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卑枝不知道。
而唯一清楚这件事原因的刘玉翠也已经不在世间。
故而结合刚才宋惊风的一番话,李卑枝得出个结论来:宋惊风此人不简单,起码,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
寻常人去书房会观察如此细致,甚至将对方书房中的机关研究一番?
显然是不会的。
只是不知这宋惊风是敌是友,又为何突然露出马脚,让她晓得他“不大简单”。
看着宋惊风转身,李卑枝手指忍不住轻敲了下木窗边缘的角落,没有发出声响。
一阵风吹过,送来落叶。
李卑枝随手捻起绿色嫩叶,沁出的汁液将她指尖染绿。
只等到对方将图纸画出来,她去太守府中一探究。其他事,只能暂且放在一旁。
·
第二日,宋惊风便将图画送到李卑枝手上。
图画极尽详细,李卑枝得到后就缩在房中开始研究。
是日夜,无风。
由于几天昏迷养伤,李卑枝自觉耽误不少时间,因此决定立刻行动。
无论是为了给自己续命,还是刘玉翠不见天日的尸骨,亦或者更多饱受压迫而无力反抗的穷困百姓。
等不了。
李卑枝庆幸她打小什么都学,有些功夫在身上。
漆黑的长巷唯有太守门前点燃着灯笼,漆红的朱门似是鬼门关,苍白的月光打落到树叶上,最终落到地面,成了婆娑的树影。
她换了身夜行服。
露在外面的双眼聚着光,宛若上好的琉璃玉珠。
她听着脚步,躲在暗中看着巡逻侍卫走远,立马矫健地翻身越墙,躲在竹林中的假山后,没有发出丁点响声。
接下来的行动异常顺利。
太守府中有众多建筑物,李卑枝身行灵巧,轻而易举地躲过巡逻的队伍,来到书房边缘。
书房里没有点灯,外边更是落着锁。
两个守门的侍卫打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话说咱们太守真是痴情,人到了那个地位,要什么美人没有?可偏偏心中住着个人,就连纳妾也都是照着那人模子来寻的。”
“敢议论他,你不要命啦?!”
另外一位守卫明显谨慎许多,连忙看了看周围,狠狠瞪过那个最先开口的人。
对方嘿嘿一笑,颇为老实的样,说出的话却不老实:“你怕什么,太守现在正和那群美人快活呢,也就咱们,还要在这里苦苦守门。”
“不过其实我也挺怵他的,上次不是有个小厮,打扫时不小心把那个……劳什子画卷打湿了吗,我就听说,太守直接把人抽了好几鞭子。”
“咱们太守,大方是真的大方,可做事也确实让人害怕,整个就是应了那个词——喜怒无常!”
他说话喜欢摇头晃脑,颇像说书先生,因此也没注意,旁边隔着一两米距离,没有回他话的侍卫,早被打昏过去。
李卑枝放倒这边的侍卫后,趁着那边的人还没发现,又悄无声息挪动到另外一人身后。
“喂,你说是不是……”
还没等对方转过身,李卑枝一记手刀,就将人放倒。
她早就了解过部分情况,这边的巡逻队伍半个时辰一转,刚刚他们已经转过,想来接下来的时候,只要不出意外,就够她行动。
李卑枝用事先带好的麻绳将两人绑住,往两人鼻息散出点迷药,这才用在两人身上搜出来的钥匙,把门打开。
屋中仅有月光透露进来,却照地格外清晰。
李卑枝目标明确,直接奔到书柜旁,锁定到唯一的青花瓷瓶上。
她提早研究过,若是这里真有机关,恐怕就是以这个青花瓷瓶为枢纽。
但李卑枝没有立刻行动。
反而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当真和宋惊风所绘之画别无二致,对方作画是连带着细枝末节的东西都添了上去,并且细心将这里又画了副更为详细的图,以供她观察。
几番巡视,待到心中有确定答案后,她碰了碰青花瓷瓶。
瓶身固定在木质板上。
李卑枝屏息,将瓷瓶微微一拧。
没得到任何回应,李卑枝没有气馁。她将目光再次落到另外几个摆件上,凝视几瞬,又将另外几个摆饰调整位置,最后再次按动青花瓷瓶。
“吧嗒——”
是机关锁被转动的声响。
李卑枝心跳莫名加快。
她捏了捏手心,走入到暗室中去。
穿过黑不见底的暗道,李卑枝见到前面隐约的光亮。
“……”
待到进到那间房中。
李卑枝只觉得头皮发麻,气血上涌。
——面前摆放着许多她的丹青画卷。
或平张在桌案,或挂于墙面。大卷大卷写着她名字的纸张从房梁处垂卷而下,红色的字迹触目惊心,数支毛笔被凌乱地扔在地上,划出一道道墨色长痕迹。
屋中布局简单,几乎没有什么装饰物,两壁燃着火光,她努力迫使自己忽略这些景象,走上前几步拿住案上的书信。
只是看过几行,李卑枝又把书信放下。
她脸上表情多少有点绷不住——
这书信……
是有关男女相爱的诗句。
李卑枝心下道了句荒唐,又重新翻阅起目光所见之物,她不信这里没有任何有用消息。
桌案上东西不多,李卑枝一目十行,阅读速度十分之快,可最后仍旧什么线索都没得出。
心中有了猜测,她看向周围。
绕着地面走了圈,李卑枝寻思也许秘密藏在了墙壁之中。
一时间。
寂静的密室中,除却她叩击石墙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动静。
终于,她找到那声不一样的敲击声。
李卑枝手指轻敲墙面,将它往里面推了推。
只见那一小块墙面凹了进去,又缓缓往外凸出。
张老二是夜巡队的一员,他是最近才托关系进的太守府,故而不熟悉院子中的布局,夜至一半,他想去茅厕,却没想到竟走到书房边。
他本也不认识那是书房,只见没人看守,以为是间厢房,没太注意。
又因着他确实有些憋不住,看到旁边茂密的竹林,便心生一计。
边解裤子,边往那边走。
谁知刚进草丛子中,就见到被李卑枝五花大绑的两个侍卫。
张老二顿时吓得不轻,连裤子都忘了系,目光瞪着老大看向那两个不知生死的侍卫。
他本就是随便来混口饭吃的家伙,什么都不会,来之前也没听过太守府这几年出过事,因此这会子心中更是惧怕。
“来人……”
可他还没叫两嗓子,就被人从背后捂住口鼻,什么都说不出。挣扎几刻,张老二就觉得浑身无力而后昏倒在地。
月色下,有一黑衣男子正站在张老二身旁,他垂眸扔掉手上的抹布,抬眼看向书房房间,半晌,叹了口气
“这可全靠你了……李卑枝。”
再谈李卑枝这边。
她正狼狈捂着伤口,鲜血透过被利箭射穿的口子,点点往外渗血。
是她大意。
忽略了暗室中暗器的可能性。
擦有毒素的暗箭有根差点射中她的心口,她勉强才躲过致命一击,却在措不及防之时,被另外一根箭直直射穿腰腹。
不过片刻,那处就被粘稠的血染湿。
李卑枝咬牙把暗室中的墙壁敲了个遍,最终得出来还有八处不寻常的地方。
她不敢乱按。
这些机关,误触的话,就会从四面八方射出五六箭。
躲起来十分麻烦。
她忍着剧痛,观察这些机关分布的位置。
如果她是赵青舟,她会把东西藏在哪个机关里?
李卑枝将自己带入到赵青舟。
因为疼痛,额头逐渐渗出细汗。
她对比着机关位置,最终找到一个贴切赵青舟身高的位置,摁了上去。
心在快速跳动,李卑枝做出戒备的动作。
“啪嗒——”
是机关被扣动的声音。
墙面凸出,四周却仍然静悄悄的。
李卑枝不敢大意。
她抽出墙砖,看到了里面的账本。
“!”
李卑枝心下一喜。
账本被小心地拿下来,李卑枝随意翻了翻,就将东西收起来。
【恭喜找到太守犯罪证据。】
听到系统的答复,李卑枝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李卑枝迅速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我会将账本运用我们的力量,将它呈送给皇帝,并不惹人怀疑。】
“那我需要将它带走吗?”
【在您接触到它的那一刻,它的所有数据便已接入到我的数据库。】
李卑枝听不懂这些词。
但她不用去思索话中的含义。
现在她纠结的是——
要不要带走账本。
诚然,这个自称系统的家伙虽然一直在帮助她,但李卑枝心头仍难以相信,除却亲人外的任何人。
她将思虑在心中转过一转,坚定下心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李卑枝迅速将账本塞回去,做出没有打开过那块机关的模样,迅速逃出书房。
总归来说,他们都会知道今夜有贼人来过,而她只需要让对方以为,“贼人”无功而返就行。
若是太守府的人发现账本不见,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就连最表面的平静都不能够做到。
·
等赵老二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周围有一圈子人,全都是巡逻队的兄弟。
赵青舟刚从暗室出来,披着凉薄月色。
他神色晦暗。
“你有看到是谁吗?”