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新闻》和《产经新闻》没有关于主妇被害事件的报道。”年轻的记者织田向还在床上躺着的真知子报告说。
真知子赶紧起来翻了翻自己这里的报纸。对织田说:“《读卖新闻》和《县友时报》也没有。”
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又响了,是参加工作才一年的女记者加纳广美:“《每日新闻》倒是没有,《东洋新闻》却登了一条很奇怪的消息。这样吧,我给您念念。”
真知子的心咚咚地剧烈跳动起来。特别消息被别的报社占了先,自己虽然不会挨批评,心里也会不好受的。那些男人们又该说风凉话了:“女记者嘛,就是笨!”
《东洋新闻》上的那条消息大标题是“杀人犯的血型是AB型”。具体内容如下:警察署鉴定科在被害主妇家的地毯上发现血迹,经鉴定,确认为AB型。而被害主妇的血型是A型,主妇的亲戚也没有AB型的。可以推断,AB型的血迹是杀人犯留下的,很可能是主妇跟杀人犯搏斗的时候,匕首划伤了杀人犯。
“这条消息如果属实,《县民新闻》有必要赶紧追加报道。AB型血型的日本人十个人里找不到一个,知道了犯人的血型,锁定起来就很容易了。”想到这里,真知子简单地洗漱之后立即驱车前往鉴定科科长的住所。
今天的真知子非常冷静,冷静得连她自己都感到吃惊。要是在以前,她得闯好几个红灯。可是现在呢,她一点儿都不着急。直到昨天都在讨厌的《东洋新闻》,已经不是敌人了。
不可思议的感觉还有很多。例如她经常跑的环城北路、看惯了的田园风光、外部装饰成白色的情人旅馆……都让她感到亲切。以后也许再也看不到这些了。
鉴定科科长铃木正在开着洗脸间临街的窗户刷牙,刷得特别狠,好像嘴里的牙齿是他的仇人似的。
“科长!早上好!看<东洋新闻》了吗?”真知子隔着窗户大声地打着招唿。
“啊,还没看呢,不过那帮混蛋打电话告诉我了。”铃木怒气冲冲地说,“跟他们强调了多少遍,别那么写别那么写,就是不听,非那么写不可!那块血迹是一块比较陈旧的血迹,跟这次的杀人案不一定有关系!”
《东洋新闻》也刊登这种不着边际的消息啊。是否比真知子写的关于“黑色轿车”的报道更过分,暂且放在一边不说,可见他们也意识到了“鹰见战争”的严峻,也在勉强凑版面。
“再见!”真知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觉得没有必要在这里待下去了,扭头就走。走出去几步以后,忽然想到,以后再也用不着来这里挖素材了。
以前的惯性驱使着真知子又跑了几个官邸,然后把车停在一个24小时便利店的停车场,买了早点在车里吃完,来到了县警察局大楼。
四楼的记者室,《县民新闻》记者站只有加纳广美一个人。加纳属于那种用衣着表达心情的女孩子,今天她穿的是一条花裙子,说明她今天心情特别好。现如今穿裙子的记者是很少见的,但加纳不管这一套。
“《东洋新闻》的报道怎么样?”加纳问。
“爱怎么样怎么样!”真知子觉得没工夫跟加纳废话。
加纳见状收缩起下巴,向卜翻着眼睛看着真知子。这是加纳自己很得意的姿势,她经常在那些表情严肃的警官面前摆着这个姿势,酸不溜丢地说:“记者不分男女,不许瞧不起我们女记者!”加纳一直使用这个姿势找警官采访,再加上可怜相和甜甜的声音,必要的时候再加上几滴眼泪。
加纳从真知子身边走过。刺鼻的香水味使真知子身体里的虫于又骚动起来了。对了,以后再也用不着天天闻加纳身上那股刺鼻的香水味了。
记者室里有一块各报记者共用的地方,几乎所有报社的记者都到了,人手一份报纸坐在沙发上看。茶几上摆着的报纸里摊开了一份《县民新闻》。醒目的大小标题刺得真知子眼睛生疼。“可疑的黑色轿车”、“飞速逃走”、“或许跟杀人事件有关”……真叫人觉得难为情。不过,从在场的记者的脸上可以看出,“黑色轿车”也好,“AB型血液”也好,都已经成了不值得关心的报道。
真知子静不下心来。《东洋新闻》的草壁怎么还不来呢?看了看《东洋新闻》记者站隔间,门半开着,里边没有人。昨天晚上没顾上问的话太多了:工资、调动日期、具体工作地点,是关东地区呢,还是中部地区呢,抑或是东北地区呢?都还不知道。如果不问问条件如何,就痛痛快快地说“好的,我去”,恐怕显得太不值钱了。真知子希望听见草壁再求她一次,那样她才能安心。另外,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想问问调她去的理由。
昨天晚上没睡好,一是听到《东洋新闻)要调她去的消息以后有些兴奋,再就是心里放不下佐伯美佐江这个情报之源。她觉得现在有必要跟佐伯美佐江见一面,毕竟这个情报之源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真知子看了一眼加纳。见加纳正坐在电脑前写稿,就问:“加纳,今天能出去采访吗?”
“想去,不过10点钟法院有一个公审。”
“这边我去,你出去采访吧。”真知子早就知道今天的公审。
“真的?”加纳高兴地直拍手。她特别喜欢出去采访,从来都不愿意在法庭上听那些无聊的审判。
真知子整理完一篇稿子,直奔电梯间。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从里边走出来一个高个子男人——是草壁。
草壁见是真知子,打了个招唿以后小声问道:“怎么样,想好了吗?”
“想好了……”这里离记者室太近,不便说话。但是,草壁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喂……为什么叫我去呢?”
“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要我?”
草壁微笑着,对着真知子的耳朵说:“因为你身上的东西太棒了。”
真知子默默地点了点头,逃也似的小跑着顺着楼梯下楼去了。她不好意思在电梯间等电梯了,当时的真知子肯定是满脸通红,她自己都觉得红到了耳朵根。
如果不知内情,听了刚才的对话,肯定认为是一对情人在调情。找野男人的妻子大概就是这种心理吧——丈夫《县民新闻》养着自己,自己却恋着外边的野男人《东洋新闻》。
走出县警察局大门,真知子直奔县法院。
“因为你身上的东西太棒了。”草壁是这样说的。她身上的什么东西太棒了,当然应该是记者的素质!但是,这句话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太暧昧。也许他指的是她认识佐伯美佐江这个情报之源?至少包含着这个意思。记者的财产是他认识的人,报道案件的记者更是如此。就像美容师调换工作的时候总是把顾客一起带走一样,她调到《东洋新闻》去也要把她的情报之源带过去。上调,就是要把这个人连根拔起来!
这样下去非熬死不可!真知子恨不得马上就跟《县民新闻》离婚,可是,《东洋新闻》要她带着财产过去才肯娶她。
真知子觉得头晕。昨天早晨就有点儿发烧,到现在还没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