。只是那两个嬷嬷先撤了吧。珠儿天性如此,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她的礼节,由我来教。”

皇后愣住:“可皇家颜面并非小事,祁儿,你可想清楚了?”

诸祁沉声回答:“想清楚了。若出了事,由我全部负责。”

皇后终是没有强行追究,看诸祁是爱惨了那姑娘。她便摆了摆手:“那今日就宣嬷嬷回来。看你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祁儿长大了,自古英雄为美人。额娘都懂。”

诸祁再次谢恩。那傻子懵懵懂懂,让别人教怕是不成,不知道要受多少苦楚,还不如让自己教导。

他可以欺负她,别人可不成。

皇后又想起一事,便吩咐梨灯去珍宝阁取。她开口道:“你那日打了个灵鹿,白色鹿皮成色极好,一水儿的发亮。我命尚衣局做了个大褂子,听说是你亲手打给那姑娘的?”

诸祁挑起眼皮点头。

皇后觉得好笑,不由得打趣道:“之前你打了,可都是送到翊坤宫孝敬额娘的。今年倒不一样了,那姑娘真是好福气呢!祁儿,怎么有了媳妇忘了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